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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苏家女子 (下)
第二天醒的时候,头疼得仿佛要裂开。江溯一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则扶着自己的额头懊恼得不得了。
美酒固然是好,醉时亦然是好。只是这醒后的宿醉,却能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白日极好的阳光柔柔地洒进来,江溯的眼睛一时不适应地半眯了起来,背光中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却是花逐水。
“醒了?正好,我原想,若江公子再不醒,就找那酒家去说理。”花逐水走到床边,手上捧着一杯茶,唇角勾起,笑得一脸温柔。
“说什么理?”江溯想接过那杯醒酒的茶,却被花逐水拂开了手,花逐水一落座,手一抬,玉色的杯子就被递到了唇边。
微热的唇碰到那带着凉意的杯沿,让仿佛撕裂的头疼也舒缓了不少。
“就说……他们的酒不好,让我的江公子下不了床,不能陪我,还要我端茶送水的照顾,连身子都因为我心疼不舍得碰……”
啪。
茶杯重重地扣到花逐水手中的托盘里,而花公子那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也被这一声打断。花逐水笑着将杯子连着盘子放到一边,看着江公子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身子就凑了过去。
“江公子……”
不理。
“溯……”
依旧不理。
“小溯溯……”
…… = =||……
江溯整好内衫,正要下床,却被这一句惊得没拿住自己的鞋,一只鞋跌落,滚出老远。江溯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了笑得面若桃花的花逐水一眼,半晌却是叹了口气。
“花公子,昨夜……多谢。”
然后也不顾背后那人的表情,自顾自地下床捡起鞋穿上。屋子里已经有婢女送来的洗漱的水,江溯用手试了试水温,却还是温的。此刻已经日上三竿,这水……本该冷了才是……
听着背后的花逐水自顾自一声哀怨过一声的长叹,江溯用布遮了自己的脸,却是在布下笑得甜蜜而不自知。
还没有收拾停当,门外就传来了一阵轻扣。再接着,便是婢女温柔的声音。
“三少爷,醒了么?”
江溯走过去拉开了门。门外的婢女见了是他便福了福礼。
“姑娘叫我江溯便可。少爷之称,在下着实担当不起。”
那白衣的婢女似乎不曾料想过江溯竟会说出这样一番对话来,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却笑开了。
“三少爷,老夫人是奴婢的主人,她既然说您是三少爷,那对婢子们来说,您就是三少爷,这是事实,却无需您的承认。”
一段话,说的江溯心中惊疑三分,迷惑七分。
早看出这些伺候他的白衣女婢各个身手不凡,此刻更是明白那老夫人对他的在意,只是不知道这老夫人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与心思……
“三少爷。老夫人请您一叙。”
白衣女婢恭敬地让开身子,眉眼低顺。
“我陪你。”花逐水的声音从耳后传过来,两人的身子贴地近了些,只着了一件单衣的江溯只觉得温暖,也不顾那女婢的目光,将身子向后靠了靠。
“恩。”
花逐水修长的手指偷偷地缠上来,江溯笑着扣紧。
“花公子,老夫人交待过,这是江家的家事,希望三少爷能一人独去。”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女婢只别过了眼,依旧恭敬地陈述着主人的吩咐。
江溯看了花逐水一眼,皱了皱眉。
花逐水对着江溯看了好一会儿:“她既然说是家事,你就去瞧瞧。”说完,又凑过了咬起江溯的耳朵:“别瞎操心,嗯?别忘记了,我可是修炼千年的妖孽哦……”
江溯点了点头。花逐水看着江溯和那女婢走出老远,拢了拢袖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守了他亲亲爱爱的江公子大半夜,整整一个白天又在厨房偷摸摸地忙活了半天——只为了一杯好不容易煮成功的醒酒茶,此刻的肚子……空了。
却不太想一个人吃东西。这胃已经没出息被人养刁,便是江家的大厨也不买账。也罢……
花逐水脸色不佳,扇子一挥,那空荡荡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了数十个酒坛子。也罢……不过就是一个人喝闷酒而已……
撇撇嘴,花逐水揭开一个酒坛的红色封泥。一股清冽的酒香便四溢了出来,浮在鼻尖,让人垂涎。
“小漠漠家里的藏酒真是不错,唉,哪里像这人间的酒,淡得和水没有分别……”
一杯杯下肚,脸上已经带了薄红。满地的空酒坛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看得人眼花。
“唔……”
一杯酒还没有尽数灌进嘴里,一股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传来。而这一次,伴随而至的,不是难耐的欲望,却是一阵又一阵刺骨的疼痛。
筋骨疼得仿佛全部被人打碎错位一般,体内的妖力竟也不受控制地乱窜,花逐水的手一颤,酒杯碎裂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疼出了一身冷汗。花逐水的眼前一点点模糊开去,鼻尖突然窜起一阵及其浓郁的花香……
这是?江府里种得那种花的味道?
手紧紧地扣着,直将自己的手心划出一道道伤痕,却还是抵不住一重重袭来的昏沉……
问了婢女,才知道原是燕山苏家的人终于到了江家。受到了邀请,却说是探亲。
江溯随着那婢女一路到了厅堂。一路都是忙碌的仆婢,个个脸上带了一丝喜悦。
白衣婢女引路到庭门就退了下去,另有一个素衣的女子引领。
“三少爷,老夫人和二夫人她们已经等了许久了。”女子一福礼,替他推开门,于是江溯便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与江家代代结亲的苏家。
堂中的人并不多。除却伺候的婢女们不算,只有老夫人,二夫人,还有一对中年的夫妇与一个面目不清的年轻女子。连江汐和江洋也不在……看来,这一次,还是专门为我江溯摆的架势啊……江溯笑了笑,半勾起的唇,熠熠的眸,端得一番风采光华。不论你阵势如何,我江溯却又哪里会怕了你?
“溯儿快过来,见见你苏家的伯父伯母。”苏陌妤笑得慈祥,而江溯听得她的称呼却是脸色一冷。
“江溯见过苏家家主。”
一句话,只有陌路之人的疏离,江湖人常见的招呼方式,让二座三座的那对中年夫妇疑惑地轻皱了皱眉。
“溯儿不必怕生。唤我伯父便是。这是你紫衣伯母。”苏无风笑了笑,他自然听过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只是他江苏两家情谊非常人可比,他又是爽快之人,那些流言他自然不甚在意。
苏陌妤感觉到江溯表面恭敬下的冷漠,轻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的二夫人也看得摇了摇头,沉默着一脸的不善。
“无风……是我江家对不起溯儿,怪不得他。溯儿,这是你苏家的表妹。”
江溯别过头去看那个女子。
杏黄的衣衫,低着头,一头黑发低垂着遮住了脸庞,看不清神色。从他进门开始就只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此刻听了苏陌妤的话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苏无风和吴紫衣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只是,苏无风更多的是怒气,而吴紫衣的脸上却是浓浓的哀伤与担忧。
苏无风叹了口气。
“陌姨,这就是方才我迟迟开不了口的事。”
“无风……你飞鸽传书说路上出了事情,可是……”苏陌妤脸色微变。刚才她就一直疑惑着婵丫头这多话的个性怎么今天如此沉默,却不想……
“我们在路上……婵儿失踪过……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不言不发,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古灵精怪。
苏婵不说话,江溯亦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表态。
苏陌妤面色不佳,却依旧强颜欢笑。而吴紫衣已经红了眼圈,苏无风则对着妻子与女儿一脸无奈。
一时间,这堂中,气氛压抑。
终究还是老夫人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一僵持的氛围。“溯儿,婵儿也是第一次来咸阳,要不,你带她去外面走走,兴许婵儿的身子能好些。”
三双眼睛因为这一句话都看向了他。
江溯挂着笑,却只觉得想笑。
什么时候……他江溯到真成了这江家的三公子……真是,太……有趣了……呵呵……
一句不要正要出口。
江溯却看到了苏婵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着那双眸子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东西。决然,渴望,不屑,又或者……还有那浓重的压抑的痛苦……像极了那个时候的自己……
然后,那一句不要就被他又咽下了。
“好。”江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做,若苏家小姐不嫌弃的话,可否等在下一时片刻?”
苏婵大大的眸子依旧瞪着他。
她黑长的头发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动了动。
苏无风诧异地碰翻了手边的茶,而吴紫衣则已经冲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留下了眼泪。
“婵儿,你方才……方才……”
抽抽噎噎的吴紫衣想要说什么,却总是磕磕绊绊,已然激动得难以言语。苏无风便替她向苏陌妤解释。
“陌姨……这是婵儿出事以来第一次对别人的话有反应……”苏无风看着江溯的目光炽热,江溯的笑却越发礼貌地拒人千里。在这些人的目光笼罩下,江溯突然就觉得后悔。或许……自己一时过剩了的同情心用错了地方。想是这样想的,可话已经说出了口,有点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原本热闹的厨房因为一个人而突然显得过分寂静了起来。
厨房里的小厮们一个个交头接耳,满脸的说三道四之色。
“听说了么,那个……”说的小厮顿了顿,似乎是在找合适的词,“就是那个新来的三少爷。”
“怎么?怎么了?”他身边的小奴婢摇着他的袖子问,让起头的小厮一脸得意。
“他啊,下厨房了。噼噼啪啪,正热闹着呢。”
“啊,这少爷也会进厨房?不会吧……”
会,怎么不会。
新鲜的鲈鱼。还是活的。被江溯按在案板上,还活腾地甩着尾巴,甩了江溯一身的水。
江溯想起那个妖孽昨晚挑剔地捏着筷子拨弄鱼的样子,想起那个妖孽最后一脸的忧郁咬着人酒楼的白玉筷子,嘎巴嘎巴仿佛要咬碎了。
——江公子,这鱼实在是难吃了。
——唉……什么时候能再吃上你做的鱼呢……
他只是想补偿花逐水。
这样想着的江溯揉搓起那一大团面,使劲揉着揉着,却看不到自己脸上薄薄的红云。
炸得金黄酥脆的鱼。
被细心地捏成了鱼儿形状的糕点。
自然,少不了一碗鲜香的鱼丸汤。
江溯看着自己面前的几道菜,轻呼了口气。
全然不顾那趴在窗外的一个个脑袋,江溯唤进来了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女婢。
“花公子可还在院子里?”
婢女点了点头。
“方才奴婢去收拾院子,房门开着,只看到花公子醉在屋子里睡得正沉。奴婢就把花公子扶到了床上休息,此刻应该还睡着。”
江溯想起自己醒时看到的花逐水眼中的疲惫。果然,自己让他照顾了一宿一日啊……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却有着自己明明白白的心疼。
江溯将那些菜一道道温起来。
“有劳姑娘照看一下,若是花公子醒了就给他端去。让他不要担心我。”
婢女点了点头。
江溯却是不放心,临出门前又仔仔细细交待了好几遍,直到那女婢急到发誓,直到身边的苏婵歪了头看他,直到来送他们的苏陌妤脸色越来越冷。
直到……
江溯这才陪着苏婵出了门。回头看那不甚华丽却尽显沉重的江家大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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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晚啦……明早不出情况还有更新~~~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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