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一百个世界

　　阳春三月，江南笼罩在一片烟雨中。天色已暗，倦鸟归林，青石铺成的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乌黑瓦檐下飘荡的昏黄灯光勉强能照亮坑洼的路。

　　“吱呀”一声，一扇木门被推开，发出干涩的响动。

　　竹斗笠，蓑衣和一双破旧草鞋。宽厚的脚掌将路上积水踩得啪啪作响。行人没有东张西望，坚定又快速地朝着小镇东头走去，只有时不时调整蓑衣的颤抖手掌能显露一点行人的焦急。

　　微风拂来，瓦檐下的纸灯笼飘荡起来，闪烁摇曳的烛火罩在行人上半身，将行xin人怀中凸起的胸膛照亮。几声小猫哀嚎的啜泣声挤了出来，很快又消散在雨中。行人抬起粗粝的手掌，在胸膛出拍了拍，步伐更加迅疾。

　　仅仅半炷香的时间，行人穿过了大半个镇子，喘着粗气站在了一间宽敞的院落前面。他重新整理号蓑衣，将急促的呼吸调理平顺，将草鞋上的泥点甩了甩，才慎重的捏着狮头铜环，敲响棕褐色木门。

　　“咚咚咚”木门响了三声，重归寂静。

　　片刻后，沉重拖沓的脚步声走进，木栓抽动，木门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后，细雨很快附上了他的头发，浸润了他单薄的麻衣。

　　“是大成啊，进来吧。”老头身后的房屋并未亮灯，门前也为悬挂灯笼，但老头仍能一眼看出站在夜幕中的行人，眼力属实过人。

　　“樵爷爷，打扰您了，麻烦您看看豆豆。今日黄昏，豆豆不知从哪里回来，撞见不该看见的东西。我那愚妇起初没在意，谁知到了夜里，豆豆连哭泣声都快没了。”

　　行人跟在樵老头后面，半弯着腰，从鼓囊的胸前掏出气息衰弱的三四岁小孩。豆豆面色青白，身体透凉，胸膛间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偶尔挤出的两声泣音表明他还活着。

　　“怕是白日里去了镇子西南处，那里春日的野花多。”樵老头将豆豆夹在胳肢窝下，捏着他的掌心。淇水镇的西南处一片荒凉，是镇子里的墓地所在，出了年节祭祀，几乎无人踏足。

　　匆匆走过堆着许多柴火的院落，樵老头走进漆黑的正堂，将豆豆放在榆木桌上，点燃一盏豆灯。

　　“爷爷”西厢里传来一声困倦的呼喊。

　　“睡吧，爷爷在这里。”一直面无表情的樵老头这时才显出了三分柔情于慈爱。

　　“噢。”厢房中的孩子应了声，又安然的睡下了。

　　“等着。”随着孙子睡下，樵老头又恢复了冷硬的态度，走进了东厢。

　　大成摸了摸孩子冰冷的小脸，坐立不安。

　　“把豆豆按好。”重新站在木桌前的樵老头抬起手，右手掌中泛着冷光的锥子唬了大成一跳。处于对樵老头的信任，大成还是按住了豆豆的手脚。

　　灯火将樵老头的影子成了颀长的影子，晃在墙上，十分可怖。大成咬着牙，绷紧手臂。看着锥子朝着豆豆刺去，眼看即将刺破孩子娇嫩的眉心。

　　仿若烧红的赤铁被扔进水中，刺啦一声响，一道黑烟飘出豆豆眉心。冷眼瞧着快要逃出生天的黑烟，樵老头鼓起腹部，朝着黑烟吹了一口气。尖啸着，黑烟消散在了空中。

　　“咳咳咳”，刚才还气息微弱的豆豆咳了几声，呼吸声却大了起来，连冰凉的小身体也快速暖和了起来。

　　大成感受着孩子有力地呼吸声，终于放松了一直提留着的心，手脚发软的跌坐在凳子上。

　　樵老头将锥子放回东厢的库房，也不管发愣的大成和熟睡的豆豆，走到院落中。

　　不一会儿，沉寂的小院响起有节奏的劈柴声。樵老头劈柴的架势很怪，身体站得笔直，手上拿的也不是斧子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村里的青壮汉子用这柄钝剑坚持不了一个时辰，而樵老头院子里的劈柴声常常飘荡一整晚。

　　大成抱起豆豆，又塞到了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出了正门，大成循着声音看到了站在小院角落里的樵老头。嘴巴蠕动了几下，却憋不出半点好话。大成呆在原地，面红耳赤地说了声：“谢谢樵爷爷。”

　　“明日起，让豆豆过来陪木头玩几日。”樵老头瞥了眼像根柱子一样堵在大门口的大成，甩出一句话，连连挥手，将大成赶出了小院。

　　“樵爷爷，我明日就将豆豆送过来。”大成挠了挠头，喊出一句，又顶着细雨，赶往家里去了，只是听着，脚步声松快了不少。

　　木头是樵老头不知从哪里抱来的孩子，明明六七岁了，却痴痴傻傻，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这样的孩子与其他孩子玩耍，总是会受欺负的，于是木头大多是陪着樵老头去山上砍柴，在小院劈柴。

　　说起来，樵老头也并不是淇水镇土生土长的人。五年前，满身血迹的樵老头沦落到淇水镇，本来镇子里的人是不打算收留这种麻烦的，但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樵老头为淇水镇里正的疯癫婆娘驱了魔，原本排斥樵老头的淇水镇人就敬畏的邀请樵老头住下了。

　　淇水镇不大，靠着偶尔的驱魔捉鬼是活不了的，于是樵老头成了卖柴火的樵夫，不知名姓的老头终于有了樵老头的称呼。

　　江南春日总是这样，昨夜还下着朦胧细雨，今日太阳一升，熏风吹拂，水波荡漾，又是个好天气了。

　　“樵爷爷，我将豆豆送来了。”大成推了一把躲在身后的豆豆，低头一看，豆豆正挤眉弄眼，朝爷爷做着怪模怪样的鬼脸。

　　“你这孩子。”大成蒲扇大的手掌往豆豆头上一盖，豆豆凭空挨了三寸。

　　“哎呦”豆豆揉了揉脖子，露出了个讨喜的笑：“樵爷爷，木头哥。”

　　“木头，去和豆豆玩吧，别跑出镇子。”樵爷爷掏出个纸包来，塞到木头手里。

　　“木头哥，这是什么？”豆豆够着脖子看着木头手里的纸包，木头不说话，将纸包往豆豆眼前一递。

　　“哇，糖！”两个孩子边说边走，很快跑开了。

　　“豆豆不懂事，劳烦樵爷爷了。”大成将一直拿着的鸡蛋和猪蹄放到门边，也走了。春耕正忙，村子里的事可不少呢。

　　只有樵老头，坐在屋檐下，望着碧蓝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淇水镇三百里外，是一片荒山，豺狼虎豹游荡山野，鲜有人烟。因而，谁也没察觉到，山谷间一道裂缝正冒着丝丝黑烟。一只野兔从洞里探出都来，准备觅食，却见那丝丝黑烟裹住野兔，一阵血肉撕裂，敲骨吸髓之声，野兔连根毫毛都未留下。

　　“哈哈哈哈，还是人间好，食物多，也没那些臭修士，不枉我花了好几年才突破山河大阵，这次一定要吃饱才行。”缝隙里爬出一位青面獠牙之人，他膀大腰圆，浑身腥臭，砸吧的肥唇间，几根兔毛卡在森森锐齿中。

　　“老大，魔君大人下令要我们尽快带十万凡人回去啊。”

　　“不急，凡间最不缺的就是凡人了，我们吃饱喝足再去捉人，饿了几百年了，先填饱肚子吧。”青面獠牙的魔将抬手一挥，裹着一万魔人往人烟稠密的大城飞去。

　　“那春秋剑魔真是魔界的恩人呐，若不是他一剑杀了曙光剑派，我们定然突破不了山河大阵。”

　　“是啊，老大。有了十万凡人的血和魂魄，就能打开修真界大门了。到时候，在魔君大人的带领下，攻破修真界岂不易如反掌。”

　　雷霆乍响，靛蓝天空中忽然陇上了一层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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