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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与农夫上
“侯爷,哲儿真的不是我们的孩子吗?”一位小妇人伏在威严男子,青葱细手攥着帕子,秋水翦瞳不断滚出泪珠。她哭的身子直颤,头上金钗玉翠叮铃作响,哭的宣阳侯心都碎了。
“柳儿,我已禀明圣上,剥夺那贱妇的命妇身份,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没有护好你和孩子。”宣阳侯粗粝的大手轻拍着宠妾的背,柔声安抚。
“不怪侯爷,侯爷公务繁忙,是柳儿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舟儿被她教坏了,哲儿”柳夫人哽咽道:“哲儿是我的心肝啊,为了他平安长大,我日夜不眨眼的看着他,看着他平安长大。哲儿心疼我,用功读书,后来被选为太子伴读,我高兴啊。哲儿被二公主芳心暗许,我欣慰啊。
现在,哲儿竟然不是我们的孩子,不是我花了心血养成的骨肉。我的骨肉还不知道在哪,平安吗?读书了吗?过得还好吗?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都快碎了。”
“柳儿,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心也快碎了。这样吧,哲儿还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亲骨肉也接回来,就当我们多了个儿子,怎么样?”宣阳侯拿过柳夫人手中的手帕,抬起柳夫人满是泪痕的脸,细细擦干她的泪珠。
“柳儿..柳儿全凭侯爷做主。”柳儿柔弱的倚在宣阳侯怀中,像枝蔓一样靠着宣阳侯。
夫人,傅彩!这次是你技高一筹,但我们走着瞧。
一间昏暗的房间,苦涩的药香充盈密不透风的内室。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衣着体面的大嬷嬷老泪纵横。
“安嬷嬷,别哭,这次我赢了啊。”宣阳侯夫人傅彩靠在床榻上,她唇色苍白,身体枯瘦,但微笑起来却有一股高贵凌然的摄人光辉。
“接下来侯爷必然要把流落在外的孽种接回来,嬷嬷让秦管家安排人也跟去。至于苏哲那个野种,让哥哥出面,我要见到他的尸首。”宣阳侯夫人说完,微笑着闭上了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美妙的画面。
这是一个偏僻贫瘠的小山村,尽管山清水秀,但土地荒芜,可耕种土地更少,山上野兽众多,山珍难以采集,村民们大多难以温饱。
此时天光刚亮,日月朦胧,但山村居民已扛着锄头、钉耙,牵着水牛,走在了田埂之上。虽然大多衣衫褴褛,但脸上的笑容,冲散了往日的愁苦,显然最近有什么喜事发生。
“云哥儿,早啊。”
“无礼,要叫云先生。”老人头发花白,但身体健朗,精神矍铄,此时他呵呵笑着,一脸褶子散开,如同怒菊盛放。
“二伯,还是叫我云哥儿吧。若不是你们当年救了我,将我养育成人。没有你们,哪有我邓云,所以还是叫我云哥儿吧。”说话的年轻男子人高马大,小麦色皮肤,穿着一双草鞋,衣服有点短,露出了手腕、脚踝。
“云哥儿现在出息了,只要这季谷子的收成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挨饿了。”一个粗壮的汉子用给蒲扇大的手掌抹着眼泪。小时候,他的奶奶饿死了,长大后,兄弟又饿死了几个,两年前,自己的孩子也饿死了一个。挨饿的日子,太苦了。
“是啊,就看这季谷子了。”来往的人看着田地里翠绿的小禾苗,眼中有光。
邓云和田埂上的村民打着招呼,一路走到了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是他自己的田。小山村太穷了,又太偏远了,所以这里没有地主,外来人口也很少到这里。村子里的良田太少,邓云自己的这片地都是他花了好几年才开垦出来的。
在现代的时候,邓云一次次嫌弃自己上的农业大学没前途,但穿越以来,一直嫌弃的大学和专业却给了自己生存之本。
在这个以农为本的封建国家,还有什么比能提高粮食产量更让老百姓和皇帝高兴的呢?
只要这季谷子出来...邓云看着田里随风摇曳的小绿苗,笑了笑。谁能知道这个偏僻的穷村子能牵动天下的心呢?
京城,九城宫阙灯火通明。景元帝站在台阶之上,看旭日初升。
“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皇上不必忧心,杨大人正在那边看着呢,有皇上庇佑,今年秋天一定能成功。”御前大总管心有九窍,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一开口,他就知道了皇上牵挂的地方。
“秋天啊!”
“快点,快点。”坐在轿子里的公子哥连忙催促,几位抬轿的壮汉擦了擦脸上的汗,加快了脚步。乡间小路本就颠簸,速度一快,轿子里的公子哎呦惨叫了几声,轿子行进的速度更快了。
“公子到了。”
轿子停在一块石碑面前,古朴的石碑上写着两个字”小池“,小池镇到了。
轿子里的公子几乎是跌出轿子的,他站在石碑前,似模似样的咳了几声,理了一下衣领,抽出袖子里的折扇。料峭春风吹来,公子抖了抖身子,但依旧展开了折扇,在胸前不徐不缓的摇了几下,端的是翩翩风度。
邓云见到秦安的时候就是这副景色。
大管家之子穿一身锦袍,拿着一把折扇,身后是几个仆从之类的人,像个贵公子,高贵不凡。
真正的宣阳侯三子,穿着短小单薄的麻布衣衫,扛着锄头,小腿一下全是淤泥,是个真正的泥腿子。
“公子,我来迟了。”秦安低下头,向邓云潦草行了个礼。
邓云绕过秦安,往回家的路走去。
“公子,公子”秦安追在邓云身后。
“你叫我。”邓云转身。此世的长得极高,大一米九几的高个子,长期在田地劳作,加上近几年吃得极好,八块腹肌一块不少,他正面看人时是极为压迫人的。
“呃,你看这里人来人往,不如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谈谈。”秦安看着田埂上一个个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壮硕汉子,干笑了两声。
邓云环视周围,看到了几位陌生人,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
“跟着”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在秦安忍不住抱怨前,邓云停在了一个小院前。
小院种着几棵果树,右角还有翠绿的葡萄藤正在爬架子,一只大鹅张着翅膀站在石桌上‘该该叫着’,零星的小花开得正艳,这是个生机勃勃的院子。
“小花,去别的地方玩。”邓云挥挥手,叫小花的大白鹅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篱笆墙上。
秦安才看到大白鹅脖子上系着一截小花绳。
乡下村夫,尽养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该”许是察觉到了秦安的鄙弃,小花大叫一声。
“咳”秦安咳了一下,紧跟在邓云身后。
“坐吧,有什么事尽快说,我事情还没做完。”邓云坐在石凳上,一脸不耐。
‘连茶也不倒,粗鄙之人。’秦安按捺住鄙视,开口解释了来意。
“.....就是这样,您该是侯府的三公子。不过哲公子身为太子伴读,不宜爆出身世,还是府内的公子,现在您是府中四公子,和我们回去吧,侯爷、夫人和柳夫人都在等您回去呢。”
邓云皱眉,夫人、柳夫人,自己还是柳夫人之子,看来自己被扔到木盆里顺流而下是后宅阴私。这原以为自己是唐僧的身世,没想到是拿的是梅花烙的剧本。些事听起来就很繁杂,邓云也不愿卷入其中,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打理小池村的田地。
何况,若重视自己也不会派一个管家之子来找自己,还是这样的下马威,邓云瞟了一眼秦安的架势,果断拒绝了秦安回宣阳侯府的建议。
“四公子,我必须带您回去。”
秦安原本觉得一个乡下之人听到侯府的富贵荣华,应该喜不自喜,争着要去侯府才对,没想到邓云拒绝了。此时的感觉如同隆冬季节被一瓢冷水泼过,透心凉。
“你回去吧。”邓云起身要送客。
“四公子”秦安试图挣扎,在邓云身高的威慑下,还是讪讪走出院子。
“四公子还请尽心等待,在我回去请明侯爷之后再来探望。”秦安说完,钻到了身后的轿子中,颠吧颠吧轿子走远了。
“这件事我会禀明圣上,云先生还请安心。”一位刀疤脸从邓云屋里走出来,他眼睛隽然有神,气质通透,可惜如玉的脸被这道从眉头划到唇上的狭长伤疤给毁了。
“嗯,还请杨大人看顾着点村子里的村民,我怕宣阳侯府拿他们威胁我,让我回去。”
“云先生请放心,年初此地驻防的锦衣卫换成了三千边疆战士,无论是谁,都别想伤及云先生和小池村村民。”
“劳烦杨大人费心了。”
“此乃元白分内之事,只盼秋日...”杨元白咽下期待和期盼,从屋内端出午饭。
杨元白是两年前来到小池村的,两年前邓云拿着培育十年才成功的良种和培育之法献给了当地太守。当时小池村一穷二白,勉强活着的邓云只能赌太守的品性,索性邓云成功了。太守上奏皇上,皇上派来了心腹杨元白。他们一起守在小池村,想看看良种的收成是否属实。
可惜去年秋季,老天爷不赏脸,九月下了一整月的雨,谷子都在田里泡烂了。一整年的辛苦被连绵不绝的秋雨毁了,所有人看着田地里的水,忍不住失声痛哭。今年小池村做好了所有准备,蓄水池、堤坝都做了,万事俱备,只等秋天了。
三个月后,秦安回到了宣阳侯府,此时天气还带着夏季最后一抹余热,秋天快来了。
“云儿不愿回来吗?他是怨恨我这个不称职的娘吗?”柳儿说着说着,泪珠滚落了。
“他是我的亲骨肉,不能放任他流落在外,做个不学无术的农夫。太子出阁读书了,哲儿身上还没正式职位,让他替我们跑一趟吧。再说哲儿和他以后要成为亲兄弟的,趁机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宣阳侯摸着胡子,喊来了苏哲。
苏哲此人在京城的评价极好,最大的特点是八面玲珑,擅长交际。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凡夫走贩,他都能结交。
苏哲对打帘的侍女微微一笑,在侍女羞红的脸中走进室内。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不得不说,苏哲虽生得不像侯爷和柳夫人,但也是长得很好。虽说不算俊朗,但他微笑时,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开怀,这大概是别人喜欢他的原因。
“哲儿,云儿不愿回来,你去劝他回来吧。”
“这..孩儿处境尴尬,岂能去劝云弟回来。”苏哲一脸为难。
“无碍,你亲自去一趟,将他带回来。”侯爷吩咐道。
“还请父亲母亲放心,哲儿定会劝云弟回来。”
大内深处,皇上也在忧心小池村的状况。
“钦天监怎么说,接下来一个月那边天气如何?”
“皇上放心,钦天监今日又测过几次,接下来都是好天气。”
“派一队信差过去,有消息给我八百里加急送过来。”
“是,皇上。”
“云先生,如何了?”杨元白蹲在田埂上,也是一幅农夫打扮,只是腰间多了一柄长刀。
“差不多了,再等两日,明日通知大家准备收谷吧。”邓云托着沉甸甸的稻穗,看它的眼神比恋人更炽热。
一日后,子时。
邓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云先生也未睡着吗?”杨元白忽然敲了敲墙壁。
“不睡了,我要去看看。”邓云翻身起来,点燃火把就往门外冲去。
“云先生!”杨元白翻过窗户,想了想,又跳回去拿了一件袍子,才跟在邓云身后。
这条道路已经走过千万遍,邓云闭着眼也能走过去,但今夜邓云从未觉得这条道路如此漫长又如此陌生。
明明已是子时,但道路却越来越亮。邓云看到了人,很多人,有村名,有锦衣卫,也有边疆战士。他们拿着火把,围着田埂,他们也和邓云一样,都在家里睡不着,直接来到了田地上。
“大家都在啊。”邓云目光划过一张张疲惫又兴奋的脸,砰砰直跳的心缓了下来,邓云冷静了下来。
“劳烦几位婶婶先回家准备早饭,两个时辰后,我们开始收谷。”邓云对几位照顾自己长大的婶子笑了笑。
十几位妇人笑了笑,脆生答应了,在众人的目光中,离开了。
“咱们先去晒谷场等等吧,此地狭窄,若碰到稻谷,大家都会心疼。”邓云带着大家来到了晒谷场。
到了晒谷场也就离开了肃穆又神圣的氛围,大家小声谈起了天。
邓云靠在草垛上望着天上的繁星,微微出神。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八年了,自己都五十多岁了,两世为人,终于做出了一点成绩。
忽然身上落下了一件厚袍子,泛凉的身体开始回暖,邓云笑了笑。冷厉的锦衣卫头子变成了自己的贴身老妈子,这种反差确实很有趣。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邓云已经吃完了灌了十个鸡蛋的大饼和香浓的白粥。放下碗,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旭日,身边是迫不及待地人群。
“可以开始了。”
培育水稻邓云说得头头是道,但收割稻谷可就不是邓云说了算的。
云先生被请到了树下,那些在田地里操劳了一辈子的村民们纷纷下场,一个个镰刀舞的飞快。
“快快快,捆起来挑到晒谷场。你跟在后面,掉在地上的谷子全部捡起来。”
田地里,一派热火朝天。
等到太阳刚挂在半空中的时候,所有田地里的谷子都收割一空,只剩下眼尖的小孩和少年拿着布口袋拣谷子。
“好了吗?”
“都捡干净了。”
邓云站在一人高的大秤面前。
“开始称谷吧。”
一袋袋谷子挂在了秤上,赤膊上身的老人手指灵活的调着秤砣。他身后,几个穿着长袍的人在飞速拨着算盘珠子。
“多少?”所有人呼吸急促,红着眼睛盯着几位账房,这时候邓云也不例外。
“十八亩土地,总产量八千五百六十八斤,亩产四百七十六斤。”
在这个年代,亩产有两百五十斤已经算得上是大丰收了,现在几乎翻了一倍。所有人都恍若梦中。
只有邓云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实验室,没有温室,也没有各种谷物材料,现代亩产几千斤的情况太难实现了。
“神农在世。”
“农神”
“神仙,一定是神仙来救我们了。”
几乎所有人都对邓云跪下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泪流满面,也有点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今日起,整个景国对邓云来说畅行无阻,他就是神仙,来救世的神仙。无数百姓为邓云立起长生牌坊,所有人都会欢迎邓云。
他在人间成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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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没有写完,还有进京和处理宣阳侯府的情节,太长了,我分了个章。下章我争取明天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