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离

　　午夫人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丫头，“九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当儿，还不快给紫苏姑娘斟茶，拜见你的救命恩人！”

　　午当却拿着紫苏写的那张方子看了半天，“不对，你写的这张方子和九年前的那张不太一样呀！”

　　“我将五倍子换成了蛤蚧和荸荠，它们都是清热解毒的东西。但是，五倍子属于大寒之物，太伤身，你在这谷里住着，不太适合吃这么寒的药，所以我换成了比较温和的蛤蚧和荸荠。”

　　“那你的意思是九年前你给的方子，是有问题的咯？”他奸笑一下。

　　紫苏扫了他一眼，臭小子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呢？！“九年前，并不知道你是住在流云谷，也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毕竟没有给你把脉，我师父只是看了你一眼，就断下了症，有这少许出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反正你不是也活的好好的？！”

　　“错了就错了，还狡辩！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畏寒吗？！”午当话还没说完，午夫人已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爆栗！

　　“要不是紫苏姑娘，你早没命了，还不好好斟茶道谢！”说着，午夫人将茶水端给午当。

　　紫苏笑着看着午当，“道谢就不必了，不过要是拜师茶，我还是愿意喝的。”说着她就走到午夫人身边，“午夫人，我看午当有些天分，所以想传授他一些医术，不知道夫人可愿意？”

　　午夫人一听，自然是愿意的，“那当然好，只是不知道紫苏姑娘会在流云谷里待到几时？”

　　此时，紫苏见时机成熟，就开始引入正题，“我这次是陪慕公子一起来流云谷的。他是裕王的幕僚，此次来这里就是有要事和午前辈相商，因为事情比较棘手，也很凶险，所以会待上一段时日。据说……”她开始将昨晚慕清寒教她的话给午夫人细述了一遍，说的是要多凶险有多凶险，让人听了就生出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

　　看着午夫人眼里翻滚的担忧之色，紫苏才放下心来，看来她已经信了。

　　听完紫苏的话，午夫人愣了愣，才开口，“那午当就拜托你了，希望当儿能学有所成。”她转向午当，“快给师父斟茶磕头！”

　　午当脸上讪讪的，“不要！她才比我大多少，我还要和她磕头！不要！”

　　紫苏见目的已经达到，磕不磕头的，收不收徒弟的都没关系了。“午夫人，午当说的也是，我比她大不了多少，磕头就免了。我喝茶就行！”说了那么多话，正好口也渴了。

　　午当听到这话就坡下驴，就把茶端给了紫苏，“小媳妇儿，喝茶！”

　　“小媳妇儿！”紫苏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喷了午当一脸。

　　午夫人的脸也绿了，“臭小子，你乱叫什么？”

　　午当坏坏的笑了笑，“我看你年纪和我也差不多，不如给我当媳妇儿吧！当我师父，我都把你叫老了。”

　　听他这么一说，紫苏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午夫人却笑了，“不知道紫苏姑娘有没有意中人呀？”

　　紫苏都快疯了，这都是什么人家呀？！找了个借口，赶紧走人，不然还不知道这两母子要干嘛呢！

　　哪知那臭小子又很不识相的跟了来，“我今天还没去爹那里拿药呢！小媳妇儿，一起走吧！”

　　听见他那一声“小媳妇儿”，紫苏宰了他的心都有了。

　　回到小筑，慕清寒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人回到房间，紫苏就抱怨起来，“你那什么逻辑呀？！什么午夫人没有离开，就证明是还对午老前辈有情。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也不调查清楚，自作聪明！”因着之前被午当叫小媳妇儿，占了便宜，心里不自在，这会儿正好把气都撒在清寒身上。

　　慕清寒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那现在情况怎样？”

　　“午夫人没有带午当离开，是因为午当的病需要用紫雪貂舌尖之血入药。”紫苏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呷了一口才继续说，“这紫雪貂可是午家的传家之宝，每日都需要用特定的毒药精心饲养，是至毒之物。这毒物有个习惯，食过谁的血以后，就只忠于此人，只有当它的主人拿另一个人的心头血喂过它以后，它就易主了，然后就又只听命于新主人。很神奇吧？所以，这就是午夫人没有离开流云谷的原因，午当的病根本不能停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的意思是午夫人根本是迫于无奈才留在这里的，她对午老前辈已经是全无感情？”慕清寒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这事麻烦了！

　　看着他的样子，紫苏笑了笑，“当然不是啦。我把你昨晚教我的话，在午夫人面前一说，她都吓的有些六神无主了。看来她心里还是看重午须子的。下面就按照计划来，我想就能水到渠成了。”

　　知道自己又被她涮了，清寒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今天，有人惹你生气了吧？午当？”

　　“没有呀！”紫苏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清寒说，想起午当的话自己倒先红了脸。

　　“没有？！那你回来拿我出气？”慕清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去问午当，看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我替你教训他！”他作势就要出去。

　　紫苏急忙拉住他，“我不准你去问！反正，没有就是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他环住紫苏，“真拿你没办法。”

　　紫苏对着清寒做了个鬼脸，笑着偎在他怀里。

　　清晨，雾气氤氲。

　　打开窗户，薄雾如同轻烟层层叠叠的飘落进来，像是白色的软烟罗挂满了整个屋子。紫苏盘腿坐在床上，刚将玄冥心经练了一个遍，就听见有人从窗户上跃了进来。

　　紫苏睁开眼睛，就看到午当一副赖赖的表情，坐在桌前，悠然自得的喝着茶，“小媳妇儿，没想到你还起的挺早的，我来跟你学医术了。”

　　对他这号山间野人，紫苏已经是全无脾气了，“你属猴子的吗？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进来，你懂不懂男女有别呀？”

　　“见你窗户开着，就知道你起来啦！要我敲门还不容易？！”他打开门，敲了两下，“行了吧？”

　　紫苏咬牙瞪着他，“算了！”憋出这两个字，就打开门出去。

　　“小媳妇儿，等等我呀！”慕清寒刚走出房门，正好听见午当追在紫苏身后大叫。

　　他看到午当大清早的从紫苏房里出来，就更是一头雾水了，“他怎么会在你房里？”

　　紫苏还没来得及回答，午当倒是口快，“我来看我小媳妇儿呀！”

　　“午当！！！”孰可忍孰不可忍！

　　追着午当暴打了一顿，两个人都终于消停了。紫苏根本就没有心思收徒弟，现在到给自己寻个负担。

　　“既然有心学，那就先看看书。”紫苏想着先拿些书来打发午当，等他看完，估计午须子和他夫人也和好了，到时由午须子亲自来教午当她也就能脱身了。

　　“看书？也好，先打打基础。”他看了看紫苏，“小媳妇儿，想让我先看什么呢？”说完又是一阵奸笑。

　　紫苏对他直接无视，“你爹的书都放在哪里？”

　　“药庐咯！”

　　紫苏听了，直接就往药庐去。巴不得早点把这个神仙送走。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呀！

　　“午老前辈。”紫苏走到屋前先叫了一声。

　　午当却是熟门熟路的将药庐的门推开就进去了，“我爹现在应该在药园子里，进来吧。”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的药味，但是细细闻来也不像是毒药。午当看这紫苏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笑了，“不用这么小心。这个药庐里不会布毒的。你能看到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重要的都在密室里，有紫雪貂守着呢，擅闯者就是死路一条。”

　　“重要的？！”难道炼制尸蛊的方子也是在密室里？！

　　午当撞一下紫苏，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想什么呢？不是给我找书吗？”

　　“恩！”紫苏点点头，就在书架上看起来，然后随手抽出几本，“先把这几本看完再说，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你就这样教徒弟的？”午当拿过书看着她，“而且，这都是些什么书呀？”

　　紫苏白了他一眼，“我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就把我往书房一放，然后让我在一年之内，记熟屋里所有的书。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她指着午当手里的一本书，“就拿这部《证类本草》来说吧，它可是关于草药学集大成之著，上面光药物就列载了1558种之多。我给你选的，可都是好书。快拿回去看，我会定期抽查的。”

　　午当倒也勤奋，每日都在家看书。可是，没两天就又倦了。“小媳妇儿，这些书太枯燥了。”

　　紫苏点点头，“对呀！这世上只有看闲书才会有趣儿，要不你去找些戏文，小说来学医术？！”直接丢了个白眼给午当。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看了看紫苏，才小心的说，“我是想让你给我讲讲，这样学起来也比较有趣。”

　　“其实，我小时候倒是看过一本很有趣的医书，可惜你爹的药庐里没那本。”紫苏想了想，“那本书里记录了很多药草有关的传说，还能学习药理。”

　　午当一听来兴致，“那你给我讲讲。”

　　“也行，我给你将一个，不过听完了，就要好好看书了。”紫苏赶紧谈好条件，看着午当点头，才又继续说，“乌药，又名天台乌、白叶柴、矮樟。关于它的药用，就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有姓刘和姓阮的两位青年，为医治村上流行的心痛病，远离家乡上天台山采药，随身带的干粮吃完了，而药仍未采到。后来，他们打听到这种药产在桃源洞一带，就向该洞奔去。走过一道山岭，只见前面水潭边有两个少女，一着红衣一穿绿袄，朝着他俩微笑，还叫着他俩的名字，两人非常惊奇，忙问：“彼此素不相识，姑娘怎知我俩名字？莫非是仙女？”两位姑娘点点头。穿着绿袄的姑娘说：“我叫碧桃，她名红桃，家住桃源洞，今日特来请你们前去做客。”

　　刘、阮二人随俩仙女进入桃源洞后，才知这姐妹俩是天上司药的仙女，奉命在此看守仙药——乌药。他们彼此间一见钟情，相亲相爱，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一天，刘对阮说：“我俩入山已久，药还未采到，如何是好？”两人正在发愁，只见仙女捧着仙药走来，说：“两位专来采药，历尽艰辛，现特以此乌药相赠，可治心口痛。”第二天一早，两位仙女送他俩上路，难分难舍，依依惜别。

　　刘、阮二人回到家乡，村里已景物全非，全村父老均不相识。后找到一位百岁老人，他说在儿时听祖辈说过村里有两位祖公上天台山采药，后来音讯全无。刘、阮听后，大吃一惊，想不到入山才半年，人间已七世。他们将乌药种到园中，一夜之间已是满园翠绿，稍后将乌药分赠众乡亲治病，疗效非凡。三个月后，刘、阮又返天台，桃源洞已是岸壁生苔、雾锁洞口，仙女不见了，而洞边却多了两座山峰，形似仙女。

　　乌药入药首载于《开宝本草》。它性温味辛，入肝、脾、肾经。具有顺气、开郁、散寒、止痛等功效，能治气逆，胸腹胀痛，宿食不消，反胃吐食，寒疝脚气，小便频数等证。”

　　午当听的津津有味，“还真有这样的奇事？你是不是也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女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叫你小媳妇儿，不如以后我叫你小仙女吧？”

　　紫苏算是彻底的无奈了，“少发白日梦了，现在故事也听完了，快回去看书！”

　　将午当打发走，紫苏就来到小筑。午须子正和慕清寒在品茶。她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茶香扑面而来，不禁赞道，“好香的茶！”

　　午须子拿起一只茶杯，递给紫苏，“请。”

　　“多谢。”紫苏呷了一口，“入口生津，齿颊留香。好茶。”

　　“喜欢，就再喝一杯。”说着又替紫苏斟了一杯。

　　紫苏却推辞起来，“不能再喝了。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

　　“你呀！总有这些歪理。”慕清寒拉她坐下。

　　午须子笑笑，也不再劝，“对了，午当学的怎样？”

　　“还成，就是急躁了些，毕竟还小。以后，还需午老前辈悉心教导了。”紫苏是想早早卸下这个师父头衔。

　　“怎么？你们打算要走了？”午须子听出紫苏话里的意思。

　　慕清寒把话接过来，“在流云谷也叨扰多日了，还有些事需要替裕王办，也是时候该告辞了。不过，答应午老前辈的事，在下一定会办妥的。”

　　“午老前辈，今晚你就去午夫人那边，按我之前给你说的做，你们一定就能破镜重圆了。”慕清寒刚说到这儿，就被紫苏打断了。

　　“我觉得要让午夫人感到午老前辈的诚意，还须做一件事。”紫苏这几日都在想这件事，如今是个机会，“紫雪貂！紫雪貂是最能说明您心意的。反正午当日后也是要接替您的衣钵，不如今晚就将紫雪貂也带去，将它传给午当。一来显得你有诚意，二来更能体现你这次出谷办事的危险。说的不好听些，您别介意，这看起来就像是交代后事，您想午夫人还能不心软？！”有紫雪貂守着，紫苏还真没把握去密室偷药方时能全身而退。

　　午须子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晚上出门就把紫雪貂也一并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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