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

　　直到上车，乔麦脑子都有些晕，耳根也微微泛红。
　　陆之和的举动在她意料之外，却也算情理之中。只是这比她之前想象的，似乎还要刺激。

　　这是和她上一段恋情完全不同的开局。
　　陈陌没有陆之和这样精致的，充满诱惑的皮囊，更像是邻家哥哥的类型。

　　乔麦起初对他并无太多好感。是他认真追了她一年，才终于把她捂热，答应跟他在一起。

　　不像跟陆之和的吻，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心脏像坐过山车，瞬间冲上云霄。

　　乔麦抬手摸了摸嘴唇，似乎还残留着绵软的触感。
　　她把车窗降下来一些，晚风卷着深夜的凉意进入车厢，让她躁动的情绪慢慢冷却下来。

　　这是她玩的第一场游戏，并不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要是换做莫淇淇那样的老玩家，只是接个吻而已，大概不会有这么大心理波动。

　　乔麦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
　　十点过后的北城，街道上车辆明显减少，司机一路踩着油门，在十一点前将她送回了小区。

　　乔麦和司机道谢，推门下车，面前老旧的安置小区映入眼帘。
　　一排排灰扑扑的矮房子，外墙甚至掉了皮，几个喝醉的男人勾肩搭背地站路边，其中一个在朝草丛呕吐。

　　乔麦一下子清醒了。
　　她身后是载着她从异世界回来的那辆奔驰，面前站着的，是她生活的现实，仿佛割裂的两个世界。

　　乔麦低下头，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快速从那几个人身边跑过。
　　虽然北城总体来说，治安比小城市好，但此时夜深，路灯昏黄，又有几个醉醺醺的大汉，她谨慎些总是好的。

　　回到租屋，郑丽华和男友正在客厅看电影。
　　另一个租客和往常一样，窝在自己房内，只有门缝下透出点亮光，说明屋里有人。

　　听见钥匙响动，郑丽华朝大门看了眼，面露惊奇——乔麦很少这么晚回来，而且打扮得还挺漂亮。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去见男人了。

　　乔麦视线扫过沙发上的两人，并未多做停留，径直回了房间。

　　因为郑丽华男朋友在场，她甚至不想出去洗澡，以免和那人再对上眼。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每次那男人看她，都有种没安好心的感觉。

　　一觉睡到天亮。上午，乔麦去附近的手机维修店修屏幕。
　　师傅把她碎掉的玻璃屏剥下来，给她贴了块新的上去，收了一百八。

　　修完手机已经快中午了，她在快餐店吃了份简餐，然后习惯性地回屋。
　　周末但凡有时间，她就得给自己的小说存稿，以免在连载时断更，给读者不好的体验。

　　坐到电脑前，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正在存稿的这个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乔麦对着空白的文稿，静坐许久，才移动鼠标，在网站上新建了一篇言情小说，名字叫做《L》，文案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

　　一个小故事，缘更。

　　-

　　时间很快到了周一。

　　乔麦到公司把包放好，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顺便和同事们闲聊了会儿。

　　刚回到工位，手机响，陌生来电。
　　略作犹豫，她滑动屏幕，把电话接起来：“喂？”

　　“你好，我是顺丰，有个你的包裹麻烦下来取一下。”

　　“……” 乔麦愣住。她很少把快递寄到公司，嫌拿回去麻烦，索性都直接寄到租屋。
　　而且最近，她好像也没有买什么东西。

　　“你弄错了吧，我没买东西。” 乔麦开始担心是不是遇到诈骗犯了。

　　“你是叫乔麦吗？天星建筑？” 对方反复确认包裹上的信息：“的确是你的，你下来拿一下吧。”

　　乔麦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情下楼。
　　和顺丰小哥接上头，对方递给她一个纸盒，不是太大，跟一个普通的鞋盒差不多。

　　乔麦确认收件人的确是自己，但寄件人不认识。

　　顺丰小哥笑说：“是不是谁寄给你的惊喜啊？”

　　乔麦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也许吧。”

　　她狐疑地抱着盒子上楼，到工位拿剪刀划开胶带，打开一看，里面是台苹果手机，塑封完好。

　　“……” 乔麦脑子懵圈儿了。
　　她犹豫了会儿，把手机盒子拿出来，撕开塑封，揭开盒盖，直到看到里面躺着的粉色机身，才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苹果手机。

　　谁会送她这个？

　　很快地，她想到了一个人，大约是最有可能性的。

　　“麦麦你买手机了呀？” 同事赵佳佳正好从旁边路过，瞥见她手上拿的盒子，看清之后大惊：“呀，这是苹果的最新款，还没上市呢，你怎么就有了？”

　　“……” 乔麦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一，一个朋友送的。”

　　赵佳佳上下打量她，对她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语气很是微妙：“什么朋友呀，男朋友？做什么的呀，怎么能提前拿到新款？”

　　乔麦扯开嘴角，佯装镇定地笑了笑：“不是，就一个普通朋友，做数码测评的。”
　　说完她扣上盒盖，看向电脑屏幕，同时移动鼠标，假装开始工作。

　　赵佳佳见她一副不愿多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能咽下好奇，翻个白眼，悻悻地走开了。

　　乔麦等她离开，才重新看向那盒手机。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直觉是陆之和送的，只有他知道她手机碎屏了，也只有他有能力提前拿到新款。

　　他这么做，是想哄她开心吧？只是……
　　她曾经听赵佳佳说过，这手机这个内存的得一万多块，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贵了。

　　乔麦望着那手机，良久，移开视线，投入工作。直到中午，她才给陆之和发了条短信。

　　[手机收到了，谢谢。]
　　这个时候他大概没在忙，很快回过来：[颜色喜不喜欢？]

　　乔麦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他隔了会儿才回，大概是去查了行程：[这周要去沪城出差，周六回。那就周六晚上。]

　　[好，我到时候把餐厅地址发你。]

　　-

　　乔麦选来选去，最终选择了她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把地址用短信给陆之和发过去。

　　她虽然来北城有四年多，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外面的餐厅她吃过的不多，对校园附近的美食最为了解，也最能负担得起。

　　况且，请陆之和那样的人吃饭很不好办，什么好吃的他应该都吃过了，不论她选什么店，都很难让他惊艳，还不如选个她真心实意觉得好吃的。

　　时间很快到了周六。

　　下午时分，乔麦把他送的新手机原封不动地塞进背包，从租屋出发，搭地铁去学校。

　　从D口出站，便是学校正大门，年轻的学弟学妹们正鱼贯而出。

　　乔麦望着他们青涩的，朝气蓬勃的脸庞，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以前还在学校的自己。

　　随后又暗自好笑，离校不过短短几个月，再回来不知道怎么了，竟生出这般感慨，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须臾，她收回视线，专心朝餐厅走，比预计的提前十分钟到。

　　餐厅位于学校大门斜对面的一条巷子，店招不是太明显，她担心陆之和找不到，所以站在店门口等。

　　不久后，金属蓝的保时捷出现在街道入口，是认识的车牌号。
　　陆之和似乎看见了她，很快便靠边停过来。

　　乔麦看着他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衣，身形劲瘦，比他穿白色时，多了浓重的压迫感，头发依旧在后脑扎起，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金丝边眼镜。

　　这是他们吻过以后第一次见面，视线相触，乔麦有轻微的不自在，下意识地把耳发撩到后面。

　　“怎么不在里面等？” 陆之和锁好车，几步走到她面前。

　　乔麦笑了笑：“这条巷子很窄，我怕你找不到位置，到时候开过了不容易掉头。”

　　陆之和抬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傻孩子。”

　　乔麦心跳短暂地漏了一拍，很快又恢复正常，似乎开始习惯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到店内，陆之和环顾四周，打量餐厅环境。
　　普通的港式茶餐厅，店面不算很大，但干净整洁，桌面铺着塑胶桌布，因为靠近学校，所以来吃饭的学生很多。

　　服务员引导他们朝里走。

　　乔麦在路过其中一张餐桌时，视线不经意地被拽住，她抬头看过去，顿时怔了。

　　陈陌和李莎莎并肩而坐，正凑在一起说话，两人脸上都挂着笑，面前放着奶茶和一大堆食物。

　　乔麦没想到来这儿吃饭也能碰到他俩，颇有点狭路相逢的意味。她正要收回视线，想假装没看见，陈陌余光扫到她，朝她看过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遇，陈陌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乔麦心脏也滞了下，随后面无表情地移开眼，径直朝前走了。

　　走在后面的陆之和自然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路过那张桌子时，他若有所思地朝那个男人投去打量的视线。

　　以普通人的长相来说，样子还算凑合，旁边坐的那女孩紧紧靠着他胳膊，应该是他女朋友。

　　看他和乔麦之间的眼神互动，肯定认识，但关系不太好，似乎有着某种尴尬的过去。

　　大约交往过？
　　思及此处，陆之和不悦地眯起眼，再打量了那男人一遍。看来她以前的品味，真是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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