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同人）—五蕴—

　　７.
　　这一夜汴梁降下了大雪，如扬如洒，鹅毛也似，将全城扮成素裹银装琉璃世界，一扫正月乌云不开的阴霾。带早晨时曙光乍现，晴空一碧如洗，映着街巷屋宇间皑皑的白雪，观之令人心怀大畅。
　　白玉堂站在朝房外的屋檐下，双手笼在袖中望着两名太监引着一个戎装男子快步走入大殿，眉头皱了几皱。
　　那人该是从前线带回捷报的信使，看服色亦是将佐之流。不知他有没有见过那献图的辽人。。。
　　猫儿，那个辽人其实是你假扮的，是不是？
　　你根本没有叛国，你只是诈降以做内应，助云州获胜，是不是？
　　可为何又传来你身死的消息？你为何不随军回京洗清误会，却失去了踪影？
　　猫儿，展昭，你还想让我担心到什么时候？
　　满腹的疑问令人焦躁不安，白玉堂来回踱了几步，一拳重重击在红漆木柱上。柱子微颤了颤，檐上厚厚的积雪簌簌飘落。几点洁白落在头顶面上，倏然冰凉透肤。白玉堂脑子清醒了些，抬头正看见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急急唤道：“白玉堂，皇上召你上殿，还不快跟我来？”

　　金銮殿上此时正热闹非凡，赵祯笑容满面，百官无比兴高采烈，那带回捷报的信使亦得意非凡，站在一旁顾盼自雄。这时白玉堂迈步进来，神色清冷，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殿中单膝跪下，朗声说道：“草民白玉堂，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赵祯收了笑容，正色道，“白玉堂，昨日你当街殴打当朝太师，乃是犯了以下犯上的大罪，你知道吗？”
　　“草民知道。”白玉堂一昂首傲然道，“庞太师对在下的知己口出恶言，侮辱咒骂，在下若不对他施以惩戒，怎对得住忠心护国却无辜受怨之人？”
　　“你说的知己，可是展昭？”
　　“正是。”
　　“展昭当初在开封府时，确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然而他此次投辽叛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你说他‘无辜受怨’，太过了！”
　　“说别人叛国，我或许会信；但说展昭叛国，白某抵死不信！”
　　赵祯摇头不已，朝堂上立时嗡嗡议论成一片。白玉堂侧耳听去，尽是些斥责之语，那云州信使更是横眉立目，恨不得扑过来揍他几拳的神情。这时执事太监匆匆奔进殿来，跪地禀告：“启禀圣上，宫门外有一人，手持河北西路指挥使金令，称有重要军情上奏。”
　　“重要军情？快宣！”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恐前线生变，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殿门口。不多时，一人在太监引领下大步走来，一身尘土，两肩风霜，乱蓬蓬的黑发草草挽在脑后，一声不响跪倒在金阶之下。
　　白玉堂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人虽低着头，蓬乱的散发遮住了面容，但身形步态却熟悉已极，叫他忍不住喉咙发紧，嘴唇也颤抖起来。
　　“啊！你不是那个归降献图的辽人吗？”云州信使发一声大叫，群臣立刻炸开了锅，纷纷叫嚷起来。
　　“怎会让辽人进到宫里来了？快护驾！”
　　“快，快把他拖下去！”
　　赵祯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向下跪之人柔声问道：“你便是助云州大破辽兵之人？不要怕，抬起头来。”
　　那人缓缓抬起头，周围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只见他的脸上斑斑驳驳布满了烧伤的红疤，凹凸不平，状甚可怖；只有一双眼眸，清如水，静似月，光芒明亮，注视着御座上的皇帝。
　　“臣展昭，不辱使命，出使归来。”
　　一语落地，殿中一片死寂；俄而轰然大哗，震惊怒喝之声震耳欲聋。云州信使一个纵身跃至殿中，抡起腿重重一记横扫在他背上，怒声大喝：“你这叛贼！胆敢做了蛮夷走狗射伤童将军，还有脸回来？”
　　展昭不避不让受了这一击，身子微微一晃，胸前的衣襟上渗出鲜血来。忽然白光一闪，云州信使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还未痛呼出声又觉脖子一紧，已被拎着领子甩飞出去，噗通摔落在大殿门槛旁，半天爬不起身。
　　“展昭。。。”凶神恶煞般出手的人回过头来，立时换了欢喜已极的神色，浓浓的疼惜在眼中化不去。
　　“玉堂。。。”展昭抬头与他四目对视，一抹浅笑盈盈汪在唇角。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恩。”
　　殿上众人这时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庞太师闪身出班高声道：“陛下，白玉堂穷凶极恶，竟敢在御前动武，冒犯天颜，不可不重罚！”
　　赵祯皱眉，挥挥手示意太师归列，向跪在阶前的展昭问道：“你果真是展护卫？这脸。。。是烧坏的？”
　　“启奏陛下，臣的脸无恙，这是易容。臣易容之术不精，无法扮成他人的容貌，只能扮个毁容之人。”
　　“那么是你飞箭传书，也是你献图破敌？”
　　“是臣。”
　　“阵前伤云州守将童威的还是你？”
　　“是臣。”
　　“众人亲见你为辽国出战，又作何解释？”
　　“臣假意投辽，实是为完成陶大人的遗愿，解我大宋岁币之苦。”
　　“哦？此言何意？你且从头说来。”
　　“遵旨。”
　　展昭跪坐在殿中，四周一片肃静。过去三个月的风风雨雨再一次在心头流过，长者忧愤深沉的目光，同侪慷慨赴死的容姿，城下横飞的鲜血，断折的刀枪，隐藏在叛徒外衣下的屈辱，悲痛，仿佛泉水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都是一生也忘不掉的痛与泪，血与伤。
　　“三月前陶大人与臣，郭嵩严诚两位校尉以及两百兵卒刚入辽不久，便遇到对方来迎的兵马。领头的部将称奉辽主之命迎接使者，将一路护送入上京。。。”
　　语声低沉，展昭缓缓道来，当初的一幕一幕再一次回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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