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星光

　　造型师见到贝听吃了一惊，七手八脚地找冰袋给她消肿。
　　贝听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大起大落后这会儿心如止水，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一直到坐在化妆镜面前看着自己哭花的脸，冰袋按上自己眼睛激得她一哆嗦，理智慢慢回到身体，才后知后觉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

　　姜煜州抱了她。
　　姜煜州拍了拍她的背。
　　姜煜州又捏了她的脸。

　　……

　　这算什么？

　　像是什么都发生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贝听懵了，呆呆看着镜子里自己哭花又快速化好的妆，也没能明白这算是怎么回事。

　　突然，那一侧吵吵闹闹的。
　　贝听偏头，方亭正嚷嚷着问工作人员有没有能替换的衣服。
　　她飞快地又转回头，突然有些心虚。

　　镜子里自己已经又重新画好了妆，除了眼睛有些红，其他看不出什么不一样。
　　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那件薄荷绿色的卫衣跟姜煜州的是同一款，熨帖崭新，除了码数，一模一样。

　　身后方亭还在问着什么，贝听却悄悄握紧了手。

　　发生了吗？

　　发生了吧……

　　让它发生吧。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行。

　　*

　　节目一共安排了四组嘉宾，以比赛的形式回答些问题，做些游戏；再跟着流程介绍介绍自己的新作品，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主持人很专业，氛围也算是轻松，整体不算什么难做的工作。

　　跟姜煜州一起上场的时候，果然他前襟上仍喑湿一小片。
　　其实不太明显，贝听却忍不住总去看。

　　录制进行到中间，抢答歌曲的环节，几组人都蓄势待发。

　　主持人正在介绍游戏规则，一群人围着中心的台子，他们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不怎么显眼。

　　姜煜州用胳膊轻碰自己身侧的贝听，拿远了自己的麦：“衣服都快干了，还想呢？”
　　他压低了声音，偏着头在她耳边低语，笑意明显。

　　若有若无的气息打在脖子上，贝听一激灵，回了神，慌张后撤了几步想要解释，看见他抱着胳膊闲闲地笑，明白了。

　　嗔怪地瞪他一眼，问：“怎么不换呢？”

　　他语气暧昧：“太小，没我的号。”

　　姜煜州勾着唇角，声音懒散。
　　几乎让人怀疑他说的是不是衣服的号码。

　　贝听张张嘴，眼珠子又往边上低了低，也不知道该答什么，索性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姜煜州觉得她这好笑，慢悠悠挪着步子蹭过去：“回回都光嘴上说说？”
　　贝听一顿：“……”

　　她说话的时候喜欢看人眼睛，姜煜州也是。
　　不一样的是他看人的时候视线从来都是直勾勾的，毫不闪躲；目光偏偏又总是含蓄又隐晦，让人总觉得话里头有另一层意思。

　　她不答话，姜煜州继续笑着说：“迷糊什么呢？”
　　“我们可落后两分了，真觉得不好意思，就把分挣回来吧。”

　　刚说完，主持人介绍完规则，倒数一二三开始放伴奏。
　　两秒不到的时间，姜煜州三两步冲上去，按灯：“‘持续喜欢’！”

　　贝听甚至没反应过来，听见答案心猛然一揪。

　　“回答错误”。
　　姜煜州被强风吹了一下，继而毫不在意地给自己加镜头：“哦我忘了，‘持续喜欢’是我们听听的歌。”
　　他说着，手比向贝听。

　　镜头直接扫到贝听，“持续喜欢”响起。

　　贝听表情一僵，挤出笑容看向镜头，跟着小声唱了两句。

　　单调又洗脑的的主旋律，有些口水的歌词。
　　曾经青涩的声音几乎让人尴尬到头皮发麻。

　　姜煜州最后笑着从台子上下来，朝她摇头：“完了，猜错了，这把我们估计又要输了。”

　　贝听绝望闭眼：“想赢？行。”

　　说完，就跑上台子按下了按钮。
　　“回答正确。”

　　主持人表情吃惊，竖着大拇指赞赏她速度快。

　　贝听气鼓鼓走回等候区，姜煜州挑眉，伸开手要击掌：“这不挺有精神吗？这可比钓鱼那回跑得快多了。”
　　贝听小豹子一样皱了皱鼻子，握着拳头打进他手心。

　　姜煜州看着她羞愤的表情，笑得更厉害。

　　后来一连好几题，贝听都跑在最前面，气势汹汹。

　　贝听再一次气喘吁吁地回到等候区。

　　她双手撑着膝盖缓气，脑袋却支楞着，皱着眉一脸认真地听题。
　　姜煜州看了眼快要飞到天上的头毛：“来贡献节目效果来了？八个错七个，你这正确率。”
　　贝听悄悄撇嘴，嘴硬道：“下一题肯定对。”

　　话刚说完，伴奏响起。
　　场上所有的嘉宾表情茫然，姜煜州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头一偏，瞥见李寻正跃跃欲试。

　　刚想回头跟贝听说这题别抢了，身侧的绿影嗖地朝着抢答位飞了出去。
　　同时，落后她半步的李寻也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不等脑子想，姜煜州也跟着跑了出去。

　　李寻作为一个男性，跑的速度显然要比贝听快，惯性太大，刹也刹不住。

　　贝听拽到立麦的一瞬间，被后来的某人狠撞了一下，连人带麦一起往下掉。

　　李寻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拽着人的衣服把人往回拉，但因惯性太大，自己都跟着被带下矮台

　　贝听吃痛，也没有撒开抓话筒的手，掉下的一瞬间，两个肩膀被牢牢抓住，整个人带着巨大的冲撞力栽进姜煜州怀里。

　　姜煜州牢牢接住了贝听还不算，跟着还被李寻又误伤一次。
　　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扶了一把李寻的手腕，顺势拉开了他拽着贝听衣服的手。

　　贝听嘴比脑子快，没站稳也大声说出答案：“是‘肆’！”

　　李寻看她一眼，站在旁边没说话。

　　主持人看了眼撞在一起的三人，见姜煜州打了个手势，确认没事之后，说：“来来来，回到原点，没有站在我们的圆台上是不算数的啊。”

　　几人回到原地。

　　被撞了一次，贝听也没力气抢了，看着李寻跟别人争这一题。

　　姜煜州揉揉手腕，低声道：“这他的环节。”

　　贝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嗯，”又看他的动作，“疼吗？”

　　姜煜州：“你们两个人，你觉得呢？”

　　那首歌是李寻十七岁的原创，没有正式发行，除了歌迷基本没人知道。
　　节目组有意安排在最后一题，有意要接着下一步来展示一下李寻的创作能力，结果没想到这几个人里居然还真的有听过的。

　　李寻回答完问题，果真抬来琴，李寻随手弹了个旋律，现场的歌迷都在尖叫欢呼。

　　主持人笑笑：“不过我们的听听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

　　“啊——”贝听调了下麦，“偶然听到过。”
　　主持人会意：“该不会听听也是我们李寻的歌迷吧。”

　　现场滑稽的特效声响起，观众尖叫，镜头给到贝听，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主持人看她可爱又听话，人也不矫情，半场下来贡献一堆节目效果，就随口说也让她来试试。

　　本想让她随手按按，活跃活跃气氛继续流程。
　　结果贝听真的有些东西在身上，与李寻完全不同的风格，节奏明快，主旋律也更强；因为心里带着股劲，完成度也好很多。

　　外行人听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李寻听得出；弹完，看贝听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于是等贝听再回到原来的位置时。
　　贝听搓了搓手指，笑得挺开心：“怎么样？”

　　姜煜州似笑非笑，看了眼李寻。
　　李寻手放在鼻子下轻咳了一下，避开目光。
　　姜煜州回过头目光放空，缓缓眨了下眼，没说话。

　　贝听没听到回答，有些急切：“怎么样啊？”
　　好半晌，才听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别的：

　　“早知道让他摔一跤了。”

　　贝听：“……”

　　节目录制完，已经是半夜。

　　姜煜州还有别的工作，匆匆道了个别，走了。

　　跟各位老师打完招呼，贝听也打算离开。
　　快走到门口，手机接到通知：李寻的好友申请。

　　贝听愣了愣，刚要继续往前走，隐约听到走廊里有人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她步子一停，分辨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表情顿时淡下来几分。
　　与她无关。

　　段锐什么时候走的，林晓晓在跟谁吵架，都跟她无关。

　　点下通过申请，贝听走得毫不犹豫。

　　*

　　《醉春山》的片尾曲，录制完，已经是十二月下。

　　贝听缩着脖子钻进保姆车，鼻尖通红。

　　小阳开车，楚嘉翘着二郎腿：“声乐课停了吧，录完了，我看那边也挺满意的，估计不会再重录了。”

　　贝听这段时间工作推掉了不少，为了片尾曲，忙前忙后，找个了指导老师，课排得满满当当。

　　“那单曲呢？”贝听对楚嘉的决定颇有不满。

　　楚嘉打了个哈欠：“片尾曲是片方给的，有要求，那个歌对你的技巧要求比较高；单曲既然是你自己写的，在舒适区好好发挥不就行了？”

　　贝听没说话，楚嘉继续说：“实在不行，修音吧。”

　　楚嘉同意了单曲，但显然对这件事情并不上心。
　　见贝听表情闷闷的，又补充：“你也别这个表情，给你放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后面就要跟上来工作了。”

　　贝听看她一眼：“我还没差到需要用修音来填技巧。”

　　“行行行，”楚嘉挑眉，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哦对了——你的那个节目今晚好像就要放了，闲着你可以看看，也复盘复盘自己的表现。”

　　“这么快？”

　　车停在红绿灯口处。
　　小阳回过身，兴致不错：“你没看上周的预告吗姐？”
　　“本来排在了下一期，但是因为有姜煜州这个香饽饽，节目组提前把片子剪出来排在前面了。”

　　贝听点点头，手机刚好收到消息。
　　低头看了眼，是李寻发来的——一段短视频。

　　视频的电脑上是一小段伴奏，只有七八秒，背景声是李寻清晰的哼唱声，只有三两句。

　　贝听：“……”
　　发回去消息：【这是什么？】

　　李寻：【最近为新节目写的编曲。】
　　贝听：【……】
　　贝听：【这发了没事吧？】

　　李寻回了大笑的表情：【先发给你看看，马上发在微博上。】

　　贝听看着手机没回话。

　　李寻跟她联系的契机是在上次的节目。
　　一开始是些简单的问候，客套的寒暄，这几次倒是越聊越深了。

　　李寻不仅说了自己最近的工作计划，在得知贝听在自己写单曲之后，有时还会聊一聊自己的音乐见解。
　　不过都是些模糊又飘渺的东西，完全不接地气。
　　她不太能理解，有时对比下来倒像自己是个“直男”了。

　　绿灯亮起，车子驶出去。
　　楚嘉看她半天不说话，就侧着身子看她了一眼，而后啧啧道：“李寻啊？”
　　“嗯。”

　　“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可千万别乱来，”楚嘉提醒，“他们家粉丝咬人咬得厉害。”
　　贝听关了手机：“没有，普通朋友而已。”
　　楚嘉冷哼：“这小子不过就是借着最近的势头稍有起色而已，没有红的命，你离他远点。”

　　想了想，她又说：“不管是真是假，都少跟他扯上关系，就算是炒cp也轮不上他。”
　　贝听：“你倒挺给我抬咖，那轮到谁？”

　　楚嘉白她一眼：“你最近什么都没拍，没有物料，跟谁也炒不了！”
　　“更何况，那也不叫‘炒’，最多算个‘配合宣传’。”

　　贝听笑笑。

　　开着车的小阳听见，随口接道：“姜老师不行吗？”

　　贝听一噎，听见小阳继续说：“刚跟咱们上完节目，人帅，知名度高，前两天光是他单人的预告都上了热搜。”
　　“而且万年不传绯闻，粉丝都是老粉丝了，听说很佛系；之前不是还有个催婚的词条还很火吗。”

　　楚嘉看着贝听冷笑：“行是行，不过——你觉得他需要吗？”

　　“……”
　　两人缄默不语。

　　楚嘉又说：“而且——轮也轮不上咱们~别偶然碰上个机会就觉得能跟谁攀上关系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别太当真，安安分分做人。”

　　她说的不无道理，其实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捷径通往的也并不一定是花团锦簇。

　　但小阳还是嘴硬得像个cp头子：“姜老师人真的很不错，组里的人都有目共睹。”
　　“而且双人照那边的粉丝都在夸贝姐漂亮。”

　　“你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姜煜州呢，就算他的好风评是真的，就算粉丝客客气气。”楚嘉说着，身体后靠，长长叹了口气：“光是看不顺眼的路人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我们给淹死了。”

　　“哦对，这叫啥来着？”楚嘉猛然坐直，伸出根指头敲下了结论。

　　“‘登月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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