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海[破案]

　　宋炽看见秦海从花坛那边跑了过来，直接接过她手上的水管弄好，然后迅速又塞她手里，翻越围栏，找到消防水口。
　　水源从管口迅速充满管道，宋炽差点没握住，水柱瞬间洒开，按压在着火的人群身上。

　　不过十几秒钟，宋炽和秦海全身都被打湿，连头发尖都在往下滴水。
　　“疯了吗你们？！自焚？！都不要命？！”

　　火焰熄灭，消防水管的水柱在宋炽的手中逐渐变小，秦海关完之后走回来，听见宋炽撕破喉咙的骂声。

　　秦海给所里和120打电话，让过来带人。
　　他没开腔，听着宋炽骂，拿着手机一个个拍照，最后才说：“我们是城东派出所的民警，不管有没有受伤，最多10分钟，救护车就会过来，现在都待在原地，我们所同事也会跟去医院向大家了解情况，请配合。”
　　宋炽闭了嘴，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看着这帮人。

　　全都躺在广场平地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听宋炽骂自己完全没有任何争论和叫屈，有的甚至看着自己身上的疤痕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慢慢大笑起来。

　　宋炽靠近秦海，没有火光的广场，也没有灯光，就像惩罚完凡夫与恶魔，生灵却并未毁灭的地狱，他们挣扎着，甚至享受着痛苦，却绝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远方传来各种鸣笛声。
　　一闪一闪的灯光将她们所有人带回人间。

　　自焚的所有人都被烧伤，先出圈在地上翻滚的人受伤得轻一些，那些坚持用□□燃烧不脱圈的人身上组织大面积烧伤，原本秦海就觉得人多，打120的时候特意提示了，三辆救护车还是没装下。医生只能先简单的就地做一些处理。
　　派出所调来了小巴，将不严重的人装一车，跟着救护车开往医院。

　　宋炽和秦海分开依次收集每个人的基本信息。
　　她们都配合，但是一直以来没有一个人和警察说过多余的话。
　　比如忏悔，又比如谩骂。

　　套哥和小李正在出警，小李来医院接过秦海手上的活。

　　秦海走出急诊大厅，站在外面花坛给沈儿子打电话。
　　是沈鹤妈妈接的：“秦海啊，你等下哦，刚刚我让他把手机交给我打消消乐了，我上楼去叫醒他。”

　　沈鹤爸妈是做烧烤生意的，这会儿高峰期刚过。
　　大概两分钟之后，沈鹤在电话对面叫哥。

　　“嗯，小圆广场聚众自焚，人多，起来干活。”
　　“哦。”
　　沈鹤穿着黑色的绵绸睡衣，爬起来戴上渔夫帽，打开电脑看秦海发过来的基本信息。

　　档案和主要信息逐渐一个个传到秦海手机上。

　　沈鹤发来总结：【0前科，28-55岁之间，中产阶级及以上，学历都很高，67%的人曾出国留学。】

　　秦海：【嗯，这个事情没头没尾，没有查清楚原因之前，密切关注每一个公园、广场与大型聚散场地，我让同事过来帮你。】

　　沈鹤：【那我可以先睡觉了么？】
　　秦海：【可】
　　过了一会儿。
　　沈鹤：【秦哥，那个喜欢你的人信一直都没有消失。】
　　秦海：【嗯】
　　沈鹤：【她为什么不发你手机上，而要让我去找这封信？】

　　沈鹤就像被吵醒之后再也睡不着的小朋友，有无数个问题要问秦海这个吵醒他的人。
　　【是她在做坏事吗？】
　　【她是谁？】
　　【今天的事情会不会也是她干的？】
　　【四年前她见过你，你见过她吗？】

　　小朋友直接问问题，要不就是没有答案，要么就是被欺骗。
　　秦海：【睡觉。】
　　还有就是被敷衍。

　　沈鹤：【哦。】

　　清晨，沈鹤老早就背着小包到了所里坐在食堂吃早饭，看见大王和套哥。
　　“又是一晚上，昨晚上又是一个大学生，死活要跳楼的。你说现在小孩真是厉害，又会念书还能有机会吃吃爱情的苦。”套哥啃了一口馒头。
　　大王突然好奇：“套哥，你今年多大了？”
　　套子一听，一笑：“别闹，哥不管那年都肯定比你大。”
　　大王：“操！比比？”说完就要起身，看秦海带着宋炽走进来。
　　走近就是满身烧焦的味道，俩人都换了警服，还是有。

　　“什么情况啊？”套子问。
　　“肯定又是精神控制这一套。”大王猜。
　　秦海边走边嗦了一口正烫的稀饭，整个人终于开始从里有了些热气。

　　宋炽坐在旁边，累得一言不发，只动手把花生米推到秦海前面。
　　“都不说，也没一个主动报案的，想管也没法管。”小李坐下，有些无奈。

　　“不一样。”秦海混着稀饭开口：“之前都会烧脸，这次都烧的是身体，她们不跑，不叫，最多原地打滚，不是想死，而是在求活。”

　　“求活？”

　　“一个人无论怎么样的精神情绪控制都不可能抵挡不了求生的人性本能，这些人不差钱，不差知识和生存能力，逻辑不差，可以用缺少的精神情绪控制，但不可能控制她们对于生死的自然反应，不跑可能是因为，跑了会死，不跑才能活。”秦海继续道：“既然有人故意安排，而且特意落在我们底盘上，我们只用等着，还会有事的。”
　　秦海突然看向大王和套哥：“你俩是不是已经滚轴转一个半月了，从狗狗丢了就没歇过？”
　　这是一个非常犀利的职场问题。
　　接下来无非两种情况：休假和空口表扬。
　　套哥是实在人，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能准确获得休假，于是微微点头。
　　大王一脸秦哥你终于发现了的表情。

　　“大王身上还带着伤，确实是条汉子。”宋炽道。
　　秦海一笑：“你俩干脆明后天调休两天，有事我叫。”
　　套哥微微点头。
　　大王：“伤早好了，没事我和小李一起，最近晚上出事好多，他肯定忙不过来。”
　　“对，最近的警情明显增加了将近一倍，而且都是一些专业作案，不光是寻衅滋事，19路公交车就已经被砸三回了。”小李开口。
　　套哥一看：“得，我接着整。”

　　秦海给他夹了一颗红彤彤的花生米轻轻的放碗在碗的边缘，以示安慰：“今晚上套子和我一组，你们三机动。”
　　全员：“是。”

　　“小李和大王，吃完饭去查一下昨天晚上附近小圆广场周围的监控，找找可疑人物。”秦海端着饭盘站起来：“我向局里说了这个事，下午各个派出所会专门调出一个人配合沈鹤监控全城聚集场所。”

　　几人刚出食堂，就看见派出所门口站了一群人，还有举着摄像机的。
　　套哥：“操！记者来了，还这么多。”
　　接案民警也是笑着调侃：“我这才刚上班，已经接到四五个电话询问昨晚上自焚事件和要来约采访的，我们所也是难得还有采访，上次记者来还是秦总刚进所的时候。”

　　秦海前几年面对一些只想要抓眼球吸引点都记者没有任何好感，尽管他能理解是每个职业都有一部分人去做一些面对普通大众需求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去回答发生了什么，他被降职。

　　秦海没什么表情，径直走进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
　　几个人也赶紧绕过记者走。

　　郑所显然在上面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领带都系得很正，胸口上该带都带了，从2楼上下来游刃有余的和记者朋友们做了解释，顺便请广大市民朋友放心，城东派出所会尽全力杜绝此事再次出现在辖区之内。

　　……

　　此时110接警中心，不断响起了报警电话。

　　“你好，我要报警！有人抢劫，昨晚上，什么都被偷了，可能是撬门进来的……幸福花园6栋4楼302……“

　　“公安局么？！我的车被人偷了……我昨天才新提的宝马……没有上牌！……停在月亮湾，我现在人就在月亮湾！”

　　“喂，淮安路的老街上，呜呜呜呜，有人跟踪我，518号，我就蹲在淮安酒店的路牌下面，你们快点来，快点来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喂，警察姐姐，我可能是被诈骗了，但我刚把钱转过去，现在可能要回来么？……”

　　“喂，地铁上上有人猥亵，拍裙底，你们快来！地铁的安保已经将人抓住了，但是这人不认……”

　　“喂，110么？……我昨晚住在花园酒店，今天早上发现了摄像头……你们可以现在过来帮忙处理一下吗？……我昨天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了……”

　　……

　　几乎所有的案件，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开始高频率爆发。
　　全城的警力开始向四周扩散，沈鹤的监控面板上调出了全城正在处理案件的现场。

　　沈鹤拿过手机，给秦海发消息：【秦哥，是不是你不理人家女孩，女孩生气了，和你闹脾气呢。】
　　秦海刚按趴下第三个地铁猥琐男，从鞋底掏出偷拍设备，交给人带走后，看了一眼手机：【……】
　　这小孩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沈鹤：【女孩都告白了，你要不要试试给她回封信，没准就世界和平了。】
　　秦海按黑了手机，没再理他神奇的脑洞。
　　看不出来，沈儿子竟然是个恋爱选手系的。

　　沈鹤按低了帽沿。
　　“同事，3屏好像有情况。”旁边的同事道。

　　沈鹤立即放大，城市中心广场四周街道逐渐出现统一向着广场行走的人流，每一条街道都只有几个人，不细看完全不会察觉异样。
　　但是一旦汇聚在了一起，至少也会上百人。

　　秦海还没出地铁站，手机就开始自动播报起，声音大得直接透过耳机穿进耳膜：“秦哥！现在有一大波人都在向中心广场汇聚！”
　　“立刻通知最近的执勤同事过去，城中派出所支援。”秦海奔上车。

　　手持里出现宋炽的声音：“我是宋炽，正在中心广场附近，马上过去，2分钟到。”
　　“你今天穿的是什么？”秦海问她。
　　“警服。”宋炽没有犹豫，立即回到。

　　“原地待命！”秦海几乎命令。
　　宋炽那边沉默了几秒：“是。”
　　可是她不会这么听话的，宋炽几乎立刻将身上的警服脱掉，这一身藏蓝太明显了，但是黑裤子就还好，剩下一个白色的马甲在身上，直接下车，在街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蹬着小车轮子迅速前进。

　　秦海也离中心广场很近，他心里有预感宋炽不可能不过去，她热血成什么样，上次抓关平印就已经看过了，宋炽在敷衍他。
　　他不确定，这些人要干什么，这次他们的任务或者说集体活动是什么，如果不要命，或者任务就是随机干死一个警察，她穿着一身藏蓝过去，就是人群里最明显的活靶子。

　　宋炽肉眼可见广场中间正在集结人群，她们没有互相交谈，仿佛早有安排，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坐标位置站好，然后满脸激动，但却一个动作都没有。

　　旁边路过的人开始停下脚步，看向这群人。
　　人越多，中间站着的人好像越兴奋，又红脸害羞。

　　宋炽挤进人堆，站到最前面，立刻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城东派出所的民警，这是我的警官证，你们看好，现在所有人，抱头蹲下！”

　　中心的所有人开始出现失望的脸色，宋炽没办法顾及后面，人群中有人在离开。

　　“看看眼前的姑娘，年轻却被年轻所困，上去扒掉她的衣服，解放她的天性，帮助她获得最真实的快乐，找到自我！”
　　所有坐标点的人的透明耳机里音乐逐渐变小，慢慢冒出这么一句话。
　　“帮助别人获得快乐，也是你的天性，是你的善良。”

　　宋炽瞳孔逐渐放大，看着所有人笑着向她慢慢走过来，眼里的情绪都是关爱。
　　她瞬间汗毛竖立。

　　“都抱头！蹲下！不要动！”

　　——“去脱掉她的衣服，我们应该互帮互组，帮助她找到真正的自己。”

　　人群里还未站在坐标点集合完毕的人，逐渐从后面走向宋炽。

　　“我再说一次，不许动！如果不听，我将采取强制措施。”宋炽全身都是汗，她慢慢向后退，大喊着，摸向自己的腰间。
　　完了，刚刚脱衣服……太急没拿警棍和辣椒水。

　　后背递上一个温热的物体，接着就听见一声枪响。
　　宋炽吓得立刻抱头蹲下，全身一抖。

　　“谁！谁的枪，谁特么开的枪！？”她立刻站起来迅速转身。
　　被秦海捏住手腕：“不要动，看前面。”

　　宋炽鼻息下松了一口气，都来不及感受自己心里瞬间有了安全感，就听秦海又是一声枪响。
　　周围的群众都已经跑散了。

　　剩下的只有宋炽、秦海和这些被控制的人。
　　秦海的两声枪响好像有刺激到他们，有些人眼神有了一些变动。

　　秦海抬头眼神犀利的看向四周，有人，控制者就在不远处，或者是……

　　一架黑色玄光的无人机几乎是跟着支援的警车过来的，悬在队伍的高空之中，就像一个俯视众生看戏的神仙。
　　任由地面上如何混乱，稳稳停在秦海的对面，然后转头离开。

　　宋炽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挣开：“师傅，手！断了都。”
　　秦海转身过去，气势凶狠，一脚踢在她胯骨上。
　　宋炽直接趴在地上，瞬间蜷缩起捂着自己的骨头，直冒眼泪，宋炽咬牙吞回去。

　　秦海太阳穴瞬间绷劲，开始突突的疼。
　　宋炽站了一下，第一下没站起来，不是疼的，是地板滑。

　　秦海上前将人扛到背上。
　　两人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宋炽被放到副驾驶。
　　秦海盯着她：“你长得很像你爸。”
　　宋炽愣。

　　“你的警号，过两天就会变动。”秦海回到驾驶座，打火。
　　宋炽接着愣。

　　但是一动就疼。
　　这下也太狠了。
　　“师傅，你教训所有徒弟都这么狠吗？”宋炽按着胯骨问。
　　秦海绷着脸：“没其他徒弟，也没太使劲。”
　　“都给我踢趴下了！”宋炽推裤腰，撩马甲一气呵成：“全红一片，明儿肯定全紫。”
　　秦海转头看了一眼，太阳穴又突突的疼，没说话。

　　宋炽一直撩着好像也挺尴尬，两人又一阵沉默。
　　等到回到所里，宋炽已经靠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这几天给小徒弟累坏了。

　　大部队还要一会儿。
　　秦海关了火，看着城东派出所的牌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宋炽。
　　他想：

　　看起来很严重，踢重了，徒弟，但是个女孩。
　　女孩是宝贝，是师傅的宝贝女儿。
　　在他活着的时候，谁都可以死，她不能。
　　她的命，得在他手里攥着，一直活到老。

　　……

　　宋炽一个激灵，醒了。
　　哎哟，胯骨疼。
　　苦着脸按住下车，发现自己身上的药。

　　“害，师傅还是有师傅的样子，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宋炽自个拿出药来上边自言自语：“我尼玛，真的疼，下次还是原地待命吧，差点给爸爸吓尿了。”

　　所有人都带回所里了，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来审核，调都调不过来。
　　秦海和宋炽连夜录了信息，城东派出所今儿晚上又是一晚上的挨个做资料。

　　人多，但是资料做起来非常简单，因为没有人愿意多说，也依旧没有人报警。
　　和之前一样，信息一筛查，都是好人。
　　上次在医院不太好审，这次拘留着，等到有人要上厕所，宋炽正好轮空期间带着上厕所距离近了走在人耳边才看到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是透明的。

　　宋炽立刻给秦海发消息，审讯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被审讯人的耳边，都回复没有。
　　站在门口的宋炽立刻转身走进厕所，守着门等着出来，然后单独关押进了一个房间。
　　上次王末就是在厕所丢的，这次可不能再在厕所丢人了。

　　其余人都放了，只剩下这个还留着耳机的。

　　何壁是真的不接电话。
　　秦海和宋炽这边还没收尾，那边警情又分配下来了。
　　她连眯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有精神逻辑审人了。

　　秦海让沈儿子一直给何大湿打电话。
　　“我这边一堆重案要案呢，都比你这个重要，今儿中午那个就涉案资金80个亿。”
　　沈鹤将何壁的话都自动转化成文字转发给秦海。
　　“你告诉你秦哥，哥真的没空，也别向上头要我，最近是真的忙，不陪他玩，我这一大堆美女等着呢，我都37了，该结婚生孩子了。”

　　“我真的不想来，你秦哥他是遇大案体质，从念书的时候就是，大一和我出去喝个酒公交车上都能碰见小偷，他还一身正义的冲上去把人给抓了，大吼着，我是警察，我叫秦海，我不怕你报复。太特么智障了，你说我们要是知道谁是小偷跟着人下车，找地解决就行了，非得搞得像个中二少年一样。我羡慕他，我就做不出这种事，我怕人说道。”

　　“他每次都不安慰人的，我和他四年同学，10年同袍，他从来都主动维护一下同事关系，十年了，除了每年生日送我一瓶珍藏好酒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花样……”

　　“还有每次都给我重点突破口，时间限制，给我非常大的压力，要是没有他，我也不可能有今天这些审讯牛逼症……”

　　沈鹤给秦海发消息：【秦哥，何教授好像……自我攻略了。他说他明天酒醒了就回来审。】
　　秦海：【OK】

　　他回头，宋炽已经直接上手把一醉汉撩倒了：“现在袭警犯法了，知道吗？我警告你五次，不要动手，你听没听？听没听？！”
　　旁边刚刚报警的小姐姐还去扶地上的醉汉。

　　宋炽内心暴跳如雷。
　　“在这解决还是回所里解决？他打你？”
　　小姐姐：“你们怎么还打人？算了算了，我不报了，我不报警了，你们回去吧，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别打他。”

　　宋炽还想说什么。
　　秦海已经过来了：“你自己想清楚，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要不你们跟我们回所里，等酒醒了，咱们协调一下看要怎么办，我相信你报警你肯定是有委屈。”
　　小姐姐坚持摆手，从地上将醉汉扶起来：“不报了，我不报了，你们回去吧。”

　　秦海非常爽快点头，和宋炽转身走了。
　　“很正常，这种夫妻情侣之间喝醉打架报警的，是最容易当场反悔的，爱情嘛，这玩意我们也说不清楚。”
　　宋炽偏头看他。
　　师傅一般都不会这么语气淡淡的说一长串这种话，就像一个年龄偏大一点的老民警真的在带一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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