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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观中见皇帝
“贺将军,”那人宣完旨后拍拍贺飞的肩,“可还记得我吗?”
贺飞认真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他笑笑,“刘大人,不知如今高升如何?”
“自你走后,我便一直都在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还挺舒畅的。”
“那便好,想来也是,自我之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如此轻易抓住升官的机会了。”
刘继英听了便知他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便要将他扶起,但贺飞却一把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但刘继英仍低声给自己开脱道,“贺将军,当年那件事,背后若没有皇上的意思,我怎么会……”说着,他看了看校场这么多双耳目,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您也应该想到,往日您一贬再贬,难道就只有一首不敬的诗词的缘故吗……”
贺飞知晓他如今仍怕自己记恨他,冷冷说道,“往日之事,我已不愿再追究,军情要紧,即刻动身才是,切莫耽误了……”
而此时,他看见了校场门口呆呆站住的李云。关于自己往日的经历,他有许多事情瞒着她,这便是最大的一桩。但没想到,还没等他亲口告诉她真相,他们便要分离了——不过幸好,在他离开之前,他能亲眼看见她醒来。
身后满校场的兵卒议论不断,贺飞正欲回自己屋中收拾行李,但李云却喊住他,“父亲!我同你一道去!”
“你胡闹!”贺飞连忙上前将她拉到一旁,“这是什么事情,你方才听到了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跟过去!”
“正因为是这种事情,我才要跟你去,如今我身边真正珍惜的人不多,你要我如何能放心你一人前去!做侍女也好,做一个普通兵卒也好,我都可以!我的箭术是你亲手教的,你有何不放心的!”
“你……胡闹!”贺飞摁着她的肩,将她狠狠推开。
正如李云所言,如今贺飞身边真正珍惜的人也不多,仅有李云一人,他又如何能放任她随自己上阵杀敌。
此时,刘继英又迎了上来,“等等,贺将军,我还有一事没说完,此时皇上正在天平观等着你、要为你饯行呢!”
贺飞看了看李云不服气的神情,叹口气,对刘继英道,“引路吧。”
却不想李云又拉着刘继英的衣袍,她虽刚下病床不久,但此时急切之下,仍是把他衣裳扯歪了一番,“我也要去!”
“小姑娘,可不要胡闹呀!”刘继英笑眯眯道,“我可不是你父亲,而是朝廷命官,你与朝廷命官动起手来,我是随时可以命官府的人将你收押的,当然这还是要看贺将军的意思——”他朝贺飞恭敬地拱手,“小人也是为皇上分忧,不想叫皇上久等了。”
刘继英这番话说得既谄媚又暗含威胁,表面上是替贺飞分忧,帮他回绝李云的好意,但言辞之间尽是利用权势逼迫李云从而威胁贺飞的敌意。
贺飞听得出他话中暗含的意思,自然不敢承了他的好意,而他又确实不愿李云过多牵涉其中,便要依靠自己言辞拒绝她——他严肃地对李云说了一句“回来再与你详说”,没再等她回应,便随着刘继英一道走了。
徒留身后满校场的惊叹与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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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观中,香火缭绕,但此时并无任何香客,只有带刀侍卫十步一哨地守着这一地方。而皇帝正披着一件靛蓝八卦道袍,头束道冠,在清水池旁捧着一盘鱼食喂着池中的锦鲤,明公公在一旁手持拂尘静候皇帝下一条旨意。
而张真人正在一旁的刻着八卦阵的石台上打坐入静。
不一会儿,刘继英便引着贺飞进了道观,走到了皇帝面前。
二人伏地跪拜,皇帝让其起身,但并未转身与其相对,自己仍面对着汇于自己脚下的满池锦鲤。他对贺飞说道,“听闻你也有了个女儿?”
“是,是在下认的义女。”贺飞如实答道。
“哦?那箭法一定很了不得吧?今日清晨,朕听闻,有一女子在城西校场靶场上连射三箭,箭头咬箭尾,前一箭钉于把心,后一箭便钉穿前一箭——贺飞,那是你女儿吗?”
贺飞咬咬牙,心知这老狐狸竟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如此眼线,不久前刚发生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但他还是垂首,恭敬道,“是,是小女。”
皇帝又对刘继英说道,“你也是的,人家挂念着自己的父亲,要一同来看看朕,你又何必拦着不让呢?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似的!”
刘继英连忙伏地告罪,“臣即刻亲自去请!”
“不必了,”皇帝挥挥手,“朕已经命人出发了。”
贺飞心中一惊,不知皇帝是否要在出发前给自己警告,连忙开口要说些什么,但皇帝却又开口道,“贺飞,你也别多心。朕既恢复你大将军之位,那么,朕与你往日的那些恩怨便全都了结了。”言下之意便是李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无关。
说着,他又挥挥手,一旁的明公公便奉上一沓泛黄的书信。
皇帝拿起那书信,端详道,“贺爱卿,这便是当初刘爱卿检举的那首大不敬的诗词——”闻言,刘继英俯首更低,心知这一回皇帝是要用自己为贺将军饯行了,“但如今朕再看来,只觉得是一首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友人的诗词罢了。当初你在殿上与刘爱卿对峙时也说过,你只是武夫一个,典故懂得不多,舞文弄墨的事情也不擅长,只是简单写几句话送与交好的文人而已,并无什么深意——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贺爱卿,你说,这十七年来,朕可是冤枉了你?”
皇上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前面一大半说的都是自己冤枉了贺飞,偏偏最后一句话要问贺飞自己的看法。因而,贺飞与皇上的观点一致不行,不一致也不行。
他看看一旁伏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刘继英,心知这人已成了今天祭天的弃子,皇上问了那番古怪的话,便是要他说一句“皇上没有冤枉臣,是诬告的小人冤枉了臣。”如此,他也能算是大仇得报了。
但此刻,贺飞偏偏不愿如皇帝的愿。他自然知晓,刘继英揭发他那一事背后,必定有皇帝的意思。他若是要恨,也应当是恨那执棋的棋手,恨一枚弃子算什么好汉呢——
“回皇上,臣说冤枉也不冤枉,说不冤枉也冤枉。虽有诸多争议,但这诗词确实是出于我之手,我虽不懂典故与韵律,但确实是这份无知使致我下笔疏忽,叫皇上和各位同僚们误会了。”
贺飞如此说道,便是不愿将与皇帝的恩怨全归于刘继英一人身上了。
但如今军情紧急,皇帝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
没听到预想中的回复,皇帝自然是不悦。他一挥广袖,将手中鱼饵尽数撒入水中,转身,瞪着贺飞又是一问:“贺爱卿,如今当年揭发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若朕予你一句‘任你处置’,你要如何?”
刘继英伏地瑟瑟发抖,如今他的小命可全捏在贺飞这昔日仇人手中。
但贺飞仍是不卑不亢地回复道,“回皇上,在下既已恢复了将军的职位,便是与刘大人为同朝同僚,都是为君分忧,如今大敌当前,在下还指望刘大人为我调集军队武器,同仇敌忾,怎能在此时因个人冤仇而延误军机呢。”
皇帝冷冷地盯着贺飞,好似要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中要找出什么破绽。
自古无恩无仇的人便是无欲无求,而无欲无求的人最难控制。贺飞若真在这十几年间将性子修炼得如此超凡脱俗,皇帝未必能放心将兵权交与他。
不过还好,贺飞只是过了“仇怨”一关,还有“恩情”一关——
此时,皇上派去的奴仆已将李云带到。
那姑娘身着黑色布衣,头梳寻常女子发髻,鬓边夹有二三开得正盛的桂花,远远便为这一烟火缭绕的古朴道观带来些许清香。当她自一旁打坐入静的张真人面前经过时,张真人便不由被那桂花的清香引诱得睁开了眼,目光一直随着她发间摇曳的金色桂花远去。
李云走到皇帝面前,按理来说是要行礼的,但她没见过这般了不起的人物,也素来野惯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明公公在一旁提醒道,“无礼,快跪下!”
李云便瞧见贺飞和那刘大人都跪在了地上,原先在他们面前威风得不得了的刘大人此时甚至在地上止不住地微微发颤,叫她看了仍不住想笑。而一旁的贺飞微微抬眼,给她使眼色,李云便撩起衣衫下摆,铺在微凉的青砖地面上,面对着皇帝跪在了那上面。
但她稚子般纯净的眼神却一直盯着皇帝,没有丝毫敬畏,明公公又尖声提醒道,“无礼,低头!”
李云“哦”了一声,便低了头,心中却腹诽着,我都把头低下了,你又要如何看清我是谁呢。
果然,待她被明公公唬得低了头后,皇帝又佯装亲切地摆摆手,“不必多礼,抬起头来吧,让朕好好看看你。”
李云又抬起了头,微风吹拂,额前的碎发扫过她的眼睛,一时之间反而叫她看不清皇帝的容颜。
皇帝仔细打量了她一阵,问道,“你便是十年前被锦王从北苑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李云下意识地不悦,也不回话,眼神不善地盯着皇帝。自她与李明锦决裂之后,便自认为与他再无半分瓜葛,此时她十分厌恶旁人在她面前提起李明锦,更十分厌恶旁人将她与李明锦联系起来。
贺飞用余光瞥见了这一幕,与一旁训斥的明公公几乎的同时出声:
“大胆!你这是对皇上不敬!”
“皇上恕罪!”
但皇帝却笑道,“无妨,朕又不是锦王,怎会让这一小狼崽子咬了手。何况,英雄出少年,这小小丫头有这样一种眼神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抬手摘下她鬓边的桂花,双手一捻,便将那娇艳的花瓣揉碎了,黏腻的汁液染了他一手,他便厌恶地搓搓手指,残败的花瓣自指尖搓落,掉在青砖地面上,也声音也没发出一二。
明公公递过来一擦手的帕子,但他也没接,又继续说着:
“小丫头,听闻你箭术超凡,今日可愿让朕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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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元皇帝:今天咱们就有冤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贺飞:我真想报仇,揍一顿我真正的仇人那种。
昌元皇帝:这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