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的春夏秋冬

　　顾祎搭着腿，挨着余晚坐在钱子滢的床铺上。
　　她看了会儿余晚捧着的英语笔记，感慨：“唉。”
　　“怎么了？”余晚没舍得抬头，问道。
　　顾祎叹完气，幽幽地说：“说好一起不学习的那个人现在连书都舍不下放了。”
　　余晚一顿，立马放下书，习惯性地刮了刮鼻尖。
　　顾祎不想就着学习展开话题，她看着余晚的动作，突然问道：“你怎么也有这个习惯了？”
　　“嗯？”余晚不解。
　　顾祎模仿了一遍余晚刚刚的动作：“我记得这动作沈耿经常做。”
　　“嗯……”余晚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小细节，她回道：“可能是……近朱者赤？”
　　余晚拿过摆在一旁的黄瓜薯片，开始咔嚓咔嚓地吃，她还把薯片往顾祎那儿挪了挪，示意她一起吃。
　　顾祎抓了几片放嘴里，没纠着这个小细节不放，她转头换了个话题，但还是在扯余晚和她同桌的事。
　　“唉，余晚。你最近是不是有点粘沈耿？”
　　“没吧。”
　　“可你下课不总是缠着他问问题？”
　　“啊？因为我有好多不会的题。他成绩好而且就坐旁边，挺方便问题，所以就问得比较多。”余晚想了想，补充一句：“上课问同桌问题总归不太好，大家都要学习，问问题的话会影响别人，下课问稍微好一点。”
　　顾祎：“……话是这么说，但我总觉得你没答到点子上。”
　　“嗯？”余晚拈起一片薯片，吱声回应。
　　“算了，先抛开这个。我问你个事儿，你为什么要分给他零食？”
　　余晚有点懵：“我不也分给你们的吗？”
　　“不是，就……”顾祎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解释，卡顿两秒，突然脑中闪过白天的事，接着说：“就，就比如今天隔壁那组的那个谁分你糖，你为什么还要了颗给沈耿？”
　　“这不是沈耿也要，我顺便给他带的吗？”
　　顾祎抓着这句话，突然犀利问道：“他有问？”
　　余晚收回往薯片那继续伸去的魔爪，回忆片刻：“没有吗？我不知道。”
　　余晚记不清了。不是她记性差，只是她最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其他的小事儿没怎么过多关注，所以这个细节也没怎么记。
　　顾祎：……
　　余晚这句话抛出来，顾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顾祎这人有时候挺敏感的，但她不确定的事也不会随便拿出来说。
　　这俩同桌她之前（还是做沈耿同桌时）就留心过一些。沈耿平时忙着写作业，交流的人不多，女生中说上话的就属余晚和顾祎，哦，对，还有个小学同学孟笙云。可他对顾祎是各种看不惯，对孟笙云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大多是公事，而对余晚却是说说笑笑。
　　起初顾祎觉得这也没什么，可自从余晚和沈耿做了同桌，就坐在她俩前面的顾祎很能感受到这对同桌的不同。
　　余晚早上来的早，有时候会帮沈耿把桌面上的书理齐，顺便交个作业。平时去小卖部买零食，总会买一大袋，大多时候是和沈耿一块儿吃。有时候装水这种小事余晚也会亲力亲为地替她同桌灌好。
　　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同桌呢。顾祎往嘴里塞了几片薯片。她侧头看了看再次投入到知识里的余晚，继续想到沈耿那个家伙。
　　沈耿虽然大部分时候受着同桌的照顾，但他做的也不少。他下课哪儿都不去，就坐在位置上教余晚题目。余晚丢了橡皮，丢了笔，也都是沈耿借她的。有时候余晚不在，沈耿就问林叶“他同桌去哪儿了”。
　　对着沈耿，顾祎是没什么好印象，唯一的想法也就只有羡慕他有个好同桌。
　　顾祎：唉，早知道应该把林叶推到火坑里。

　　“嗯？班长，这个一定要参加吗？”余晚两根手指夹着刚从隔壁组要来的巧克力棒，看着秦唐问道。
　　“也不是一定要参加。”秦唐拿着报名表，回答，“就是最好参与一下，毕竟是升初中以来第一次运动会。”
　　余晚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委婉地拒绝道：“还是不了，我运动神经不太好。”其实是懒得动。
　　前排正在喝水的林叶听到这句话，没注意，被水给呛了一下：晚姐你认真的？小学的时候就你打架打得最欢好吧？
　　秦唐不是林叶，不清楚余晚的过去。闻言，她也没多说什么，拎着表格鼓舞下一个同学报名。
　　余晚将巧克力棒递给沈耿，瞟了一眼同桌的作业本，想到刚刚秦唐提到的运动会，冒出一句：“同桌你参加了吗？那个运动会。”
　　沈耿接过巧克力棒，咬了一口，说：“昨天体委找了许择劲，许择劲他自己报了，顺带给我也报了。”
　　沈耿：其实我不想参加的……
　　“嗯……”余晚一向对运动会不怎么感兴趣，但给同桌加个油还是可以的，“那我到时候给你加油吧。”
　　说完，余晚又问了一嘴：“他给你报了什么？”
　　“800米的那个。”沈耿淡淡地回。
　　沈耿：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参加……

　　一中今年这届运动会推得比较迟，因为各种事，十月中旬才匆匆忙忙办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熙熙攘攘、溢满人群的校园中夹杂着几只棕色的人偶熊――是三班的学生为这次运动会开幕式准备的节目。
　　沈耿放轻脚步，从后面走近一只人偶熊，先是拍了一下那只人偶熊的肩膀，然后出其不意地把他的头套给拿了下来。
　　人偶头套下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俏脸。余晚转头对上沈耿的眼睛，拿了瓶矿泉水，往学校大道旁的桂花树倚去。
　　余晚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套上这玩意儿。又闷又热的。
　　沈耿看他同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怎么给焉了？”
　　“啊……”余晚实在是懒得说话，但还是回了一句：“就是没想到我们不参加比赛的要比参加比赛的还麻烦。”各种排练，各种做后勤。
　　余晚后悔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参与一下的。至少现在乐得清闲。”
　　沈耿笑出了声，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余晚却已经站好，朝着不远处小心翼翼走来的另一只身形娇小的人偶熊走去。
　　余晚把面前那只人偶熊的头套拿下来，问：“怎么了？”
　　钱子滢先是冲余晚笑了笑，说：“阿晚，姜思染叫我们集合了。”
　　姜思染，三班人偶熊的策划就是她带头提议的。
　　余晚把头套递给钱子滢：“先等等，我跟我同桌先说一声。”
　　沈耿伸手把头套递给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偶熊，问：“你们集合了？”
　　“嗯。”余晚接过头套回，“那我先走了。”
　　沈耿看着远去的背影，转头往参加比赛的那堆三班运动员走去。
　　“诶，沈耿。刚刚去哪了？”许择劲眼尖看到沈耿过来了，拿着一张号码牌，递给沈耿，“这是你的。”
　　“哦，谢了。”沈耿把号码牌别在衣服上，“我刚刚上厕所去了。”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初一（三）班的队伍，他们……”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伴着广播里奏响的那曲热烈的入场音乐，两列整齐的人偶熊向校主席台缓缓走去。
　　领头的是一只举着印有“初一（三）班”这几个大字班牌的娇小的人偶熊。她持着牌，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后面的人偶熊们也不急她走得慢，耐心地跟在这位“带头大哥”身后。
　　人偶熊们好不容易移到主席台处便整齐有序地分散开，按着已经排练了有一段时间的动作，徐徐展开舞步。
　　他们时而牵手相绕，时而背对相撞，摇头晃脑的样子惹得在场的观众们捧腹大笑，没有人不为他们喝彩鼓掌的。
　　然而在这热闹的气氛中，却突然发生了意外――当三班表演得差不多，正要整顿恢复成两列队伍时，领队的那只人偶熊居然猝不及防地往一侧倒去。
　　离那个人偶熊最近的余晚看到了，立马一个箭步闪到她身后，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身体，小声问道：“子滢？还好吗？”
　　软软的话音从头套里传来：“还好。不过脚好像扭到了……”
　　余晚转头透过头套，看了眼还有好几百米的路才能到指定的地方，当下拿定了主意。
　　她俯身一把抱起钱子滢，嘱咐道：“路还挺长的，我先抱你到指定的位置再报告老师去趟医务室吧。你把牌子给拿稳了。”
　　观众们看到一只人偶熊突然一把把领头的那只娇小的人偶熊公主抱起，怔愣片刻，下一秒便掀起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也不管是怎么回事，全当是这个班的彩头，把运动会的热闹气氛推至高潮。
　　主席台一旁的主持人垂头看了看手里的报幕单，内心悲伤：这才第三个班级啊……
　　钱子滢知道这场开幕式很重要，也不敢耽误大家过多的时间，小声应了声“谢谢”，便由着余晚抱着。
　　余晚稳稳地把钱小公主送到了目的地，向老师说明情况后便带着钱子滢提前退场。
　　“脚怎么就给扭到了呢？”余晚一边往钱子滢的脚踝那儿揉了揉，一边问着，“是不是衣服不合身，踩到了？”
　　“嗯。”钱子滢享受着余晚的服务，回了一声。
　　余晚看了眼钱子滢身旁已经换下来的人偶熊服装，粗略地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这件衣服已经是最小的码了。
　　“唉。”余晚有点心疼地叹了口气。她抬手捏了捏钱子滢带着红润光泽的小脸蛋：“想不想吃糖？我去给你买。”
　　余晚先去找了不远处躲在树荫下看书的林叶。相对于这种热闹的活动，林叶更喜欢看书。余晚怕钱子滢一个人待在医务室会有点闷，所以找了林叶来陪她聊会儿天。
　　拜托完林叶，余晚才不疾不徐地朝学校小卖部走去。
　　除了刚刚的那个意外让余晚波动了些情绪外，余晚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情绪不高的状态下。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情绪不高是她快来生理期的一个特殊征兆。
　　都说女生快来姨妈和来姨妈时是千万惹不得的。余晚也同样是这样。有事儿烦她的时候，她要么直接和人打一架，要么直接忽视这件事；没事儿烦她的时候，她就处在一种情绪不高的状态，啥都不想干，啥都不想想。
　　余晚拐进小卖部，目光从商品上一一掠过――没什么想吃的，就随意地抓了五根棒棒糖，付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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