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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黑的时候
5.
夜风很大,我已经后悔出来了。
第一次夜里出来欣赏日本的夜色,带着那么些向往之情站在寒风里跺脚搓手。掏掏兜里的钱包,转身跑进奶茶店要了一杯暖手。
我依旧喜欢木瓜奶茶,淡淡的有种温柔的甜蜜,颜色温馨浅雅。捧着奶茶杯站在大街上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总之却是不想回去,大概是长时间呆在医院被闷坏了。
我走得很慢很慢,时而仰头看上空的月亮对比家乡的月亮找不同的感觉,时而把头压得低低的的努力踩着自己的影子,我想一定是自己无聊透了。
走了很久,把空掉的奶茶杯丢进一家书店门口的垃圾纸箱。胃胀得满满的,很满足地笑了。觉察到自己自从来这个世界就习惯微笑,于是思忖着,这算不算是冥冥中下意识的自我改变?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想改变自己的性格。可是却因为找不到原因改变而再三推托自己的内心。
如此说来,换了一个环境重新开始倒给了我机会‘重新做人’。
这些天一直在想我的过去和未来。这个话题常常出现在中小学生作文题目当中,他们用忧伤而幸福的文字写下自己过去的点点滴滴,用谨慎可爱的笔划刻录自己的成长。对于未来,他们则是怀着无穷无尽的向往与憧憬,带着这些前进,生活被填充得丰富多彩。
对于我的过去,我想得比未来要多很多。住院的这些天,我又亲眼看见过两次生离死别的场景——死者被推入了太平间,他们的家属哭得撕心裂肺。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对待,似曾相识的一幕时不时在脑海惊现,但是我并没有哭,那一瞬间我有些害怕那样的自己。不清楚到底是心如死灰还是铁石心肠了。
我想我是比一般人脆弱的。固执不肯释怀,也不能接受事实和失去。我没告诉过赐,我没有爸爸。小时候姥姥家里的人很讨厌我,起初我只是认为是由于老家重男轻女的封建旧俗,可是十二岁的一天回姥姥家,那时候妈妈不在,小姨用笤帚指着我骂了很久。我才知道,我的爸爸强要了妈妈才生下的我,妈妈也是为了我没再嫁。
怪不得姥姥家的人那么讨厌我,原来如此。
怪不得妈妈不肯和我提起爸爸的事情,原来如此。
怪不得以前邻居家的男生老用鄙夷的眼光看我,原来如此。
像是大梦初醒,刹那间我仿佛长大了,懂了许多事。
例如真爱和背叛。纯洁与肮脏。
短短的十五年里,我最后懂得的是“失去”。那是赐教会我的,温柔过后的残忍。
“放开我,啊——!!不要啊,救命!”一声尖锐的喊叫拉回了我的思绪,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前面仿佛有几个人影,我退到靠墙的一侧慢慢靠近,依稀可以看见几个男人,地上还有一个女生。她正在动作猛烈的想要踹开靠近她的那些人。
我大概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
“你们放开她,我已经报警了。”我的声音虽然沉稳却显得很突兀,前面的人顿时停下了动作,仿佛在思索我的言语真实性。我的心怦怦跳,紧张于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走!”不清楚是其中的哪个人吐出这个字,让我缓缓舒了一口气。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才发觉退软软的,腰也软软的,有些站不稳。想起刚才的那个女孩,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里。
看清楚那个女生的脸,我愣了,她也愣了。
宫本稚浅。
我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
“调月学姐?”她瞪大了泪眼。
总感觉这宫本稚浅不像恩琦说的那么坏,这也不像是装的。
“还好吧?”我问她,估计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谢学姐……那个,能不能……”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几乎是无意识的刻薄,真不像安苏浙。天,难道是调月安爱的身体不由自主对情敌进行攻击?
“谢谢。”她的表情也是朦胧,我猜不透。
“地上凉,”我说,“很晚了。”
她没说话。
“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我好心问。
“调月学姐,”她表情依旧难解,“听学长们说你不记得了,是真的吗?”
“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是。”
“学姐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和我聊聊?”
我带她折回了那家奶茶店,要了两杯坐在店里偏僻的角落里。她穿的比我还少,双手捧着奶茶杯蜷在椅子上,时不时还跺跺脚。沉默了良久,她终于开口:“学姐,我真的很喜欢雅治学长。”
虽然猜到她的目的,但是没料到她一上来就是这句。
她继续说:“学姐你知道吗,从前有一个农村的女生,她十岁那年爸爸妈妈在城里打工被老板拖欠工资还害死了,她的大伯写信让她到城里打官司,女生就一个人进城,结果被一群街头十来岁的小流氓抢了钱。女生很害怕,她又累又饿,蹲在墙角不敢看来往的行人……这时候她遇到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伸出手来牵住她的,带她去了餐厅吃东西。那个女生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东西一直哭一直哭,男生就一脸和煦温暖地安慰着她。后来他的父母帮她找到了大伯,她就和大伯一起生活了。”
我没吭声,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后来,女生十二岁上中学,大伯托关系把她送进立海大。因为那个女生是农村出身,学习成绩不好并且不懂城市里的流行,总是遭到同学的嘲笑讽刺。与此同时,她听说了立海大的仁王雅治和日向菊叶的传闻,后来见到仁王雅治他们彼此都认出了对方,看着他,她就想,他那么优秀,阳光,帅气,自己是配不上他的。尤其是看到日向学姐以后。”
她再次顿了顿,吸了一口杯里的奶茶,神情看不出是好是坏。
“雅治学长对那个女生很好,帮她补课,还给她介绍了许多开朗善良的女生朋友。那个女生想,只要能一直这样她就觉得很幸福了。可是后来……后来,日向学姐因车祸离开人世……”
“然后有个不要脸的女生突然跳出来疯狂的追他,干扰他的生活对不对?”我打断了她三两秒的犹豫,替他说了出来。
她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她也喜欢雅治学长,可是我不能看着她那么伤害学长……”她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说。
我也喝了一口奶茶,她终于表示故事里那个暗恋仁王雅治女生是她。
“调月学姐,”她说,“对不起,那天真的不是我故意要让你落水的。”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那天……切原同学和丸井学长那么对你……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我没说话,心里对宫本稚浅以往的情识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应该算是个坚强而温柔的孩子吧。我选择相信她说的话,调月安爱落水的事是偶然。
“学妹,”我微笑,“我都不记得了。所以你不用对我抱歉哦。”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点点光彩,是我喜欢的温馨美好的感觉。我想起刚才她被那一群人按在地上的情形,“学妹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的。”
“我也没想到……”她的表情转变为后怕。
“小心点,这么晚了还是尽早回家吧。带钱了没?用不用我打车送你?”我挪开话题。
“不用,我带钱了。”她回答。
“哦,”我笑笑,“我先回医院了啊,要是护士找不到我那可就麻烦了。”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她挥挥手。
“学姐……”她突然喊我,语气迟疑。
“嗯?”
“你还会喜欢上雅治学长吗?”
我愣了愣,“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因为我心里还有赐,所以对别人……不会的。
“哦,”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学姐路上小心。”
“你也是。”我说。然后推门离开了奶茶店。
很晚了,街道上已经没几辆出租车,于是按照来的路走回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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