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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九)
眼前人面目迷离,我皱着眉打量他,“……谁?”
他雾沉沉地望着我没说话,倾身过来,连着毯子将我抱起,径直走向卧室。
昏黄的床头灯亮起后,我看清了贺折的脸。
月光从他身上散去,他变得没那么温柔,眼神阴郁得像雨前乌云压境的天空。
“你怎么来了?程老师呢?”我问。
他压着眼帘,目光四处游离,绕过问题,“被灯砸伤了哪儿?”
总得不到答案,我不耐烦地偏过头,避开他的触碰,却听他冷笑一声。
“你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发消息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到别的男人在你这儿过夜?”
片刻愣怔后,我脑中嗡得一响。
翻开对话框,果真有已发送的三句话,而原本不该有回复的人回复了一句——
“一会儿到。”
我僵在这几个黑色小字中,目光无法控制地颤动。
贺折垂着头幽暗地盯住我,“是不是仗着我喜欢,就觉得有恃无恐?”
“不断地拆穿、羞辱我,再折磨我,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你既然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还回来做什么,是不是等着把所有人都祸害个遍,才肯罢休。”
声声质问被他极力抑在齿间,传到我耳中,像利刺穿透心房。
感觉到了疼,我呼吸很慢,然后轻声揶揄他,“明知我不怀好意,故意恶心你,你为什么还要来?”
“只能说,没人比你更贱。”
话说完后,起初的贺折并无异样,仍灰冷着眼眸,只不过没几秒,他的视线一团乱,茫然仅维持一瞬,怒火喷薄而出,他塌下肩膀,低头凶狠地吻下来。
我无力招架,仰着脖子任他撬开嘴巴,钻进口腔。
他的吻便如烈火燎原,刮起风暴,肆虐到身体各处。
醉酒的余波荡漾着,我仿佛颠簸在一片汪洋中,快要被袭来的热浪搅得粉碎,慢慢觉得自己将瘫软作水。
他却不给我机会,牙齿衔住下唇张嘴一咬,疼得我全身一抖,很快尝到了化开的血水的咸涩。
他故意的,继续往下吻,血滑过下巴直至颈间,一寸一寸地燃烧。
等那团火烧至胸口,接近颤动的心房,我恍然觉得害怕,指间用力薅住他的发根,他吃痛地低喘,停下来,用湿透的眼神看着我。
“不是交过男朋友吗?没做过?”
血水将他嘴唇的红色晕开,他冷冷地发笑。
我看着他,哑声道:“你是个畜生吗,随便发情?”
话音落后一团死寂,他眼珠深暗幽邃,我像在看着夜幕下无光无波的湖泊。
贺折摔门而去。
余音缓缓停歇,我一动不动躺了不知多久,觉得身上黏得厉害,起来去浴室洗澡。
镜子里的我血痕从嘴巴一直蔓延,到胸口再炸开成花。
时针在那刻来回拨动,我躺在浴缸里,喘息、叹气,酒的味道,唇齿舌尖,全都被贺折的气息倾吞、占据。
甚至整个难安的夜晚,梦里也都是他。
-
乔行17岁生日那天,我按照往年惯例,捧着蛋糕去敲他房门。
里面没人应答,我试着把门推开。
屋中一片昏暗,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床上有人躺着。
把蜡烛点好后,我呼唤他:“哥,起来许愿。”
他背对着我轻缓地呼吸,睡得很熟。
“再不吹蜡烛就烧光了。”
我打了个哈欠,趴到床沿上推他,他没反应,我便昏沉着自言自语,说了些有的没的。
几句后,被子娑娑一响,人转过身,刚醒来喉间叹出口气。
我歪着头看他,迎上的却是贺折惺忪的睡眼。
暗淡昏黄的光里,他的眼睛像琥珀般透亮。
“你怎么睡这儿?”
大概还不清醒,下一秒他凑过来,滚烫的额头抵住我的前额。
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他声音又低又哑,说:“发烧了。”
顺着相触的皮肤,陌生的体热绵延到我的鼻息、喉咙,直至五脏六腑。
“小桥。”
他皱着眉眯起眼睛叫我,接着抬起下巴,烫人的嘴唇贴了过来,并很快轻咬了一口。
我见过贺折的起床气,但不知道他气起来还咬人。
-
听柳姨说,乔行最近在和卫家的女儿约会,十有八九婚事要成。
我去金鹤湾的时候正巧碰到传说中的嫂子,她在院子里陪小狗玩,看见我,话没说先温柔一笑,光影横斜,把她映得像朵出水芙蓉。
简单介绍后就算认识了,我叫她宴漪姐,她带我去看她买回来的小金鱼,小雪球也跟着趴在鱼缸边上哼哼唧唧。
乔行下楼后看到的就是两个大人、一只小狗在围着一群鱼嘀咕。
他见到我,皱着眉问:“嘴怎么了?”
我舔了舔伤口,说上火。
“那我让江师傅切盘苦瓜。”
“别,切了我恨你。”
乔行哼笑一下,继而连续咳嗽几声,仔细看了我才察觉出他状态不对。
“病了?”
宴漪姐叹口气:“前几天感冒,高烧不退,又碰上投资会熬了几个通宵,累的。”
“医生来看了没?”
“嗯,输了几天液,傍晚再打最后一针。”
因为乔行生病,江师傅做的菜都很清淡,知道我上火,没给苦瓜吃,特意炖了雪梨。
饭桌上我问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乔行说是工作:“宴漪帮我打了场官司,虽然最后和解,但不算输。”
我接话:“是没输,你还赢了个老婆,赚大了。”
宴漪姐乐不可支,乔行也笑。
气氛正好的时候有人来访,乔信呈比我上次见衰老不少,但仍保持着一贯的西装革履,身姿挺拔,面目冷漠而不近人情。
他看到我后有片刻恍惚,很快皱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我要回答,可他本就不想听,先和宴漪姐招呼一声,接下来的几分钟都当我不存在一样,使的是他最擅长的冷暴力。
不过我习惯了,任他们放下筷子说话,我自顾自夹着爱吃的东西。
嘴上的创口扯开,我边吃,边能尝到血的味道。
宴漪姐有眼色,很快借口离去,饭桌前迅速冷下来,只剩下血浓于水的乔姓人。
乔信呈暗下目光,问我:“现在在做什么?”
“闲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摇摇头,往嘴里填了最后一小块梨,清甜恰好能淡去舌尖的苦涩。
沉默片刻后,乔信呈说:“考虑过留学吗?”
这次不容我多想,乔行替我答话,语气冷硬,“如果她想读书,在国内也一样,没必要出去折腾,我也能帮她物色学校和老师。”
听完,乔信呈目光陡然尖锐起来,“她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走什么路该是她自己做选择。”
“再大也是我妹妹。”乔行直看着他。
父子相持不下,我在桌下按按哥的手背,跟乔信呈说暂时不考虑出国。
“同学开工作室,我答应她过去帮忙。”
没听我提过,乔行问我哪个同学,在哪儿。
“以前的学妹,就在镜水,过两个月工作室就办妥当了。”
这话一出,留学这茬算是被搁置,乔信呈略向后靠,垂着眼帘思考,半晌后提起了钟泉。
“我在论坛上碰到他,听说你们见过了。”
乔行皱起眉看我,怕他心烦,连带着被柜子砸伤那事我都没提。
我见他变了脸色,忙又讨好地碰碰他胳膊。
“前几年钟泉将他爸拉下马,实际掌权了ZNG。”乔信呈说,“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吞了QIA的大股东。”
“你说这个做什么?她又不懂。”乔行冷声道。
乔信呈哼一声:“事情因她而起,你再怎么偏袒护着,她也无法置身事外。人都该为自己做错的事负责,她有她的责任,你不可能一辈子帮她担着。”
“更何况只是叫她离开,钱分毫不差,外面更自由,又能委屈到哪儿去?”
话到此处,我明白钟泉在向家里施压,是想逼我走。
可乔行并不在意,他冷笑着说乔信呈天真:“你以为没了乔边,钟泉就会收手?他妹妹的死,以前受的屈辱,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解的?”
“我们之前谈过这些,我态度很明确,别想动她,也别想再丢下她。你不想管,不敢管,忌惮钟家怕被报复,那好——”
“我来管,有什么罪什么苦我都跟她一起受着!”
“乔行!”
乔信呈怒火中烧,拍了一掌桌子。
医生在这个时候到了,大概是察觉出了异样,他问乔行:“现在方便打针吗?”
“方便。”
乔行淡淡地看着乔信呈,“爸,您先回吧。”
有外人在,乔信呈只得压下火气,最后说了句注意身体就走了。
人刚一出门没影,我吁出口气,乔行听见后说我没出息,架也不会吵。
医生给挂上水后就去客房休息了,乔行在客厅边看书输液,边跟我说话。
他听进去乔信呈的建议,问我要不要把书读完,拿个文凭也好,他给想办法。
我说没考虑过重回学校,意义不大,不如找个大师跟段时间。
“大师?你想跟谁学?”
我讲了几个名字,乔行说他记下了,抽空帮我找找人。
“来真的啊。”
“嗯。”
“了不起我哥。”
吊瓶还剩一半的时候,医生从客房出来,我剥了柚子招呼他吃。
他先道谢但没落座,脸上神情凝重,说刚才接了通申医生的电话。
“贺折怎么了?”乔行立即问。
我还疑惑着两人什么关系,就听医生回答他。
“贺先生服用药物过量,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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