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磊落

　　下午，是每周一部门例会的时间。HR部门最大的会议室，能容纳四五十人，陈明俊他们团队进去的时候，呈圆桌状的会议室，已经里外坐了二十几个人。

　　跟着几个老员工进场，随机找空着的位置，坐到了一块儿。这时李菲菲拍了拍旁边一个男生。

　　“张博然，你给我搞定了没？”李菲菲坐那男生旁边的椅子上问。

　　“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你插队借到了三台投影仪，你可欠我一个人情啊！”男生说。

　　“知道了知道了！小气吧啦的，是不是男人？”李菲菲怼回去。

　　“你能不能温柔点儿？是不是女人？！”

　　两个人这样互怼了起来。

　　“那个是张博然，招聘团队的，来公司两年了，好像比你大一岁，汇报给招聘经理刘宏兴。”王烨小声和陈明俊介绍。

　　陈明俊点点头，算是对王烨的感谢。

　　这时，他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董剑，jonny，德国回来的海龟。和自己同时进公司的合同岗HR。坐在周浩的旁边，依旧是一脸高傲。

　　另一个，是陈茵，但是竟然没和赵刚坐在一起，虽说作为的打乱的，但也不至于离得那么远吧？

　　“对哦，你和董剑一起进公司的吧？”王烨发觉陈明俊在看董剑，于是问道。

　　“嗯，刚进公司自我介绍的时候见过。”

　　“现在他可是周浩团队的红人。”梁艳插入两人的对话，低声提醒陈明俊，“……周浩团队的人，你都小心点别惹。”

　　“为什么？”陈明俊问。

　　“你想啊，负责考评晋升，多好的岗位啊，那肯定能进去的都不是一般人呗。”梁艳补充道。

　　“周经理也是么？”陈明俊问。

　　“哎呀你很聪明的嘛，周经理啊，听说是咱们大客户那边的某个退休高层的孙子呢。”

　　梁艳卖了陈明俊个人情。想着陈明俊被温锦看重，而温锦又是陆总最得意的下属，而陆总又是三个候选人里，最有希望成为“接替人”的那个，自然对陈明俊释放善意了。再说，周浩的事，就算她不说，陈明俊也会很快知道，毕竟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正好可以卖个人情给陈明俊。

　　陈明俊想，果然自己之前的分析是对的，这个周浩，那种不屑于斗争、天生贵族的气场，应该不是一般人。现在终于明白，他能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

　　组织发展这个科室，虽说看上去是香饽饽，但也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存在。升的上去的人自然高兴，如果升不上去，人家不得记恨你啊？所以，在组织发展经理这个位置上的人，要么就是那种特别厉害，能各方面斡旋的人精，比如杜磊，要么就是背景强大，没人敢挑战的人。

　　达华的大客户里，有几家是国企背景的，退休了的高层还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和震慑力，那就说明这个人地位很不一般了。

　　所以，那个地位不一般的人的孙子，周浩，就被放在这个位置上，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同时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同时，也可以帮张丽宁挡住各种非议的声音。

　　这么一看，周浩的团队里，应该大都是这种天之骄子。

　　“那董剑是什么来头啊？”陈明俊问。

　　“据说是电机事业部副总经理汪总的亲戚。现在他们组织发展团队里，就数董剑最被看重了。估计再过半年就可以提经理‘接替人’了。”

　　所谓的“接替人”，就是达华设计的一个概念，意思是“准备升上去的储备管理者”。比如经理接替人，就是准备升经理的；总监接替人，就是准备升总监的。如果得到接替人的头衔，基本上如果没有大错，再有点功绩，就可以等着自己接替的那个人升上去以后，替代他的岗位了。

　　一旦董剑成了接替人，他就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等周浩升上去或者转岗以后，董剑就能从接替人转经理了。

　　“那张总有接替人么？”陈明俊问。

　　王烨压低声音提醒，“别乱说话……就是因为没有，那三位副总监才表面和谐，其实……你懂的。”

　　正常，如他想的，表面的风平浪静下，隐藏着各种你争我夺。陈明俊想。

　　“那咱们部门有王经理的接替人么？”陈明俊问。

　　“你有兴趣啊？”梁艳挑眉问道。

　　“我才工作三年，而且对员工关系的工作一窍不通，等我有资格当接替人，起码还得三五年吧？”陈明俊说的云淡风轻。

　　这句话让梁艳的心放下来了。因为陈明俊的直白，让梁艳放了心。是啊，他才几年工作经验啊……

　　在王玥的团队里，就她梁艳年资最大，而且梁艳对自己的认识还算清晰。到了这个年纪，也没特别出众的能力，也没有让张总或者其他高层刮目相看的本事，还有家庭的牵绊，自己也升不了多高。估计这两年也是自己最后的上升期了。自己只求安稳，涨工资，顺利退休。所以如果能最后提升上去，福利待遇什么的更好一点，是她在退休前最大的奢求了。

　　然而知道陈明俊要来他们团队以后，她就紧张起来。因为陈明俊到底是劲州做出了成绩，才从劳务合同转为合同工，那他是不是有什么出众的能力？会不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竞争者？所以她对陈明俊其实很有防备心。

　　刚才如果陈明俊说的是“我没那种心思”，梁艳反而会觉得假，变得更加防备，哪有人不愿意上升啊？可陈明俊直白的承认了自己有那心没那资历，这么直白，反而让梁艳放下心来。可能陈明俊比他想的要简单。

　　留意到梁艳松了一口的样子，陈明俊心里在笑，这样说，她就不会对自己各种防备了吧。太简单了。

　　人陆续进来了，最后张丽宁在几个经理副总监的陪同下，进来落座。

　　陈明俊认出来，坐在张丽宁旁边的，是叫陆菁的副总，还有杜磊。另一位贺副总，今天似乎没到。

　　接下来，各部门轮流汇报重点工作，HR部门的汇报工作，讲究平等，每个人都可以对任何团队提出问题。不过，似乎因为是常规汇报，每个团队汇报的时候，其他团队基本也没什么太多问题，就连张总，也只是叮嘱几句。意思把重点关注的强调一下，各部门赶紧做笔记，立刻安排解决。

　　最后一个到王玥汇报，王玥开始从第一项离职率开始讲解。

　　结果还没讲解完，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为什么这个月的离职率，比上个月高了2个点？！”是张丽宁威严的声音。

　　王玥开始解释，“因为有两家工厂最近更新产线，加班比较少，所以有一些影响……”

　　“就算这样，也不可能两个点那么高！去年的数据呢！前年的数据呢？！”还没等王玥说完，张丽宁就又挑战。

　　王玥赶紧翻看电脑找去年的数据和前年的数据。

　　在王玥找数据的时候，张丽宁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我早就说了几遍了，自己的业务范围内的东西，要倒背如流，万一今天坐在这里的事覃总，你们也敢这样现翻数据吗？”

　　众人听到张丽宁的话，有的或者低头，有的或者不屑的投来看好戏的目光。王玥听到张丽宁的话，继续低头翻笔记本找数据。

　　“快点啊！”听出来张丽宁有点火了。

　　陈明俊留意到，王烨帮着王玥找，梁艳低头，装作在笔记上写着什么，李菲菲紧皱着眉头，也在自己笔记本电脑里翻。

　　终于找到数据，张丽宁却说，“你们这个离职率，还是不正常，除了工厂更新产线，一定还有别的问题，你们好好做个分析，下次汇报！离职率一直是我们关注的问题，那么高的离职率，是出在管理上？还是什么原因？！”

　　“知道了，我回去就做。”王玥应答。

　　继续汇报，又被challenge了好几个地方。

　　陈明俊此刻看出来了，张丽宁完全是借题发挥。她看上去就是不喜欢王玥，对她百般挑剔。

　　到底有什么隐情呢？自己到了这个团队，前途又将如何呢？陈明俊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开完会，为了鼓励下团队down到谷底的心情，王玥说要请团队喝奶茶，可外卖只能送到前台，于是陈明俊就和

　　终于熬到了下班，王玥带团队去附近的饭店吃饭，算是给陈明俊接风。但因为白天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不太high，强撑着把饭吃饭。

　　分开时，陈明俊借故和梁艳同路。

　　“艳姐，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张总不喜欢王经理吗？”陈明俊终于单独和梁艳在一起的时候，问道。

　　“唉，说来话长……”梁艳叹了一口气，“你啊，也是倒霉……被分到了‘死亡之组’……”

　　……死亡之组？

　　“艳姐，什么意思？”

　　“十年前咱们公司规模还很小，发展初期，HR部门也才几个人，连HR经理的概念都没有，当时，HR部门的最高负责人，是HR主管——王玥。”

　　这个信息震惊了陈明俊，王玥竟然是公司元老吗？那怎么混成这样？……

　　“你先别震惊，我接下来说的才更让你震惊。当时张丽宁是后进公司的，是汇报给王玥的。”

　　原来是这样吗？一定是老套路了吧，政\\治斗争、逼宫、取代、打压……

　　“所以说，张总后来居上？是有什么背景么？”陈明俊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就个性来说，你也看到了，王玥哪有张总的霸气……唉”梁艳的意思很明确了，王玥太软弱，在政、治斗争上，段位比较低。

　　“那她斗输了，王玥为什么不走呢？”陈明俊问。

　　“听说是离开国=过一段时间，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大概是在其他地方待不下去吧。而且达华的福利待遇也好，王玥家离着又近。再说她年纪和张丽宁一样，在行业市场上也没什么竞争力了，所以就等退休呗。”

　　“可她也呆的下去，张总今天……”

　　“唉，王玥比较软弱，能忍就忍了。”

　　“那你刚才说什么‘死亡之组’……什么意思啊？”陈明俊问。

　　“那还不明白吗，被分到王玥团队的，基本上就等于流放差不多了。张总怎么可能给王玥留下能力强的人，肯定把最差的给她啊。就算她团队里出现了比较优秀的人，也会立刻被调离，被调去别的team。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因为你在咱们团队做不出成绩啊。

　　你想想，人家周浩团队的，帮业务部招到一个专家，人家业务部得感谢周浩他们；万一那个候选人升上去做了老总，那周浩他们就是多了一个靠山，毕竟老总是周浩她们进来。所以人家都是锦上添花。

　　可你反观咱们的工作内容呢，都是关于基层操作工的，事情特别多，还琐碎，大部分是救火的。事情多就容易出纰漏，谁能每个细节都不出错啊。所以啊，咱们员工关系的工作，做的好了，是理所应当的，要是做不好了，就是你的失职。等待你的不是鲜花掌声，而是挑战责备。

　　再加上王玥被张丽宁反感，咱们团队都感觉比人家低人一等，谁都可以挑战咱们。所以谁愿意在咱们组啊，都拼命找门路离开呢……就王烨，我就知道他想去组织发展或者招聘呢。我建议你啊，如果有机会，也为自己考虑考虑，你之前不是猎头出什么？其实去组织发展或者招聘都很合适。”

　　其实最后这句才是梁艳的重点，她想如果陈明俊离开，自己就少了一个竞争者。

　　“你刚才说，有优秀的人，就被立刻调离，都有哪些人啊？”

　　“我跟你说，你就别在这一块太奢求了，那概率基本是小之又小了，我在公司七年，我看到的在咱们团队待不下去，提离职的就十几个了。最短的，才做了不到一个月。至于你说的优秀被调离的人，一共就三个，赵刚、温锦、杜磊。”

　　陈明俊一惊，竟然是他们仨。杜磊竟然也曾经汇报为王玥。

　　“那他们不是后来者居上？”

　　“谁说不是呢，张丽宁是不会让优秀的人在王玥的团队底下的。当初因为这边团队的人都离职了，没有人了，于是招聘了杜磊和温锦，他们在王玥的团队，还没做多久，但因为温锦做了一次presentation，被业务部总经理夸了，张总就赶紧把温锦调走了；而杜磊，是张总发现，特别喜欢杜磊的个性，就把他也调离了。那两个人在其他团队，崭露头角，就上去了。”

　　“可张总这么讨厌王玥，为什么不搞掉她呢？”陈明俊问。不理解为何要留着一个让自己闹心的人。

　　“嗨！你不想想，王玥的那个位置，让哪个经理敢他们愿意干啊？这工作吃力不讨好。”

　　陈明俊想想也是。

　　看见陈明俊沉默不语，低头思考，梁艳估计他可能是泄气了。就安慰道，“你也别泄气，就像我说的，如果你有机会，的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

　　“你刚才说王烨想去组织发展或者招聘，你怎么知道呢？”

　　“那还用说，你没看他什么都不做，就做招聘，虽然人家周浩团队招聘的是几万块的经理，王烨招聘的是几千块的技师，好歹那是招聘啊，要想转team还是有连带性的。他和周浩、刘宏兴也走的挺近的，那不是在为自己铺路嘛……他也很精的，今天王玥说的那个劳务纠纷的事，他才不愿意接手那种麻烦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呢。”梁艳分析道。
　　“那李菲菲呢？我看她立刻就答应了。”

　　“她啊，小姑娘傻乎乎的，才毕业一年多，什么都不懂。积极么是很积极的，就是太马虎，有的时候拎不清，做工作做不好的时候还特别急躁，有的时候还特别犟，和王玥顶嘴。都不懂职场规则的。”

　　“艳姐，我其实没什么太大想法，就像安安稳稳先稳定下来，可我一直在乙方，都不懂甲方在这么多潜规则。以后要是你看到我那里触了别人的雷，你可得提醒我啊。我绝对记着你的好的。”

　　这话说完，果然梁艳高兴极了，她废了这么多口舌，就是卖陈明俊人情呢。这么看，陈明俊还是挺上道的。和他打好关系，以后在温锦那边，也能有点影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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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陈明俊把自己抛到床上，这一天，信息量真大。挺好，自己了解了很多。

　　他其实并不着急，自己刚到新环境，还不到自己展现自己的时候。第一步，他必须把环境摸透了，基本功练扎实了，第二步，才是他审时度势，策划上升路径的时刻，而第三步，就是按照自己既定的路线，表现自己的能力。

　　不过，现在最好奇的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王玥的团队里呢？是因为张总预判自己没能力，流放？还是自己太不起眼了，没被重视随便放在一个缺人的岗位上？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算了不想了，陈明俊拉回思绪，打开电脑，学习各部门的组织架构。有心计归有心计吗，但心机必须建立在有真正能力的前提下。所以，他必须沉淀心情，从基本功做起。至于斗争么，总有会主动或者被动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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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正式上班，陈明俊逐渐跟上节奏，每天都是很忙，跑前跑后，虽然工作杂乱，但陈明俊是有备而来的，他用及其敏锐的心态做每件事。每次做一件事，都要把相关引申的东西尽量了解一下。他在不动声色给自己积累能力。

　　同时，也在试图了解HR部门，试图了解HR的人，也试图了解整个公司他接触到的部门的一切。甚至是生产线，只要他到工厂，都要走两圈，问点东西出来。他知道，自己必须争分夺秒。

　　在这个过程里，陈明俊的团队，依旧是各种被挑战，被甩锅，被欺负。陈明俊也确实看明白了，王玥真的只会工作。

　　虽然她也会把不是自己工作的部分推出去，可因为张丽宁的原因，她根本推不过别人。每天被别的部门压着打。最明显的是招聘部门，刘宏兴的团队。

　　陈明俊找到了原因。且不说两人有没有恩怨，就刘宏兴本人来说，他就是张丽宁的耳目，估计经常打小报告吧。肯定是站在张丽宁的利益上。张丽宁需要刘宏兴向她提供下属间各种信息，所以很器重刘宏兴。而最近刘宏兴越来越过分，甚至有几次弄得李菲菲都气的胃痛。

　　为什么呢？因为年底要评高级经理啊。就在王玥和刘宏兴之间。

　　你问温锦？不好意思，人家两年前就是高级经理了。

　　虽说张丽宁偏袒刘宏兴，可最终的评审权，不在张丽宁手里。为了避嫌，由总裁办、各部事业部总经理抽调几位参与。就算这些人给张丽宁面子，可刘宏兴也要在的业绩上说得过去啊。

　　就算胜算很大，刘宏兴还是对王玥各种打压。

　　这不是，又是一个项目的汇报，作为汇报人王玥，肯定又会被挑战。帮王玥准备资料的陈明俊尽量细致，生怕出错。这时张总他们进来了，准备开始。

　　“温锦呢？”张丽宁问，这个项目虽然直接和温锦没关系，但有一点联系，所以张丽宁提了温锦。

　　“老温被事业部临时叫去讨论CI了。”作为直接领导的陆菁告诉张丽宁。

　　这时，和项目有关的赵刚抱着笔记本进来了。看人齐了，张丽宁点点头，要求开始。

　　果然，王玥又有几个数据被挑战了。

　　“赵刚，你说呢？”张丽宁问。

　　表面是征求意见，其实就是在释放信息，赵刚必须顺着张丽宁的话挑战王玥。这就是必须用自己的嘴为自己的boss出去打仗了吧。

　　可能是赵刚也觉得挑战的太过了？所以虽然也是挑战，但语速很慢，说的很犹豫。

　　呵，到底是鸡蛋挑骨头吧，说不出来吧。陈明俊想。

　　终于结束折磨，回到办公室，却又碰到梁艳的抱怨。原来是和刘洪兴合作的一个项目上，梁艳被挑战了，结果王玥在汇报，没人帮梁艳说话，让梁艳吃了亏。

　　这段时间以来，陈明俊了解了梁艳的个性。有小心思，想要占便宜，但是却很怕冒险，怕出纰漏，所以小心翼翼，坚决抵制别人甩锅给自己。但其实，本质不坏。

　　还没等陈明俊安慰。李菲菲气冲冲的回来了。

　　李菲菲这个人，很单纯，有干劲，但是耐心不足，经常工作中会气急败坏，一气急败坏，就容易马虎出纰漏。比如前段时间，又因为和工厂有了点争论，导致表格最后没做好，遇到了跨部门讨论，结果被挑战。要不是招聘的张博然帮她说了话，她肯定又要被批。总而言之，李菲菲就是心态不稳，还是太年轻。

　　“怎么了？”看见李菲菲神色匆匆，梁艳问。

　　“和工厂复盘离职率！烦死了！临时通知我！他们的时间要安排，我的就不要嘛？！”说着就拎着笔记本包跑去开会了。

　　“不对啊！可是她明天要交的那个PPT还没给我呢！无语……”梁艳想到她要汇总的PPT，李菲菲还没给她，肯定会造成自己工作延误，于是气急了。

　　陈明俊想，这样的团队境遇造就了这样的气氛，是个负循环，真的很不利。其实陈明俊也很偶尔的时候想，要不就在自己彻底了解环境以前，换个地方了解环境吧，比如周浩的团队，从第一天入职周浩试探自己之后，又有几次他提出了暗示。可陈明俊想想，还是冷静的选择不吐口不承诺不暗示。他总觉得他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个环境。还是暂时留在王玥团队吧。

　　这一天，因为工作，陈明俊又加班到很晚，他基本是部门倒数第二走的，倒数第一，是王玥。想也知道，工作那么多，每天还被挑战，当然工作量巨大了。

　　陈明俊完成工作，看看已经快九点了，准备回去。于是到王玥处准备和她打个招呼就离开。可无意中瞥见，王玥正在做的，是白天李菲菲做到一半的PPT。帮李菲菲改PPT么？

　　“王经理，我帮她改吧，你做别的吧。”陈明俊想反正自己也没事，就帮帮忙吧。

　　“没事，你回去吧，累了一天了。”

　　“没事儿，我做吧，你不是还有其他的要做么？咱们这样分工比较快。反正李菲菲的东西我也比较了解。”

　　犹豫了一下，王玥把PPT保存，发送给陈明俊。

　　陈明俊回到工位上，打开PPT，准备开工。却在打开PPT的一瞬间，愣住了。

　　第八章考验

　　陈明俊发现，李菲菲做好的PPT中，很多地方让王玥标注出来了，需要修改。而那些问题包罗万千，从数据，到表格，甚至是个别用词。都做了标注。

　　如果李菲菲有问题，直接告诉她改了就好，或者帮她改了就好，为什么要做这么繁琐的工作呢？

　　“王经理，你给李菲菲标注这么多，太费时间了吧。”

　　“她和你不一样，主观能动性太差，不会举一反三，必须每个都明明白白告诉她，让她养成习惯才行。”

　　陈明俊愣住了。王玥，一直在做这种程度的工作吗？为了一个PPT，为了一个刚毕业一年多的经常出错的李菲菲。

　　是因为怕自己担责任吗？那只要自己帮李菲菲检查好改好就行了，可她做的是标注，甚至有的地方有评语。

　　比如说人员需求量，只需要李菲菲统计数目。李菲菲就从工厂确认了数目，写在上面。可王玥会标注“以后必须弄清楚逻辑上有问题的突然增多或减少，是什么原因，是否可以改进，或者跨部门合作以减少人员量。”

　　类似的地方很多很多……

　　陈明俊忽然心里有些震撼。王玥，是在认真的教李菲菲啊。

　　李菲菲很马虎，对细节不关注，想得少，而员工关系是必须多想一步的工作。可光和李菲菲用说的方式沟通，以她那么马虎又忙忙碌碌个性，很可能这一秒塔基住了，下一秒就给忽略了。而且李菲菲每天要跑工厂，经常和王玥不能有效沟通，被打断，所以王玥是在通过这样花费精力的方式，在教李菲菲？像是一个老师，在批改学生的作业？

　　陈明俊回忆这两个月李菲菲的变化，虽然她还是马马虎虎，但其实是有进步的，只是工作太多，让她自己，甚至是整个团队都忽视了她的进步。就连陈明俊这么敏锐的人，都忽略了。虽然缓慢，但李菲菲在进步。而且是比其他team同年龄其他人，竟是更快的速度进步！只是因为不同工作内容，没法横向比较，才让他们忽略了。李菲菲其实已经很棒了，进步很快了！

　　知道这个真相，陈明俊心里忽然有点软。通透如陈明俊，立刻想起王玥刚才对他说的话。

　　“她和你不一样，主观能动性太差。”

　　这句话引起了陈明俊的注意，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王经理，好像你都没让我干过什么重复性的工作……基本每次让我处理的，都是新的工作种类，或者接触新的工厂。”陈明俊抬头，对另外工位的王玥说。

　　王玥正在认真整理东西，听到陈明俊的问题，随意说到。

　　“你很聪明很勤奋，遇到事情，一次可以总结出经验，而且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一件事让你做两遍是浪费你的时间。还不如让你多接触更多的工作或者更多的工厂，去学更多的东西。”

　　王玥说得理所当然，甚至没经过思考。可陈明俊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教自己？和李菲菲不一样的方法？

　　陈明俊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他马上去想团队里另外两人。他发现了更多之前忽略的东西。

　　王烨，是个有冲劲有理想的人，他想去周浩或者刘宏兴的团队，所以，当王烨经常和另外两个部门有所协同，这样就可以在两位经理面前表现，更多的让周浩或者刘宏兴看到他的能力了。

　　可是，王玥看在眼里，从来不卡王烨，不给王烨穿小鞋。从未给王烨制造过障碍。如果是其他经理，看下书这么朝三暮四，恐怕要气死了。

　　之前陈明俊是以为王玥是软弱，难道，她是放任王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甚至明知道他即将离开自己的团队，给自己造成用人紧缺，却无所谓？

　　陈明俊又想到，特别怕惹麻烦引火上身的梁艳，每次遇到与对方甩锅的时候，王玥肯定会站出来给梁艳说话，开始陈明俊以为她是维护自己科室的面子，这样想来，她其实是真的在维护梁艳么？

　　这么……为下属着想的领导……存在吗？这种……好人……存在吗？

　　陈明俊的心不再平静，因为今晚自己的发现、推测，和自己认知的东西，差的太多。

　　从他大二那年，陈明俊决定按照自己设计的路走下去的时候，他就发誓，不再感性，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不可以对任何人放下心防，不可以妇人之仁……

　　可今天，他真情实感的感性了。

　　王玥处理完了工作，看陈明俊在发呆。

　　“如果做不了你就发给我，我一会儿回家做。”

　　“没事，我今晚回去做。王经理……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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