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星辰虚度

　　二号床产妇生了对龙凤胎。

　　正是仲春时节，下午泼了点雨酥，临近傍晚重新探出头的阳光倾斜地往西垂着，夕阳的光线正好透过窗，将医院笔直的走廊照得火红。

　　许多欢动的脚步踩着被黄昏熏得温温热热的地板，汇成房间里喜气洋洋的声潮。

　　虞晚云自从知道分娩后自己有了儿女双全的幸事，生育带来的痛楚仿佛也轻了些。她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眼前挤满了道喜的人，有产期将近的孕妇，或者这些孕妇的家属。

　　疲惫淤积在四肢里难以消退，翻来覆去的谦辞让她疲于应付，好在她还有亲妈忙里忙外替她招呼答谢。

　　直到一位护士让人们不要过于吵闹，以免打扰其他孕妇休息，人群才渐渐散去，相约将虞晚云临产时备下的一条旧床单各自分裁了，拿回去当喜头。

　　天色近晚，黎诏终于将盛满鸡汤的饭桶拎进门，他把碗筷给老婆和岳母安置好，又推脱自己吃过饭，只蹭在床沿上坐着，笑眯眯地看着妻子吞咽汤水。他时不时嘱咐一句别光喝汤，也要吃肉。念了两次见虞晚云仍只喝汤，黎诏便取了筷子，给她把骨头油皮都剥干净，挑出净肉夹到她的白瓷汤勺里。

　　虞晚云打量着勺子里的鸡肉，抬眼就见亲妈既揶揄又欣慰的眼神，好笑地解释：“我渴了，先让我喝会儿汤不行？我一个大人用得着你管？你要没事，看那两个娃娃去。”

　　“人家是关心你，怎么好赖话都听不懂了？”虞母上个月从梅城赶来守候女儿生产，也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对黎诏这个女婿越来越满意。在长辈面前不善言辞的黎诏，在女儿面前是个极为细致体贴的好男人，这一点就足够老岳母放心。

　　况且两家说好了虞晚云的婆婆过来给儿媳伺候月子。亲家母明天就到，虞母可不希望自己临走的时候看见女儿女婿闹点小口角。

　　虞母唠叨完女儿又急忙劝女婿：“黎诏你坐着，孩子那边医生护士看着呢，你先歇歇脚再去，下午还落雨了，你来的路上也不好走吧。”

　　“路上没怎么的，就是回去给我爸妈打电话报喜耽误了一阵，”黎诏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颈子，解释道：“我爸说家里男孩都是‘进’字辈，让我给儿子按规矩取个名字，我二弟三弟家的两个侄子不就叫进栋、进朋吗，我们儿子的……”

　　“按什么规矩？”虞晚云一听就撂下碗勺，冷冷打断他：“你们老家的规矩怎么只给男孩起名字，不管女孩呢？”

　　“老家农村那边传统些，女孩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不用排字辈，”黎诏辩说：“我和你都是读过书的，生男生女都一样，我也不可能重男轻女，名字这都不是多重要的事，关键是以后怎么教育孩子。”

　　虞晚云无法认同：“这是我受了好大得罪生的双胞胎，取名字早说好要取成一对儿的，之前定的仁山、智水你不是很喜欢吗？”
　　黎诏给虞晚云碗里边添汤，边说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好，可这句话有前有后，生的又是姐弟两个，难道让女娃娃叫什么山？不好听。”

　　“那也行，既然你非要弄个破规矩，我就重新给女儿想个名字，女儿叫什么，儿子就叫‘进’什么，”虞晚云赌气道：“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双胞胎，我不仅有了，还是龙凤胎，让你儿女双全了，你们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满意满意，云云辛苦了。”长辈在旁，刚刚升任父母的夫妻俩默契地暂停了争执，依然一个吃一个看，气氛和睦。

　　待到翌日清晨，即将回程的虞母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叫黎青生，外孙子叫黎进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女儿总要比我有出息才行。妈，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听？”浓香的白胖猪脚汤取代了鸡汤的饭桶空间，虞晚云喝着婆婆炖煮的补汤，顺便享受完了来自婆婆的恭维感激，再次提起了名字的事。

　　“你生的娃，你寻思的名字肯定好听！”黎母的口音尽量往普通话的方向拗着，但是激动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冒出乡音。

　　二儿媳和三儿媳都生了两个女娃才生出儿子，交的罚款都不是小数目。这头胎生俩，儿女齐全的大儿媳怎么看怎么招老婆婆喜欢。虞母想起不久前在看护室里见到的乖孙熟睡时还能一手打醒旁边的孙女，心里爱的不行，想着乖孙以后绝对是个壮小伙，伺候起儿媳妇不由更体贴了。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被弟弟的小拳头捣在脸上，黎青生才从混沌中重拾神志。她不加思索地从女婴躯体里挣脱，以灵魂形态升到这间屋宇的上空，和另一个挥着小手欢迎她的灵魂汇合。

　　“黎蓝生？”
　　进入新世界获得新躯壳，即使有系统的保证黎青生也有些茫然。她记得自己被一个神秘系统选中开启不同世界的任务之旅，以往的记忆被全部清零。这是她的第一个任务世界，也是福利世界，而她的甲方正是这位黎蓝生。

　　“满足委托人夙愿的任务，哪有比委托人本人更好的向导呢？这还不算福利吗？”蓝生笑眯眯的，牵着青生的手绕着房顶吊灯转了个圈。

　　难怪系统告诉自己进入世界自然会有指引，黎青生了然：“你要我完成什么事？”

　　蓝生从吊灯跳到窗台上，招手让青生一起来看——窗外是一片草坪，刚被春雨滋润的矮小植被青翠欲滴，满目碧绿令人恍惚。

　　“妈妈是看到它才想出青生这个名字的。”蓝生伏在玻璃上，轻声说。

　　两个幼小的魂体手拉手跃出窗扉，躺在湿润的草地上，青生看着蓝生，蓝生在望天：

　　“我刚才去看爸爸妈妈了，他们很开心，”蓝生翻过身，面朝青生：“可我的心愿恰恰是让他们痛苦。”

　　青生“哦”了一声，并不惊讶：“让你的父母痛苦是吗？如果是陪伴我走完这个世界，你的愿望随时都可以更改。”

　　“何止陪你，”蓝生笑了，婴儿的圆脸浮现了一丝冷漠神情：“你以为睡在你旁边的那个小东西是怎么降生的？”

　　她说的是孪生弟弟黎进生。

　　“我的父母还没有生龙凤胎的福气，自然是系统帮忙的，”蓝生重新翻过去望向天空，天色已较刚才暗了几分：“原本只有一个我罢了。”

　　从蓝生的陈述中，青生不认为这位甲方是多年独生女得到媲美转世的机会时，想要兄弟姐妹才让另一个生命随她一起诞生。

　　“我想看他们有了儿子的同时，会怎么对待女儿。”蓝生闭上眼，将自己的心愿缓缓道来：“我想看他们在抚养负担成倍增加后，会怎么教养自己的孩子。”

　　“那怎么让他们痛苦呢？”青生平静地提醒她。

　　“这就需要你黎青生成为一个出类拔萃，世无二出的人物了，”蓝生凑过去，小胳膊支着脸趴在青生身边。她轻柔低语：“然后，我想看他们被自己优秀的女儿抛弃的样子。”

　　“好的。”黎青生沉默片刻，答应了。

　　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夫妻两显然不知道睡得昏昏沉沉的女儿已经规划出了一份双亲不认的人生大计。

　　两个孩子，对准备筹钱买新房的年轻父母是不小的负担。

　　“云云，上头决定派几个人去边凉那边工作，我打算去。”抱够了喜欢张牙舞爪的儿子，黎诏轻手轻脚捞起女儿搂在怀里。
　　“那边太远了，要去了怕是一年半载才能回家一次”虞晚云担忧地拧眉：“我妈回去帮我哥带侄女，你妈待一个月就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带俩孩子？”

　　“边凉远，条件艰苦，可是给的工资高，还有补贴。”黎诏难得地叹口气：“生孩子才是个头，以后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咱们还要买房子，难道等姐弟两个能跑能跳了，四口人还挤在单身宿舍住吗？”

　　丈夫句句在理，虞晚云的心里不断涌出难过的情绪。孩子是好不容易盼来的，还能顾生不顾养吗。但她一个人养两个孩子，身边也没帮衬，又是何等艰难。

　　虞晚云垂下头喃喃自语：“难怪人家在墙上刷标语‘只生一个好’呢。”

　　“是啊。”这句话得到黎诏附议。

　　从龙凤胎的喜悦里清醒，黎诏和虞晚云需要面对自己薄薄的家底。

　　黎诏轻拍女儿的后背，小婴儿暖暖的体温穿过襁褓抵达他的掌心。虽然亲娘更满意他有了儿子，但是他和虞晚云其实对女儿更亲近。

　　或许因为她早十分钟出生，却比弟弟的体重低了不少，刚刚四斤的重量让她无法带给父母一个健康的信念。

　　暗藏忧虑的目光过于沉重，回到躯体里安眠的青生不免睁开眼，冲着亲爹“啊”了两声当做抚慰，随后眼睛关上继续入睡。

　　“青青醒了？”虞晚云听到动静，探过身来却只见女儿仍是睡得安安稳稳的。

　　黎诏愣住了，半晌才说：“我刚才在想青青以后身体不好她就眼睛睁开喊了两声……这是心灵感应吗？”

　　“有可能，不然怎么说血缘很奇妙呢，”虞晚云突然话音一变，轻嘲道：“等你去了边凉，隔着十万八千里，看你能感应上我们娘仨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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