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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祁晨,你呢?”
对方执筷的手一颤,蓦地抬头对上言灿风轻云淡的脸。
“你是谁?你怎么会……”祁晨努力克制自己的讶异情绪,可声调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怎么可能!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认出自己来。且不说长相已于从前大相径庭,就从刚这几人的表现来看,他们是有意跟踪接近自己的。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祁晨大脑猝然回溯刚刚男生所讲的话——百年校庆、十多年老店。
轰!
似一道闪电突然劈向脑袋。
他明白了,——这男生没有说谎,他跟他一样,都是来自2020年!
“……你们想干什么?”他身体微向后缩,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审视。
言灿眉梢一挑,“自我介绍下,ST时空安全局行动队队长,言灿。”
他正色道:“ST专门监督穿越者的行踪,祁晨,你违反时空禁令,擅自闯入2006年,现在,我们要按照规定把你带回去,这里你不能做过多的停留,不能擅自改变已发生的事实。”
言灿缓了缓,“当然,你想重回故里,游山玩水看看风景和故人,我们倒是没有意见。”
行动队之所以要带回穿越者,除了防止其改变过去之外,还是为了穿越者自身考虑。
如果穿越者回到的年代,自己已经降生。那么在一个时空里,就不能同时存在两个相同的个体,作为异世者的穿越者呆的时间越久,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最后直至暴毙而亡。
祁晨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他似乎没意识到还会有这样的部门派人来干预自己。
可既然他都能穿越了,那还有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吗?”他喃喃道。
言灿敛下眉目,“时空有自己的运行法则,我希望你不要擅自篡改,你的身体不好,呆的越久,损耗越大,现在跟我们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他停了停,又道:“而且你的老婆已经报警了,现在包括警察在内所有人都在找你,不要让大家太过担心。”
说到老婆时,言灿注意到祁晨眸光一闪,下颔微颤。
他呆滞地凝视着虚空,那双眼睛黑黑沉沉的,有种莫名的情感转瞬即逝,像是刚才还在的些许期冀的星光如今被陡然湮灭。
半晌,他收回视线,轻声吐出一个字。
“好。”
他愿意现在就走。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他能这么配合,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起身准备返程时,祁晨说想先上个洗手间。
言灿点点头,对宋也暗自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心领神会跟了过去。
孟芸带着韩娜娜走到柜台前,刚把钱包递过去,靠左手边的方向老远传来宋也的一声叫唤:“阿灿,快来!”
言灿立马飞奔了过去。
孟芸赶紧接过老板递来的零钱,牵着韩娜娜的手,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赶。
她在男厕所门口止住步子,冲里头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沿着走廊逃生通道往里跑,果然拐个弯就看到面馆的后门。
此时的后门大门敞开着,冷风在不停地往里灌,门口雪地上落有几处杂乱的脚印。
两人冲出去时,老远就看到言灿跟宋也几步追上了逃跑的祁晨。
落后半身的宋也犹如猛虎下山之势,一把腾身向他扑了过去,不顾言灿的一声喝止,两人连带滚了几圈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宋也一骨碌爬起来一个跪压反手折腕,祁晨惨叫一声就不动了。
他得意洋洋地抬眼看着言灿,“怎么样,我厉害——”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边上了。
“我艹!”宋也一脸雪渣子,“阿灿你没搞错吧?”
言灿没有理他,他急忙小心半扶起祁晨,“祁晨!你怎么样!祁晨!”
男人脸上毫无血色,竟比地上的雪还要惨白几分,他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
宋也登时吓了一跳,坏了!自己刚刚兴奋过度使了蛮力,倒全然忘记他是个癌症晚期患者了。
几个人连忙围了上来,言灿用拇指紧按他的人中穴,“祁晨!醒醒!”
过了好一会儿,人才缓缓睁开眼。
言灿半搂着他,紧绷的神经还没舒缓,怀里人喉咙一紧,蓦地向前一倾,双手撑地,开始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祁晨面目扭曲,绷紧的额角边,青筋凸起,大把大把的汗珠坠下,落到地上的污秽物中。
胃里仅剩的一点面条全吐出来了。
他还在呕着。
再接下来,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伴着韩娜娜的尖叫声。
雪白的地上洇开滴滴血痕,如朵朵妖艳盛开的彼岸花……
.
——自己又吐血了。
祁晨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识时,腥甜的口腔在提醒他,这身残破身躯竟比穿越前更加糟糕了。
他现在正躺在一个棕色的长沙发上,孟芸问服务员要来一杯温水,言灿把他搀扶起来,喝下几口。
沙发边上,宋也正挠头站着,磕磕巴巴地道着歉,韩娜娜咬着嘴唇挨在他旁边,也是一脸担心。
这里是瑾华大学旁边的一家咖啡店,几人点了一个空阔的带沙发的雅间。
本来像祁晨这样的情况大家应该赶紧把他带到医院去看看,可几人身上都没有证件,去了这地方又怕留下痕迹引起怀疑。
言灿决定直接把人带回去,结果祁晨拼死不从,又跪又求的,大家都不忍心,只好先在这里歇歇脚。
这厢祁晨刚好了些,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了,几个人七手八脚都没扶起来。
“言灿!算我求求你了!”他红了眼眶,“给我两天的时间吧,就两天!”
言灿扶着他的手,熬不过,只好也坐在地上,脸对脸问:“祁晨,你就那么想改变姚雨敏的命运吗?”
话音刚落,包括祁晨在内的几人都是一怔。
孟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啊,祁晨就是在大学期间,认识了他现在的老婆姚雨敏的。
“言灿,你们刚刚跟我说的话,我都明白,”祁晨语速急切道:“不改变重大的事情就可以了不是吗?”
“我跟敏敏在一起十四年了,结婚后也一直没能有孩子,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她……让她……”
男人抬头,艰难得一字一句说道:“让她不要再认识我,不要再嫁给我。”
言灿在听完他这句话时,神色稍变,像是有些疑惑想要脱口而出,但不到一秒,他便掩饰回平静。
祁晨还在不断央求着。
一个癌症晚期的男人堵上一切回到过去,只为改变曾经的自己与妻子相遇相爱的命运。
而他想做这些,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太爱。
爱到想放手,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
——一个没有他存在的未来。
见言灿犹豫。
祁晨又往地上磕,“求求你满足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心愿吧!”
言灿用手掌直接抵住他的头,半晌,沉声问:“祁晨,既然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提醒当年的自己多注意身体,说不定你们——”
“提醒又能如何?”他痛苦得摇摇头:“我的病再好再坏都是木已成舟,可她不一样,她才32岁啊,她本该有更好的人生,如果没有遇见我,他们应该会在一起的,是我,是我的错啊……”
孟芸没听清楚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女性的直觉让她感觉到,祁晨的意思是指姚雨敏就算没有遇到他,也有良配可选。
言灿口气轻缓道:“想让我们帮你,你先起来行吗?”
“是啊,祁晨大哥,”宋也在旁帮腔,“有什么事咱能坐下来慢慢说吗?”
祁晨总算听话,颤巍巍被扶了起来。
言灿在他旁边坐下,“你就那么肯定只要两天时间,就能阻止曾经的你跟她不会在一起吗?”
他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稍许片刻,笃定道:
“……我能肯定。”
那天下午,祁晨讲了一个属于他和姚雨敏的往事。
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孟芸看着他的眼睛,透过那双幽深的瞳孔,看到了他的过去。
咖啡馆镶花的玻璃橱窗外,雪已停了,几缕阳光撒下,似把时光转回到几个月前,那果实累累的盛夏季节……
祁晨出生在华安市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父亲高中数学老师,母亲小学语文老师,而一般这种配置的教育下,孩子基本不会走歪。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的祁晨,成绩优异,人也乖巧懂事。
2005年7月,他不负众望,顺利考到了瑾华大学。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天,整条长巷都为之轰动,那阵仗可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街坊邻居把他家门口围了个遍,而跟录取通知书同时抵达的还有蜂拥而至的记者,大家都想争先采访下这位新晋的省高考状元。
被堵在家门口的祁晨哪见过这么大阵仗,在话筒都快戳到脑门上后,才磕磕巴巴一句:努力就好。
倒是围观的街坊大妈说得多,一把抢过话筒,对着镜头把孩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记者话都插不上嘴。
祁晨母亲很是高兴,一家人打算把他送到大学后,就把小巷里的学区房给挂出去了,一听说是高考状元曾住过的地方,又是一群家长蜂拥而至。
正可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今天这个邻居来一睹状元芳容,明天那个亲戚来上门求教经验,祁晨被哄吵了一个暑假后,总算赶在大学报道那天狂奔到校,把门一关包一扔,往寝室椅子上一瘫。
仰天感叹一声:啊!总算清净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为能安安静静地做回普通学生了而庆幸不已。
高考时,大家都是个顶个的牛逼哄哄,可那又怎样,入了瑾华门后,还是应了那句老话。
——瑾华人才济济,你TM算个狗屁。
毫不夸张的说,哪怕有天,瑾华大学牌匾被风刮下来砰的一下砸倒五个人,也有三个省的高考状元,至于剩下的两个嘛,不要意思,人家都没参加高考,全是保送的。
祁晨就这样普通到了大学二年级,才再次一鸣惊人。而一鸣惊人的原因,并不是他在成绩或学业上有何建树,或者是犯了什么大事,而是因为他谈恋爱了。
在瑾华这个男女比例四比一的工科院校,谈个恋爱虽然艰难,但也不至于轰动全校,而祁晨能牛逼的原因在于,他的女朋友是姚雨敏。
而这个名字,还有一个闪耀的前缀。
——瑾华大学的校花,姚雨敏。
两个人相遇相识相爱,被传言了各个版本,哪怕几年后仍然在男生们的咬牙切齿中口口相传。
一种版本是计算机专业屌丝为何能一举拿下金融系第一美人儿?根据其本人的回答:努力就好。
装逼,纯粹是装逼,——情敌们总结道。
而另一种版本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终抵不过天降之人,作为天降之人的祁晨究竟是不是第三者,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据说第三者祁晨回复了一句:关你屁事。
而这些事情的种种前因后果,溯其缘由,都要从2006年8月开学开始讲起。
夏日炎炎的周一,祁晨作为大二志愿者,负责接待新来的学生。而在他旁边,挤着一群磨拳霍霍的男生们,仰着头注视着校门口进来的人。
来一个女的大家就一哄而上,犹如饥民遇到米仓放粮。
在大学里,像是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大二学长想脱单,绝佳的机会就是迎新生当天。
长得抱歉的,勉强给指个路;长相一般的,可以帮忙搬一下行李;而长得漂亮的,能直接把人送到寝室;至于绝色嘛——
祁晨望着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生,抢着拿行李,有两个人拽着箱子甚至要打起来,女孩无奈只好把自己的粉色背包也递了过去,大家学妹你寝室在哪儿啊,等会在英工楼报道我陪你去啊,你走路累不累啊的一嗡过去,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祁晨被呛得想咳,旁边一满脸麻子的女孩倒先咳了,咳得那叫肝肠寸断;她旁边两大行李箱都没人拿,祁晨皱眉走过去,直接帮人提了起来,女孩一路受宠若惊,连声感谢。
走到女寝楼口,又是哄的一群人往下,楼梯间,挤得差点没把祁晨和行李箱一起掀翻,那是祁晨第一次知道绝色的威力有多强。
待到新生军训结束后,姚雨敏的大名已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感叹经管学院出了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儿,这样的极品不说在理工科院校,就算在艺术院校都是拔尖的,况且人家还是正规考上瑾华的,有颜有才,就更是了不起了。
要知道在以前,华安市还会有这样的谣传:说是华安市发现一只活的恐龙,隔壁科技大学说,嗯我们可以借来看看,前面医科大学说喔哦,我们可以用来解剖,结果瑾华大学腾得跳出来,大手一挡,谁他妈敢动我们学校校花!
其实说的也是全国第一的工科院校盛产歪瓜裂枣就是出不来美女,现在校花能有这样四千年一次的倾城之貌,瑾华大学的男生们腰杆子都挺直了些。
迎新晚会上,祁晨在观众席里第一次见到了姚雨敏,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款款而来,在主持位上站定。
舞台干冰喷洒的雾气中,她笑靥如花,犹如仙女下凡。
底下男生嗷的一片沸腾,大家张大嘴巴扁桃体都看得一清二楚。
寝室余老大更是抓着祁晨的肩膀,把人晃成了拨浪鼓,边摇边一脸你看你看我说吧的得意模样。
祁晨从轻微脑震荡中回过神来,眯眼一瞧,轻吐出一个结论:
不过尔尔。
对祁晨而言,姚雨敏的长相就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要如此众星捧月,爱不释手,后来他把这个疑问□□发给凝露。
凝露回了句:【你知道吗?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食色者,人之性也。】
晨曦:【那为什么我不会?】
凝露:【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祁晨收回手机,又自习了会儿,突然班长给他来了电话,说是爱心志愿者活动报名需要他的身份证复印件。祁晨一摸发现没带,只好又赶回寝室拿。
晚上八点,二楼男寝黑漆漆一片,祁晨一路走来,发现每个寝室门里都有说话的声音,热热闹闹的,可就是没开灯。
他倒是没做多想,到了206,用钥匙打开门,转身开灯,到书柜上拿证件,动作一气呵成。
可下一秒,楼下传来一阵嘘声。
此时的男寝楼下的广场上,人群中,拿着玫瑰单膝跪地表白的男生,额角突突直跳,而在他手指的方向,整个男寝大楼用灯光拼成的“生日快乐”四个大字的“日”字下方,突兀地多出一个点。
对于这一陡生的变故,围观群众全都惊呆了下巴,只能有感而发的说出一句:
“我.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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