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空局当公务员

　　寒冬，久违的太阳倾洒大地，映着路边堆扫过的皑皑白雪，一片亮晶晶的。

　　华安市街面上，正值上班的早高峰，一群穿着印有华安制衣厂蓝色棉服的工人，正骑着二八自行车，在红绿灯路口前停下。

　　几个人拢着袖筒缩着脖子相互交谈着，说到这个月言大老板又给大家涨了30块钱工资，顿时精神抖擞，笑得嘴里直呼白气。

　　在他们身后，一辆红色标记103路电轨公交车在站台缓缓停下，几个人上了车，售票员拿着腰包坐在门边，笑盈盈道：“同志，您到哪站下？”

　　“乌衣巷。”一个清瘦小伙伸手将白色纸质月票递给她，找到旁边靠窗的木头凳子，坐了下来。

　　他穿着厚实的绿色棉服，外套鼓鼓囊囊的，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小伙抬眼见四周人都没怎么注意自己，才偷偷又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瞅瞅。

　　只见东西用报纸包卷着，他小心翼翼展开，露出一束红色的玫瑰来。

　　花儿娇红美艳，在这个物质基础不够富裕的80年代，并不算常见，小伙子黑眸凝视着它，视若珍宝。

　　少顷，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嗅了嗅。

　　——没有一丝香味。

　　其实，这花是用纸折成的假花，绿色的枝干是用绿绳卷着铁丝做成的。

　　小伙子花了一晚上时间弄好，他盯着玫瑰看了又看，嘴角不自觉勾起羞涩的笑容，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

　　人将花小心收起，怀揣着爱意，等待着目的地的到来。

　　华安市临郊边的乌衣巷，有错综复杂的狭长胡同，胡同里的筒子楼住着几十户人家，热闹非凡，充满了烟火气息。

　　见日头正浓，男女老少都搬着凳子出来晒太阳。

　　胡同口，小女孩跳着皮筋，跳累了，吵嚷着让旁边织毛衣的女人买北冰洋汽水喝，女人被摇晃地烦了，只好答应。

　　一旁跳房子的男孩见妹妹拿到钱了，自己也抽了五分钱，撒开小腿往胡同里跑去。

　　自行车修理铺前，蹲着两人摆弄着倒挂的车轮，裁缝店里，老板娘踩着缝纫机，碾过黑色喇叭裤的针线。

　　小男孩越过他们，跑到早餐店门口。

　　眼前正揭开新一笼的包子，个个皮薄馅儿大，白花花的卧在面上，直冒热气，他急促伸手去够，被烫得一激灵。

　　小孩子捏着耳朵直跺脚，逗得手上还端着蒸笼的少女咯咯直笑，她赶紧拿起塑料袋，装下一个递给他。

　　人抓起包子，放下钱就跑了。

　　少女在后面喊到：“喂！小果子！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小果子嘴里叼着包子兴冲冲的，哪管得了那么多，可才刚跑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向后翻倒过去，包子滴溜溜滚落到一旁，被邻居家小土狗给叼走了。

　　小果子哇得一声就哭了。

　　“小朋友，对不起啊。”

　　那人连忙扶起他，半蹲在地上，边掸他的衣服边柔声安慰，最后承诺，会给他再买更多好吃的。

　　小果子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呜呜……妈妈……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那人想了想，又说他可以给钱让他自己去买，小果子又说不能要。

　　男人无奈笑着，说不白给，可以让他帮个小忙。

　　闻言，小果子顿时不哭了。

　　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眼前穿黑色大衣的叔叔，见他眼眸弯弯，不像坏人的模样。

　　半晌，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

　　103公交车在站口停下，棉衣小伙子从车上下来。

　　他走到胡同口，整了整衣服，长呼了一口气，心里又默念了遍呆会儿要讲的话。

　　小伙拿出怀里的东西，正准备往前走，突然蹦出一个小孩来，一步跳到他身上。

　　“林伟叔叔，你来了！”

　　他慌忙接住小孩，“小果子，是你啊。”

　　再小心翼翼放下来，等低头看到小孩的棉鞋及下面踩着的报纸时，全身霍然一颤。

　　赶紧蹲下身子，打开查看，可惜花枝已经被碾压得不成样子了。

　　旁边又来一个人，见此情形，拍了拍小孩的头：“小果子，你看你，把人家的花都踩烂了！”

　　小果子捂脸唔唔直哭，边哭边瞄那人，对方偷偷给了个演得不错的眼神。

　　林伟见状，吓到了，连忙弯腰安慰，说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那人看了看花，皱眉沉思片刻，认真道：“要不这样吧，兄弟，我这远房外甥把你花弄坏了，我来赔给你。”

　　林伟抬头，见对方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呢绒大衣加牛仔裤，这副潮流打扮自己只在黑白电视机里见过。

　　他有些自惭形秽地把报纸包好，塞进棉服口袋，说没关系不用。

　　“啊！也是巧了，”那人似想到什么，拍手道：“正好我今天走亲戚带了一束来，你不嫌弃就收下吧。”

　　说着一打响指，小果儿点头，麻溜地跑到胡同拐角，不一会儿吃力得扛着一个巨大的花束跑了过来。

　　那人一拿，一扔，

　　“哥们儿，给你。”

　　林伟踉跄两步接住，低头一看。

　　只见怀中一大捧鲜红的玫瑰，粗略一看大概有一百朵，他吓得一抖，赶紧颤声推脱，

　　“同志，这……这使不得啊！”

　　“拿着吧。”

　　“不不不……这太贵……”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推推耸耸，跟打太极似的。

　　最后黑衣男人将人轻轻一推，命令道：

　　“小果子，护送！”

　　“好嘞！”，小孩一把抓起林伟的手就往胡同里跑。

　　边跑边欢快叫嚷着：

　　“林伟哥哥来给包子姐姐送花咯！”

　　“林伟哥哥来给包子姐姐送花咯”

　　林伟还没搞清楚状况，一边紧抓着花，一边躬身跟着。

　　一抹亮色闯入黑灰的胡同，沿路蔓延，花香四溢。

　　胡同里瞬间炸开了锅。

　　大家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大束花，修车师傅、裁缝妹子、街坊邻居都聚了过来，一起跟在林伟身后，瞧着热闹。

　　待到了包子铺前，他止住脚步，搂着花一脸尴尬，而小果子已经把人拉了出来。

　　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

　　两人目光交汇，都有些羞涩。

　　少女扎着两股麻花辫，脸蛋红扑扑的，她盯着小伙手里的玫瑰，清润的眼眸满是诧异与惊喜。

　　林伟抿了抿唇，再抬首，满眼都是女孩可爱的模样。

　　他鼓足勇气，将花双手递到她面前，温柔道：

　　“生日快乐。”

　　一阵起哄声响起。

　　女孩被围在中间，一手捂着嘴笑，一手背在后，身体左右轻晃着，娇态可人。

　　阳光正好，一切刚刚好。

　　胡同里的喧闹声、嬉笑声达到沸点。

　　不远处，一位老人从拐角走出来，在黑衣男子旁边站着。

　　两人立在一颗光秃秃的梧桐树下，一起注视着那个方向。

　　“您真的太帅了。”男子感叹。

　　老人脸上挂着笑，满是皱纹的颊畔露出两个凹进去的酒窝，他侧头：“言灿，谢谢你了。”

　　言灿双手插着大衣兜，恭敬道：“您客气了，林老先生，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说实话，您是我第一个遇到穿越回来只是为了给爱人送花的。”他又看向抱花的女孩，赞叹道：

　　“令夫人真的很美。”

　　老人凝视着那个方向，混浊的眼中，眸光闪闪，他似回忆起太多往昔，眼眶泛红，柔声道：

　　“是啊，在我眼里，少女的她，当妈妈的她，变成老婆婆的她，都很美……”

　　两人看着年轻男女在众人簇拥下，一起走出了胡同，往公交站台走去。

　　“要不要再跟着？”

　　“算了，”老人摆摆手，“让年轻时的我们好好独处吧。”

　　……

　　人群散去，一个小身影朝他们窜了过来。

　　“叔叔！我厉害吧？”小果子一把抱住言灿大腿，洋洋得意道。

　　言灿弯腰，刮了刮他鼻子，“小郭子最厉害了！”

　　“不对，不对，我叫小果子，这是我小名。”

　　“哦？是吗？”言灿蹲下身子与他平视，“那你大名叫什么？”

　　“大名叫林坚国！”

　　摸头的手一顿，言灿诧异道：“你叫什么？”

　　“林坚国呀！”

　　“坚……守国家的坚国？”

　　小家伙挠挠头，“叔叔，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不过妈妈说因为她喜欢吃煎饼果子，所以叫……”

　　言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扶着肩膀左瞧右瞧，“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了！”

　　算了算年龄，正好。

　　言灿长长“哦”得一声，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摸摸小孩的头，把头发揉弄一遍又一遍，跟洗头似的。

　　“哎呀，哈哈，小果子真乖哟，哎呀，你这头发真多啊，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啊，哈哈哈……”

　　小孩见他笑得莫名其妙，奇怪道：“叔叔，你怎么了？”

　　言灿笑容总算暂缓，歪头道：“没事，就是挺‘秃然’的。”

　　“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呀？”

　　“好呀！谢谢你叔叔！”

　　“诶，错了，不能叫我叔叔。”

　　“那叫你什么？”

　　言灿手撑着下巴，像是在思考，未几，好看的眸子狡黠一笑：

　　“那就……叫我大爷吧！”

　　……

　　ST局长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的林坚国聊得好好的，突然“阿嚏”一声。

　　他一句“抱歉”，接过林芷递来的纸巾，嘟囔道：“我最近没感冒啊……”

　　他鼓捣了一下，正正衣角，又恢复慈眉善目的模样，对一旁笔直端坐的女孩和蔼道：“孟芸啊，以后在这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啊，这儿就是你的家。”

　　孟芸心中一暖，赶紧点点头，“谢谢……谢谢局长，我会努力的！”

　　林坚国欣慰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突然脑袋一阵眩晕，他“嘶”得一声按住自己的脑门，感觉一些新增的记忆正源源不断覆盖他的过往，头疼得眉头直皱。

　　“局长，您怎么了？”林芷扶着他手臂关切问。

　　“没……没事，”林坚国稍缓片刻，面容发白，良久，才沉声问道：“言灿去的位置是在哪里？”

　　“是……”林芷翻越手中的资料，“哦，有了，是四十年前的乌衣巷，现在的华安市市郊荣景别墅那块儿……”

　　林坚国眼睛微眯，脑海中一下多出了童年回忆的画面，五岁的自己正唆着棒棒糖对远去的人挥手告别，那人回眸一笑。

　　——赫然是言灿那张欠揍的脸。

　　他腾得一下站起身来，登时气得面红耳赤，“胡闹！等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人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声音杀气十足：

　　“妈的，言灿你个兔崽子，占便宜占到老子头上来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