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空局当公务员

　　星期一，晨光破晓，朝阳升起。

　　伴随着广播站悠扬的歌声，几个穿着华安一中校服的男生，正勾肩搭背的，边聊边走出教室。

　　像是说到什么高兴事儿，边上胖胖的男生笑得头朝后仰，小眼一抬，正好瞥到前方修长的背影。

　　他抬起三层下巴嚷道：

　　“诶！宋也！听说你今天又要发表国旗下的演讲啊？”

　　众人哄笑开来。

　　宋也倐得转身，长长的刘海下，一双大眼睛翻了个标准白眼。

　　“死胖子，老子日你大爷哦！”

　　“啧啧，怕你日不动哦！”胖子笑成弥勒佛，几步走上前，一把捞住他脖子，坏笑道：

　　“我亲爱的后桌，怎么一个人走啊，你老相好呢？”

　　“对啊！你同桌人呢？”其他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揶揄道：

　　“以往不是形影不离吗？”

　　“就是说嘛，人呢？”

　　宋也被胖子压弯了腰，好不容易挣脱开他油腻的肥手，又挡开另一人的猴子偷桃，不耐烦道：“都她妈滚！谁跟他形影不离。”

　　“哟，这是跟你们家方太太吵架啦？”

　　“哎呀，你别因为他举报你上课玩手机就气成这样啊。”

　　“就是就是，夫妻哪有隔夜仇……”

　　宋也见几张破嘴越说越离谱，直接甩脸子，扭头撒腿就跑。

　　“诶，慢点儿，一起啊！”胖子领着一群人跟上来，一路追逐打闹。

　　绿草坪上，少年们你追我赶，活力十足。

　　.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行政楼顶楼的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就有些沉闷了。

　　沙发上，两个人正弯腰盯着茶几上的东西直愣神。

　　沙发靠窗的位置上，一人正大马金刀叉开腿坐着，见他们一个个蔫巴样，敲敲茶几上的玻璃，提醒道：“方校长，怎么样啊？”

　　声音浑厚有力，令人胆怯。

　　方校长明显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咳了咳，对旁边人低语几句，等人点头走后，才坐直身体，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

　　“肖支，这种扣子很常见的，不一定是我们学校——”

　　“我知道，”肖延截下话头，“我们警方现在也是在摸排阶段。”

　　肖延是华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天生一副大嗓门儿，脾气火爆，性格豪爽，跟谁讲话都像审讯犯人一样。

　　方校长擦了擦汗，搓手小心翼翼道：“您说这跟一起凶杀案有关，我们学校是华安重点高中，我们的学生不会……”

　　“我们时间有限，待会儿还要去五中。”肖延言简意赅。

　　——华安五中名气比一中更响，方校长彻底噎下话语，低头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办公室里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门被推开，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见屋里一群陌生人，有一丝讶异，等寻到校长的身影时，才小声道：“校长，你找我啊？”

　　边说边小步走了过来。

　　学生戴着黑框眼镜，中规中矩的短发，瘦削的模样，有些木头木脑的。

　　见着来人，方校长腾得站起身，笑眯眯地把他领到身边，“来，认识下，这是我们市公安局的叔叔们。”

　　他又拍拍男生，满脸自豪道：“这是涂方，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年年第一，非常优秀一孩子……”

　　涂方听到公安局这几个字，眼神里明显有了慌乱，他瑟瑟缩缩问：“公……公安局……吗？”

　　校长刚想解释，肖延已经捞起茶几上的证物袋，抬脚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领。

　　人被一下提了起来，轻飘飘荡着，像挂一面帆。

　　“校……校长！”涂方吓得缩着脖子，声音颤抖地向旁边求救。

　　“哎哟！”校长急得直拍大腿，“肖支啊，莫吓到孩子呀！”

　　肖延没理会，眼神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少年领口处的校服纽扣，又把视线转到自己手中袋子里的物体，来回对比几次后，转身冲沙发上的其他人示意。

　　“看到没，”他一手拎涂方，一手抖了抖证物袋，声音铿锵有力：

　　“一模一样！”

　　沙发上三个人，两人点头如捣蒜，连声高呼领导英明，只有一人没有任何表情，上半身后仰靠着沙发，看他就像在看个傻子。

　　少年被放了下来，握住喉咙的位置弯腰急促喘咳，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校长上前一把护住他，上下仔细瞧着，“孩子，没事儿吧？”

　　涂方脸色由青转白再转红，好半天才缓过来，勉强摇了摇头。一旁的肖延眉梢一挑，想了想，还是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就是想让你配合下警方，辛苦啊！”

　　那虎掌一落，裹挟着劲风而来，差点把人拍地上去，涂方身子一矮，又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脸都咳成了番茄色。

　　肖延面皮一抖，看他就像看一只垂死的秧鸡，半晌，才硬邦邦道：“那个……同学，先回去休息吧。”

　　“咳……谢……谢谢警察叔叔。”涂方边说边看向校长，见他也点头示意，才转过身去，身子一颤一颤地走了。

　　肖延看着他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不由得啧啧两声：“校长啊，你们是不是为了抓紧时间学习，都不让孩子上体育课的啊？”

　　校长嘿嘿干笑两声。

　　咔哒——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涂方转过身来，随着他的动作，少年脸上刚才还惧怕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他表情森冷，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像是小白兔撕下了皮囊，露出了原本豺狼的獠牙。

　　他逆着光，用手推了下眼镜，反光的镜片下，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少年转身，插兜悠闲地离开。

　　空荡的走廊上，只留下脚步声渐行渐远……

　　.

　　半小时后。

　　办公室门又被打开，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行，那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们配合了。”肖延道。

　　方校长有些为难道：“可……我们全校有2000多名学生，一个个问也太……”

　　“您可以让每个班级的班主任先前期调查，x号20点至x号20点，学生们都在哪，在做什么。”旁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校长觅声看去，只见肖延旁边站着一个穿白色短衬的高个子的男人，身材挺拔健壮，与肖延不相上下，可整个人的气质却比较温润柔和些。

　　方校长犹疑道：“……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肖延睨那人一眼，语气淡淡道：“宋铭，宋教。”

　　“哎哟，宋教您好，”方校长连忙上前，边握手边不住打量，“这么年轻的教导员啊！真的是年轻有为啊！”

　　那人微微一愣，肖延粗眉一拧，也懒得过多解释。

　　几个人婉拒校长相送后，便顺着五楼楼梯往下走，后面两个民警边走边低声讨论案情。

　　“诶，你说真是高中生干得？”一人问。

　　“你觉得可能吗？——哦，一高中生，把一个身高185，90多公斤的成年男性给杀了？对方还反抗不了？你没见这学校的一个个跟小鸡仔似的……”

　　“那你认为？”

　　“我还是偏向于自杀，来来来，我跟你还原下现场哈，死者握着咖啡转身，脚一滑，后脑勺磕到电脑桌上的石桌角，嘎嘣，嗝屁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地上会有杯子碎片，而他满身咖啡污渍。”另一人一本正经道。

　　“不是，这也太巧了吧，还有这种死法？”

　　“不然呢，人家痕检同志都说了，现场没有其他人进来的迹象，指纹、鞋印，鲁米诺反应也做了，什么都没提取到。而且死者是个技术宅，一直独居。”

　　“哪没有痕迹，这衣服上的纽扣不就是吗？”

　　“嗨，那说不定就是他哪个亲戚孩子来玩留下的，老大这个人啊，就是太偏执，这样大海捞针式——”

　　话还没说完，前面人突然止住脚，转身过来，怒目圆瞪。

　　说话的民警嘴一闭颈一缩，像是登时被扼住脖子的公鸡，旁边的小民警也吓得簌簌直抖，两人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说坏话被本尊听到了。

　　就在他们闭眼认命，准备接受老大的雷霆怒吼时，肖延却视线越过他们，冲后面人嚷道：“宋教官，怎么着？还想跟我们去下一个学校啊？”

　　宋铭慢慢走了过来，转向他，一脸从容道：“出校门口只有这条道，顺路而已。”

　　“呵呵，”肖延叉起腰嗤笑一声，手指了指，“行，你行，从上公大起，你就一直是这个装逼样儿。”

　　他深呼一口气，随即眼睛直视他，一字字道：“我再问你，为什么是你们安全局的人发现的凶案现场，你们当时去那儿干嘛？”

　　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情，肖延就气不打一处来，当时指挥中心转警说郊区别墅发现一具男性尸体，他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衣服都没换就哼哧哼哧赶了过去。

　　红蓝警灯闪烁着，一路响着警笛呼啸而来，华安市公安局分局领导、刑侦、辖区派出所民警联合出动，不到十分钟就到达现场。

　　结果到地方一瞧，只见几辆越野车前，宋铭带着一群真枪实弹的黑衣人正站在门口呢。

　　两班人马你看我我看你，分在两边，呆立不动。

　　夏风刮起几片落叶，嗖嗖飘过。

　　过了几秒，就在气氛越发尴尬之时，队伍前的宋铭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现场没有被破坏，我们赶来时，人已经死了。”

　　他比了个收队的手势，“剩下的事情我们局也不好掺合，就先告辞了。”

　　说完一阵人马就集体收枪，转身上车。

　　肖延看对方一个个装备严整，动作整齐，装逼味儿十足，而自己由于出门比较急，T恤沙滩裤，还趿拉个拖鞋，顿时觉得颜面全无。

　　“那什么……”他输人不输阵，指着宋铭，厉声道：“宋教官，你留下！跟我们回办案中心做个笔录。”

　　宋铭转身招来一人，低头吩咐了两句，那人点点头，留了下来，其他人上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扬长而去。

　　“站住！”肖延气得在后面大声嚷嚷，“宋铭你大爷的！老子是叫你留下来！”

　　旁边的副局长连忙劝着，“算了算了，都是兄弟单位，不至于的。”

　　肖延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路虎车的两个车尾灯消失在黑夜中。

　　思绪转回，肖延又问：“你们是准备去抓什么人，你们是不是认识凶手？”

　　“不认识，我们也没见着。”宋铭实话实说。

　　“那谁给你们的线索？”肖延句句紧逼。

　　“无可奉告。”

　　“呵！又他妈是这句，”肖延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好，宋铭，大家同学一场，我本来以为毕业以后，还能继续警局做兄弟，结果呢？你去了个什么保密的安全局，老子连全称都不知道。”

　　“这些年，一有事儿你就来我们公安局求帮忙，来来去去，我们局都快被你捅成马蜂窝了！能怎么办呢？兄弟单位嘛，能帮当然帮啊。”

　　“可你们呢？这么多年了，老子不说去你办公室喝杯茶了，老子他.妈的连你局里门都进不去！”

　　宋铭皱起眉，刚想开口解释。

　　肖延截住话头，“打住！我知道，又是机密嘛。哎哟喂，你们老牛逼了，华安市51区呢！那什么地方？飞机都禁飞呢！我都怕我哪天喝多了爬墙头，被枪打死之前，才看你到在那指挥外星人军训呢！”

　　“好了，老肖，”宋铭看他越说越离谱，“改天，我请你吃饭行吗？”

　　“呸，老子不稀罕！”

　　“那……叫上林芷？。”

　　“呵，我是没见过女人的——谁？”

　　“林芷。”

　　肖延登时双眼迸光，“今晚成吗？”

　　“……”

　　肖延一把握住宋铭的手：“好兄弟！”

　　两人又一次化干戈为玉帛，肖延美滋滋地揽着宋铭往前走，边走边商量今晚吃啥好。

　　沿途经过操场，全校师生举行完升旗仪式，教导主任正庄重发表训诫讲话。

　　末了，只听广播里他声调抬高，严厉道：“现在请高二三班的宋也同学上台，作检讨发言！”

　　话音一落，宋铭和肖延同时愣住了，不约而同转头朝主席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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