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时空局当公务员

　　是夜，暮色渐沉。

　　大大小小的露天夜宵摊，次第开张营业，排排的顶灯笼着红色的帐篷亮起，似一条金灿灿的巨龙蜷卧在江原大学边上。

　　喧嚷声，音乐声，斗酒声，不绝于耳。

　　一个夜宵摊角落的方桌边，孟芸握着筷子没动，抬眸看对面人。

　　——虽然身处夜市，但对方举手投足间皆是良好的教养。

　　人也是真的饿了，才坐下不到半小时，已经干完了两碗米饭。

　　夜市摊的灯光从侧面打来，映着男孩左脸上的红色印记分外扎眼，纤瘦的脖颈下，布几道指甲的划痕，黑色的T恤领口被揪出了褶皱，往一边斜，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上面贴着黑色的绳子，坠着什么东西没入领内。

　　他嚼两口饭停住，似牵扯到了腮边的疼痛神经，“嘶”了一声，又换右边嚼。

　　模样看上去甚是可怜。

　　而始作俑者孟芸，正攥紧筷子，嘴唇抿成一条线，像个开不了口的河蚌，心底漫上了无数的懊恼与愧疚。

　　如尖针般，刺着自己的不安。

　　孟芸想，刚刚真的是太失态了，对方被扇一巴掌，还好心开车先把李秋梓和夏薇送回了寝室。

　　他说饿了，身上没带钱，而自己又囊中羞涩，只能把人领到这来。

　　不过看样子，言灿倒是蛮适应这里的环境的。

　　“那个……对不起啊，”孟芸双手和拢，一脸歉意道：“我刚才真的是……真的对不起。”

　　言灿抬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云淡风轻道：“没事啊。”

　　“你……你不生气吗？”

　　刚才男生脖颈陡然攀上的青筋昭告着他是真的动怒了，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又把情绪很好的收了回去。

　　言灿左手架着筷子，侧头看着她，好笑问：“你被招呼了一巴掌，生气吗？”

　　说完摸摸自己的脸颊，低声嘀咕道：“我还是第二次被人打脸。”

　　“那……第一次是？”孟芸脱口而出，问完才觉得不妥。

　　夹菜的筷子顿了顿，脑海中霎时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医院外，红蓝警灯闪烁，满身是血的自己刚从产房出来，就被ST督察组的和宋铭率领的特战队精锐部队给团团围住，林坚国从人群中走出来，几步上前，二话不说，就狠狠朝他抡了一拳。

　　后来自己被足足禁闭反省了一个月，差点被撤了队长的职位。

　　思绪转回，言灿眉梢一扬，揶揄道：“忘了，只记得那哥们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呢。”

　　话音刚落，孟芸吓得浑身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

　　言灿得逞一笑，又道：“放心，你是女孩子，我还能怎么办，只能让着呗。”

　　他边说边夹菜吃了起来。

　　孟芸羞愧地咬咬唇，见他认真吃饭的样子，转了个话题：“你没吃晚饭吗？”

　　“中饭都没吃，你从雪域走了，我就跟上了，一直饿到现在。”

　　她睫毛轻颤，一些若有若无的感觉总算清晰眼前，难怪总觉得后面有人在守着，连横穿马路也有惊无险。

　　“你……你在雪域餐厅是？”

　　“打工啊。”

　　“你还需要打工？”女孩诧异看他，余光偷偷打量他手上的表和停在外面的车子。

　　言灿顺着她视线看去，了然道：“18岁生日我妈送的，我就一个穷学生，过了十八没人义务养我，不打工赚钱，难道要饿死啊。”

　　孟芸心底很意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力更生的富二代，完全跟自己所了解的画风不太一样。

　　——他是个很好的人，想到这，孟芸更愧疚了。

　　言灿吃完了饭，仰头满足地呼了一口气，俯首见女孩欲言又止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还有什么问题？”

　　“那个……你为什么跟着我呢？”

　　“因为——”男孩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女孩越来越紧张的神色，粲然笑道：“放心，肯定不是对你有意思。”

　　孟芸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答案显然自己已料到，“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在关心自己的新同事。”

　　“什么？”

　　“之前跟你说过，我是ST时空安全局行动队的，”言灿平铺直述道：“而你，可能会是我未来的队友。”

　　“我不明白……”

　　言灿端坐身子，一脸认真道：“
　　孟芸，你就没想过，同样都是打开304的寝室门，为什么你能跟陈浩一起穿越回去，而你的室友却没有？”

　　“为什么你改变了结局后，大家包括陈浩在内的记忆都被重塑了，而你却仍然记得穿越之前的版本？”

　　孟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答，事实上她自己也是云里雾里懵的。

　　“因为你跟我们行动队的人一样，身怀异能，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也有能记住一切变化的本领，我们称之为观测者视角。”言灿回答道：“行动队一般以观测者身份进入过去，只能旁观，不能修改……”

　　他寥寥数语，谈到了ST时空安全局，还有ST行动队。

　　行动队由一群年轻的异能者组成，大家都拥有一技之长，专门负责带回企图篡改历史的穿越者，而孟芸的能力，证明她能成为行动队的一员。

　　女孩听完后，眼睛瞪大，嘴巴不可思议地微张着。

　　“那个……”她酝酿了好半天，才犹豫开口问：“你……确定ST不是传销组织？”

　　对方一怔。

　　她身体前倾，压低嗓音又问：“你是不是来发展下线的呀？”

　　言灿眉头紧锁，思忖半晌后，摇头无奈叹口气道：

　　“唉，还是被你发现了。”

　　说完，在女孩错综复杂的神色中，他像是再也憋不住了，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孟芸啊，你也太有意思了吧！”

　　孟芸瞧他一张清俊的脸上笑得败絮尽现，脸颊瞬间红了，她低头咕囔道：“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过一会儿，言灿稍缓了缓，开口说：“过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以后会知道。手机拿来，存下我号码。”

　　孟芸乖乖递过手机，突然想到短信里那条未删的内容，又倾身过来，“上周末，我打工下班，接到过吴晶晶的手机短信。”

　　“吴晶晶？”言灿眉宇一拢，“你确定是她的手机号？”

　　孟芸点点头，把详细的经过讲了讲，末了，又把那辆黑色SUV车子的事情说了。

　　“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以前我以为是你，但现在我肯定不是。”

　　“车牌号看清了吗？”

　　孟芸摇头。

　　“车子型号呢？”

　　“我不太懂……”

　　言灿想了想，问道：“你能看到别人回忆的秘密，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没有别人。”

　　“很好，不要告诉别人，”言灿缓了缓，想到那群人和那个组织，沉声道：“我会好好查一查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就算监控拍到那辆车，如果真是那个组织的人，说不定也只是辆□□。

　　如果孟芸没有表现出她的能力，应该是不会被盯上的。

　　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幸好，暑假就要来了，等调函到了学校，她就能来局里报到了。

　　思绪转回，似又想到了什么，他轻声问：“关于任飞哲……你还好吧？”

　　孟芸听到这名字，心里莫名地疼了下，她掩下情绪，淡然道：“疯也疯过了，现在人清醒了，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了。”

　　她拍拍桌子，一脸释然道：“而且以后我还要忙着赚钱，学习，日子长着呢，一个人总会慢慢适应。”

　　话是说的轻松，可女孩还是睫毛微颤，嘴唇紧抿。

　　她知道自己会走出来的，只是现下，还是有些伤感。

　　就在这时，眼前多了一个玻璃杯。

　　言灿眉眼弯弯，“以水代酒，希望你有新的开始。”

　　她愣了瞬，也举起杯子，“新的开始！干杯！”

　　叮——

　　清脆的碰击声，宣告了一段青春往事的落幕。

　　.

　　半小时后。

　　两人从夜宵摊出来，并排往前走，几个醉酒的人从身后擦肩而过，孟芸被一人挤了下，踉跄几步，言灿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他视线不经意向旁边一瞥，然后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下两人位置，自己走外面。

　　夜宵摊边，电线杆旁架一电子摄像头，正随两人的走动而转动，红色的亮光闪烁，似一只诡异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幽暗空旷的室内，靠在黑色沙发上的男人，手里晃动杯子，翘腿散漫地注视着大屏幕上的两个人，沙发边上，站着一个齐刘海长发的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瞳孔漆黑如墨，她双手环臂，冷冷道：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让ST的人发现她。”

　　握着杯子的手停止晃动，里面冰块泛开层层气泡，起起伏伏，杯子棱角面映出一双眼睛，眼稍上扬，

　　“她就像这冰块一样，清纯毫无杂质，可泡开的烈酒，依旧能让人沉醉。”

　　男人凝视着屏幕里说话的女孩，伸手虚空抚摸她的眼睛，“得到了又失去，这样不是更好玩儿吗……”

　　“莫北宇走后，行动队还有什么能耐，”齐刘海女孩嗤笑一声，“老板，您还真是高看他们了。”

　　“是吗？”男人视线移到屏幕上另一个人，幽幽.道：“那倒未必。”

　　只见两人在路口说了几句，女孩挥挥手就走了，男孩看她进了校门，掏出手机打电话，边说边转身往回走，等到电线杆前，堪堪站定。

　　他仰起头，眼睛透过屏幕，直视过来。

　　齐刘海女孩瞳孔骤缩：“他发现了我们。”

　　男人没说话，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和里面的人隔空对视。

　　“砰！”

　　旁边传来杯子的碎裂声，满身咖啡污渍的工程师，正惊恐地看向电脑，泛着幽光的界面上，一堆代码在不断显示，他急忙敲击键盘，但全无反应。

　　“有人入侵了我的电脑！”他声音发颤，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明明用的假IP地址，他居然能破解，这怎么可……”

　　话音未落。

　　摄像头已晃动起来，半晌，被对方控制，左摇右摆后，镜头直接对准言灿，调准焦距。

　　男人望着屏幕上不断放大的清晰人像，缓缓站起身来。

　　只见言灿耳朵贴着手机，冲摄像头狡黠一笑，然后，抬手伸出大拇指，朝下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男孩用口型说了一句，

　　“game over。”

　　话音刚落，整个屏幕霎时熄灭。

　　室内陷入一片昏暗，气氛陡然压抑了起来。

　　男人放下酒杯，淡然问：“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工程师瘫坐在地上，抖抖索索说：“地……地址已经暴露了，最快二十分钟。”

　　男人不慌不忙地接过齐刘海女孩递过来的西装外套，穿上后整整衣领。

　　“我们走。”

　　刚转身迈开脚，后面人几步上前跪在他面前，声音颤抖道：“老……老板，我错了，是我倏忽！”

　　工程师痛哭流涕，伸手紧攥男人的西装裤角，哀声恳求道：“求您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带我走——”

　　话还没说完，一阵狠风刮过，齐刘海女孩反身飞踢，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轰然砸向身后的电脑。

　　他面目狰狞地捂住心口，鲜血登时从嘴中溢出。

　　男人皱眉掸了掸西裤子，“叫涂方断后，处理得干净点。”

　　小女孩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出大门，随手带上门。

　　“别……别走！带上我……带上我！”工程师声嘶力竭喊着，手扒脚蹬，奋力地向门口爬去，沿途留下片片血迹。

　　刚勉强伏行几米，

　　虚掩的大门又被打开了，外面客厅的灯光霎时倾泻而入。

　　一个穿校服的少年裹着亮光，走了进来。

　　工程师被光线刺了眼，待眯眼看清来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高兴地惊呼出声。

　　“少爷！是你！快！带我走！”

　　被称呼为少爷的男孩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边走边伸手戴上皮质手套。

　　工程师看他的动作，原本惊喜的神色霎时变得惨白，人不住地往后倒退瑟缩。

　　“你……你……想干什么？”

　　少爷走到他身边，低头俯视他，就想看一只被丢弃的垃圾，声音淬着寒冰道：

　　“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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