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午饭是在楼上纪唐唐糖家吃的。
　　肖姥姥本来在老家养老，为了照顾肖筱才来了南城，来之前就考虑好了，就在自己小女儿住的小区买房，这样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就是这样阴差阳错间，季明珠和肖筱从不同城市的两个陌生人变成了邻居。

　　吃完饭，肖筱去帮忙收拾碗筷，季明珠跟着进了厨房很快又被赶了出来，实在无聊，她只好加入纪唐一起打游戏。

　　手机不断传出消息提示音。

　　群是一起出去玩那天建的，就吃饭的一会儿功夫里头已经相当热闹了。
　　程宇哲他们应该已经下山了，群相册里上传了一堆照片，有风景照，还有他们几个的合影。

　　她没仔细看，正打算退出进入游戏的时候就收到了好几条@她的消息——

　　【图片】
　　【嫂子，我要告状，程哥背着你背别的女孩子。】
　　【我证明！不止背了，还背了一路。】
　　【男人就是不能惯，快过来收拾他！】
　　【哈哈哈，这下有热闹看了。】
　　【你们这是纯属挑事儿，趁嫂子没看到赶紧撤回吧。】
　　【就是，嫂子你别听他们乱说，是白欣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
　　【各位好汉，我先跑了，怕被程哥打。】
　　……

　　季明珠眼睁睁看着一连串的消息连同那张程宇哲背着白欣下山的照片消失在屏幕上。

　　纪唐等得不耐烦：“还玩不玩了？”
　　“你先玩。”

　　季明珠挪到沙发角落里，破天荒地重新打开群相册，从头至尾一张一张翻开看。

　　程宇哲和白欣永远站在一块儿，但凡捕捉到他俩身影的照片无一例外。

　　出于女生神奇的第六感，她特意找到白欣，点开她的朋友圈——

　　【美好的一天就应该和喜欢的朋友一起爬山看风景[笑脸][图片]】

　　发自半个小时以前。
　　图片是一群人站在山顶玻璃天桥上的合影，白欣站在程宇哲旁边显得更加的娇小，不过客观来说在一伙人挤在一块的合影里确实不显亲密。

　　再往前翻大多都是体育生练习和聚餐时候的照片，而在这些分享里程宇哲出现的频率比本人还要高，有的是正脸，有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季明珠心不在焉地翻到最底下。
　　白欣最早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挺文艺的背景图，配上了一段比背景图还文艺的文案——
　　暗恋，永远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季明珠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接到了程宇哲的电话。

　　她走到阳台才接起电话——
　　“明珠。”程宇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其他几个比较耳熟的声音：“吃午饭了吗？”

　　“刚吃完。”
　　她垂眸盯着绿油油的几盆仙人掌看：“你们现在还在山上吗？

　　程宇哲说：“已经在山脚下了，山顶上的风景很好，本来想给你打一个视频电话的，不过山上的信号不太好。”

　　“没事儿，我那会儿估计还在睡觉，你发了我也未必能接到。”季明珠突然说：“白欣的脚没事吧，严重的话你们最好还是带她去最近的诊所看一下。”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不经意提起，甚至显得漫不经心。

　　对面沉默下来，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季明珠无聊地用手指去轻轻碰仙人掌上面的刺，再次听到程宇哲说话的时候他周围已经没有其他嘈杂声了。

　　“她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把脚给崴了，脚踝都肿了，实在是走不了路。”顿了顿，他又说：“群里都是闹着玩的，他们就是闲得慌，你别介意。”

　　季明珠扯了下唇。

　　就这句话，她有很多理由去堵他。
　　比如——

　　为什么这么多单身男生在场偏偏是他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去展现绅士风度？

　　下山脚崴了情有可原，上山的时候好好的为什么非要牵着手？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大方点儿非要等着她来拆台？

　　但她什么都没说。
　　突然就不想计较了，觉得挺没劲的。

　　季明珠对这种事情向来粗线条，在她看来，任何人都有交友的权利，就是她自己也有永远不能割舍的朋友。

　　再者，她不想因为自己看到的一些表象和别人的只言片语去随意揣摩，尤其是对白欣，这个她只见过几次根本就不怎么了解的女孩子。

　　所以她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刺了一句：“你还是让她小心点儿吧，毕竟是练体育的，又是摔跤又是崴脚，影响高考了上哪儿说理去?”

　　刚挂电话，消息提示音响了一下——

　　二哥：【有想吃的东西吗？待会儿给你带回来。】

　　季明珠眼睛一亮，手指在键盘上敲：
　　【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二哥：【今天上午，一下飞机就去医院报到了。】

　　季明珠：【这样啊，那你吃午饭了吗？没吃的话你亲爱的妹妹很乐意给做一份鸡蛋火腿肠高配版泡面，还能额外加点大白菜的那种…】

　　季凛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问她想吃什么。

　　季明珠回：【不用带了，你快回来吧，我刚刚在云姨家蹭饭已经吃饱了。】
　　【哥哥，我让你带的东西你没忘吧？】

　　二哥：【记得，回家就给你，不过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

　　想着肖筱肯定会喜欢自己的礼物，季明珠嘴角翘得老高，傲娇地回：【不告诉你！】

　　季明珠进去的时候大家正坐在客厅闲聊。

　　听见声响，肖姥姥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她：“明珠，快过来坐，你云姨正说到好像在医院碰到你二哥了。”

　　纪云笑了笑：“人来人往的也没看清，应该就是长得像，小凛那孩子不是在国外嘛。”

　　“就是我二哥，他是今天回来的。”季明珠走到肖筱身边坐下：“我也刚刚才知道。”

　　“回来了怎么没回家?”
　　肖姥姥笑眯眯的：“好几年没看见他了，小凛今年都二十九了吧。”

　　纪云：“是啊，过完生日就三十了，都说三十而立，就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争取给明珠带个嫂子回来。”

　　季明珠直接打破他们的幻想：“远着呢，他都没对象！”

　　“这样啊，估计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谈。”
　　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儿，肖姥姥笑着拉过肖筱的手：“筱筱，你还记得吗？你们小的时候你季阿姨还说要给你当婆婆呢。”

　　“可不？”纪云也跟着笑了，开玩笑道：“当时要不是明珠死活闹着不愿意，这桩娃娃亲就算说定了。”

　　“我不要肖筱当我嫂子！她是我老婆！我长大后要…要嫁给她的。”
　　当时的小明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大人哭笑不得。

　　心咯噔一下，季明珠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没想到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会被翻出来，把肖筱一把拉过来抱住，她警惕地看着她们：“姥姥云姨，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可不兴包办婚姻这套，再说了，我哥都多老了，这不是明摆着老牛吃嫩草嘛！”

　　“二十九岁哪里老了?”肖姥姥到底还是带着点儿上一辈的老思想：“而且男孩大点儿好，会疼人，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把肖筱交给他我也放心。”

　　这都哪跟哪啊？
　　季明珠郁闷死了。

　　收到季凛说医院临时有事今天回不来的消息，她回了句好，想了想又添了句：
　　【哥，你也老大不小该找个对象了，我想要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嫂子。】

　　二哥：【??】

　　季明珠继续提要求：【比你小也行，反正至少得比我大那么两三岁。】

　　季凛没再回消息了，不知道是去忙了还是单纯不想理她。

　　聊着聊着就突然有些伤感了，肖姥姥拍拍肖筱的手：“姥姥老了，就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你。”

　　“姥姥。”
　　正当肖筱忍不住出声的时候，就听见季明珠说：“我陪着她啊！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肖筱看向她。
　　季明珠的眼睛就像是一个醉人的漩涡，天真又真诚，肖筱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让自己沉溺其中。

　　她知道
　　就跟小时候那句“长大后我要嫁给你”一样，都当不得真。

　　肖姥姥和纪云被季明珠逗乐了。
　　季明珠不满地嘟囔：“你们笑什么啊？我很认真的。”

　　肖姥姥：“以后可不比小时候，你们哪能一直在一起。”

　　两个孩子关系好，肖姥姥一直都很欣慰，不过在她心里，以后季明珠和肖筱到底是要各自结婚成家的，哪能一辈子在一起。

　　不能吗？
　　好像是不太行。
　　以后肖筱要是跟别人组成家庭了，她肯定是要跟结婚对象一起住的，到时候别说是睡一张床了，她就算是去串个门可能也不太方便留宿。

　　这个认知让季明珠整个人瞬间就焉了吧唧的。
　　她无精打采地趴在肖筱身上，耷拉着的睫毛又卷又长，卧蚕紧贴眼睛，有隐约的扇形弧度。

　　“筱筱。”
　　肖筱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嗯。”

　　“我们能不能都不要长大？”
　　她没抬头，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

　　肖筱看着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在她的眉心处揉了揉，轻轻抚平她的眉头。

　　应该是常年握画笔的缘故，她指腹上的皮肤不似其他地方那样光滑细腻，反倒带着一层薄茧。
　　摸着却是舒服的，季明珠像猫一样往她掌心里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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