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被叫醒迷迷糊糊吃了个早餐后季明珠又躺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半晌才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个脑袋。

　　光线被厚重的窗帘尽数隔绝在外，房间里一片灰暗，教人分辨不出时间早晚。

　　睡觉开着空调，她大半个身子蜷进被窝里，像一只猫，懒洋洋的，似乎是没睡醒，长睫颤了颤最后又覆回原位，遮住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她显然将昨天的约定抛之脑后了，放空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昨天她跟程宇哲他们约好了今天一起爬山来着。
　　“啧”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酒红色指尖映衬下的皮肤白得扎眼，光滑又细腻，有着璞玉一般的质感。

　　伸手探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十一点了。一下子弹出了好几个来自程宇哲的未接电话，她赶紧回了一个过去，无人接听，想着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在山上了，她干脆发了一条信息道歉，又坐着发了会儿呆才缓缓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进了浴室。

　　收拾好自己，季明珠直接去了隔壁，隔壁房间原本是书房，因为肖筱和唐糖都喜欢画画，肖姥姥干脆把它改成了画室。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不仅唐糖在，就连经常不着家的纪唐也回来了。

　　听见声响，唐糖回头看向她：“你终于醒啦！都快要吃午饭了。”

　　季明珠：“原谅我吧，一个星期也就只有今天能赖床了，再不充充电我就报废了。”

　　她走过去摸了摸唐糖的头：“瘦了。”
　　不止瘦了，一个星期不见脸色也差了很多，嘴唇都发白。

　　唐糖却说：“高三这么辛苦吗？我也快要回学校上学了。”

　　这话一说出口，季明珠肖筱都看向她，一直低头打游戏的纪唐也抬眼看了过来。

　　肖筱季明珠小唐糖一岁又比纪唐大一岁。
　　如果不是先天性心脏病，按理来说唐糖去年就应该参加高考了，因为身体不好，她上学也断断续续的，几乎就是花钱在私立学校挂了个名，不过家里人也不期望她能上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只希望她健健康康的。

　　肖筱：“怎么突然想回学校了?医生怎么说？”
　　季明珠：“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还没，打算生日的时候再跟他们提。”
　　生日那天无论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的，唐糖想。
　　她说话的时候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温笑的学校好大好漂亮，而且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儿，我也想上大学。”

　　季明珠问：“你跟温笑学姐还有联系呢？”

　　唐糖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纪唐，刚好看见她落地成盒。

　　“就一死变态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玩啊？你也给我离她远点，记住没！”
　　几个月前纪唐暴躁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虽然不知道她们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决裂了，唐糖还是识趣地回了句偶尔便没再提别的了。

　　季明珠却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回忆起什么，表演欲一上来直接踢了拖鞋踩在沙发上，拿一张废纸卷成话筒状：“咳咳！”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是高三(1)班的温笑，今天当着所有师生的面儿，我承认那封情书是我写的，跟桑玥同学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在这儿，我要跟她道个歉，因为我的一厢情愿和没有及时站出来给她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和伤害，对不起。至于因为这件事造成的其他不良影响，我没什么好辩解的，总的来说，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她正好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需要检讨的是你们那些通过性取向来否认一个人的价值，甚至是施加霸凌的人，真的是狭隘又愚蠢。”

　　“哇哦！”
　　季明珠从沙发上跳下来，将废纸揉成一团抛进了垃圾桶：“你都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精彩，教导主任的脸色就跟京剧脸谱一样变来变去的。”

　　唐糖反应了一会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圆了，难以置信道：“温笑喜欢女孩子？”

　　“是啊。”
　　季明珠靠着肖筱坐下，边刷朋友圈边说：“很奇怪吗？”

　　奇怪吗？
　　不过这事儿发生在温笑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身上确实让人意想不到，要不是她亲口承认，估计没几个人会信。
　　也不对。
　　这事儿跟优不优秀压根不挂钩，顶多是一个我喜欢你，你也可以喜欢我的事儿。

　　见唐糖傻愣愣地坐那儿不说话了，季明珠还以为自己把人给吓到了，毕竟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圈子单纯得很，几乎所有的认知和价值观都来自家庭，可能根本不了解这些，正打算给她科普科普就听她闷闷地说：“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我刚刚去搜了，这个叫同性恋，同性恋很难让人接受吗？”

　　她刚刚看了一下，有关同性恋词条下面的评论区有好多骂人的，而且还骂的很难听。

　　纪唐坏脾气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自己就行。”

　　唐糖回嘴：“你还骂人家变态，真坏！”

　　纪唐被她瞪得头皮发麻，烦躁地扒拉了一下炸毛的短发，直接黑着脸出去了，没过多久又折回来喊了一句：“出来吃饭！”
　　唐糖不情不愿地被她像拎小鸡仔一样赶了出去。

　　季明珠看得一愣一愣的，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温笑做检讨那天肖筱好像也问过她一个类似的问题。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
　　反正我不是，别人怎么样我不作评价。
　　比起绝大多数人的关注点都在同性恋这件事上，她当时其实更佩服的是温笑身上的魄力，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站在那儿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卑不亢。

　　“筱筱，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话就这么不经大脑脱口而出，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连她自己都愣了。

　　肖筱点了点头，起身打算出去。

　　季明珠拽住她的手，又问：“如果有女孩子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我说的是假设。”

　　肖筱垂眸看着她，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长睫在眼尾打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季明珠被她盯得发慌，在大脑混沌之际听见她轻描淡写地应了句：“分人。”

　　“比如？”
　　她一定是被唐糖传染了才会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肖筱从善如流：“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

　　季明珠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拿去喂狗了，就着坐着的姿势揽住肖筱的腰，把脸埋在了她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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