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买了最早的航班回国，季明珠是第二天临近傍晚才到的盐城。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等到出租车-
　　司机大叔降下车窗问：“小姑娘，去哪儿啊？”
　　季明珠愣了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依稀记得肖筱曾经提到过的小学学校。

　　不知道肖奶奶现在怎么样了，她想了想还是没去找肖筱问地址，快速搜索了一下那所小学附近的医院递给司机看：“去这个医院。”

　　坐在出租车后面透过车窗看外面的街景，她后知后觉自己都干了什么。
　　跨过几千公里独自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倒时差和路途上的辛苦不说，关键就是不踏实，没有见到肖筱之前脚下都是虚浮的，非常不踏实。

　　车里有些暗，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屏幕亮了。

　　季明珠接起电话：“老妈。”
　　“明珠，到了吗？”电话里传出季妈妈关切的声音：“见到筱筱了吗？”
　　季明珠回：“还没，现在在出租车里。”
　　季妈妈又交代了一堆路上注意安全，见到筱筱了再回个电话之类的才挂电话。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来盐城啊？”司机大叔突然开口问。
　　季明珠低头看了一眼地图，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来找朋友，最好的朋友。”

　　下了车，季明珠背着双肩包站在医院门口，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抬手搓了搓冰凉的手臂。

　　电话过了会儿才接通-
　　“筱筱，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肖筱那边有点吵：“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季明珠松了一口气，这才问：“那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在得到确切答案后，她又问：“在哪个医院啊？”
　　那边明显顿了顿，然后才说：“盐城第一附属医院。”
　　季明珠盯着大门口看的那双眼睛瞬间晶亮，唇角的弧度不断变大，她兴奋地说：“我现在在医院门口。”
　　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没挂电话，肖筱刚出住院部大楼就听见季明珠开心地说：“我看见你了！”

　　她顺着声源看过去，季明珠正站在不远处冲她露齿笑。
　　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时间好像静止了。
　　粉色的唇，洁白的贝齿，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时眼角轻轻下弯变成了一轮弯月。

　　季明珠小跑到她跟前，拽住她的衣角说：“没想到真的是这里！”

　　肖筱能从她圆溜溜像是盛着一汪水的眼睛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喉咙里就像是哽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啊，反正在那边待着也没心情玩，干脆就回来了。”说着，季明珠抬手去摸她眼下的青影，皱眉问：“黑眼圈这么重，是不是一直没睡觉啊？”

　　肖筱拉下眼皮，密长的睫毛安静地搭在眼睑上，触上了手指皮肤。
　　她说：“吃晚饭了吗？我先带你去酒店。”

　　季明珠曾经从肖姥姥那儿听说过肖筱的伯母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她便也没问别的，乖乖地点了点头。

　　都说季明珠娇气任性，有的时候却意外的很会照顾人的情绪，就像现在，即使因为肖筱的冷淡感到委屈，她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耍小性子。

　　到酒店开了一间房，季明珠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点的外卖也刚好到了。
　　“你先吃，不用等我。”肖筱把饭菜打开摆在桌子上，然后进了浴室。

　　没有干净的衣服换，她简单冲了个澡就出去了，外面的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关了，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季明珠？”
　　忽然，房间里出现一簇小火光，她看着季明珠用火柴把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亮。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季明珠盘腿坐在桌前，打着拍子唱生日歌，淡黄色的光在她脸上晕染开来，很柔和。

　　肖筱走到她身边坐下，突然拉住季明珠，把她往怀里带。

　　季明珠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肖筱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轻声说：“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每天都多喜欢你一点，我这么喜欢你，该怎么办?
　　“什么？”
　　季明珠回抱住她，笑着说：“今天是你生日，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眸子一颤，肖筱艰难地移开视线：“哪来的蛋糕？”
　　“刚刚趁你不注意点的。”
　　季明珠有些得意地问：“你是不是很感动？”
　　“嗯。”肖筱被她看得心软，彻底败下阵来：“你来这里找我，我很开心。”

　　季明珠哪能受得了她这样，心底的那点委屈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她笑眼弯弯地蜷在她怀里：“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想让我来的。”

　　肖筱被她蹭得耳朵红，退了一步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小学学校附近就这一家医院。”季明珠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等着主人夸的小狐狸：“我是不是很聪明?”

　　“嗯。”肖筱今天格外地顺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夸：“很聪明。”

　　注意到她眼底的笑意，季明珠有一瞬间的怔愣，有些人平时很少笑，一笑起来就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这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应该就是像从没见过雪的南方孩子在某天清晨起床打开窗突然看到白雪皑皑的冰天雪地，那种惊艳感是能在心里记一辈子的。

　　这样美的风景她有幸见过许多回，并且打算深藏心底谁也不告诉，包括肖筱，因为这是她很早以前发现的一个小秘密，肖筱的笑一直都是偷偷的，是暗地里的，是不自知的，一旦被惊扰，她就会强撑着重新戴上那张薄凉的假面具。

　　她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朋友，一个劲地往肖筱身上蹭，把披散着的头发蹭乱了才抬起头来，问：“先吃饭还是蛋糕啊？”

　　还没等肖筱回答，手机铃声就响了，季明珠看了眼屏幕才想起回电话的事儿：“我妈，忘了给她回电话了。”

　　“接吧。”
　　肖筱已经对她丢三落四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这是怎么了?头发跟鸡窝一样。”季妈妈看着她这边的情况：“这是在酒店吗？筱筱呢？”
　　“在这儿呢。”
　　镜头一转，季明珠凑到肖筱身边去。
　　“阿姨。”
　　“筱筱，生日快乐！”
　　肖筱笑着说谢谢。
　　“奶奶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今天下午我去看奶奶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恢复得好就能转去普通病房。”
　　“那就好。”季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啊，阿姨一个月没见到你，感觉你又瘦了好多。”
　　“我会的阿姨。”肖筱抓住季明珠去掐她的腰的手。
　　季明珠用手比了比，心疼地说：“真的瘦了好多。”

　　季妈妈又在那边说：“碰上事儿别自己硬扛，随时来找叔叔阿姨，就跟自己家人一样。”

　　“妈，你够了，这么煽情肉麻死了。”季明珠凑过来打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妈妈横她一眼：“你在那里别给人添乱知道吗，好好照顾好筱筱。”

　　“老妈，您知道您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季明珠懒洋洋地趴在肖筱肩上，语出惊人：“您现在特像嘱咐儿子照顾好儿媳妇的好婆婆。”

　　“我倒是想啊。”季妈妈乐了：“要不是你小时候哭成那样，死活不乐意筱筱给你当嫂子，没准我现在真能当上筱筱的婆婆。”

　　“想得美。”季明珠没想到她妈居然还贼心不死，立即道：“你遗憾也没用，凭什么让筱筱给我哥当老婆啊？”

　　季妈妈顺着她的话说：“你要是一个男孩子，给你当老婆也可以啊，反正我就是喜欢筱筱，你们三个随便哪个能把筱筱带回家我都没意见。”

　　季明珠捧着肖筱的脸亲了一口，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是男孩子，我给筱筱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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