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糖

　　高佳琳和苏萌萌刚走，季明珠状似随意地开口：“不是跟我说牙疼，要戒糖吗？”

　　肖筱眼神飘了飘，没转头看她。

　　“筱筱。”季明珠更直白地问：“你究竟是不吃糖了，还是单纯不想吃我给的糖？”

　　是不想吃你给的糖了，因为一点都不甜。
　　肖筱转头看向她，说的却是：“就是牙疼，刚刚她递过来我没注意，不过隔这么久偶尔吃一两颗应该没事。”
　　她不仅不说实话，说谎也越发熟练了。

　　季明珠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像是想摸透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肖筱没觉得这么说就能把季明珠糊弄过去，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不真诚多敷衍，却没想到季明珠会顺着台阶往下走-
　　只见她凑过来，眯着眼睛笑：“好吧，你喂我喝口奶茶我就原谅你。”
　　语气相当孩子气，季明珠经常都这样孩子气。

　　“这个？”肖筱扬了扬手上那杯草莓啵啵。
　　季明珠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要草莓。”
　　肖筱看着她凑过来的脸颊愣了愣，又听见她说：“只要啵啵。”
　　脸颊上的皮肤是接近清透的奶白色，凑这么近的时候还能看见上面的小绒毛。

　　街边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然后慢慢靠近。
　　薄唇轻轻碰了下脸颊。
　　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季明珠侧头去看-
　　这个方向刚好能看见她垂在眼睑上的那片阴影，肖筱的睫毛长但是不卷，根根垂落，很分明，所以在眼梢下摆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疏离感。

　　这应该是肖筱第一次主动亲自己。
　　季明珠后知后觉地弯了弯眼睛。

　　高佳琳发消息过来的时候，肖筱正好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高佳琳：【你确定季明珠是直的？】

　　肖筱皱了下眉，说实话她现在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

　　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她边吹头发边回：【你那天不是看见她男朋友了吗？】

　　高佳琳：【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谈过异性恋的人多的是，如果她只把你当成好朋友，那我真觉得她对你的占有欲太过了，你都不知道她今天看我的眼神有多恐怖，我不就是给你点了杯奶茶喂了颗糖吗？她至于那样看着我吗。】

　　肖筱：【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和红石榴？】

　　高佳琳：【上次出了考场，在奶茶店碰见你，我记得当时你点的就是红石榴还要了全糖，看季明珠的反应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高佳琳：【话说回来，你就真没觉得季明珠表现得一点也不直？反正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对我的敌意。】

　　肖筱看了却没什么感触，季明珠对她一直有占有欲，但她知道，占有欲和喜欢不一样，和爱更挂不上钩。

　　高佳琳却不认同：【就算是占有欲，那也总得有个缘由吧，你想过她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强的占有欲吗？你问过她吗？】

　　肖筱愣了愣，愣神的时候头发不小心卷进了吹风机里，不好弄下来，她只好去拿桌上的剪刀把那缕头发剪了。

　　等她弄完，高佳琳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高佳琳：【你就什么都不打算跟她说？她不知道你喜欢她，所以在已经有了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想和你保持亲密关系，她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她闹别捏，甚至根本不知道你会难过，这样对你不公平。】

　　肖筱：【没什么不公平的，她一直没变，变的是我。】

　　季明珠有什么错呢？
　　从一开始她们就说好了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是她变了。
　　季明珠觉得委屈也是应该的。
　　好朋友突然疏远自己，甚至没任何理由地对自己若即若离，换谁都委屈。

　　高佳琳：【要不你干脆跟她坦白你的性取向好了？要不然你们这种情况根本无解啊。】

　　肖筱抬眼，看着书桌上的那个糖罐，里面空空如也，自从她说牙疼季明珠就没往里头塞过糖了。

　　其实有解-
　　如果她不喜欢季明珠，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她一向长情，喜欢上的东西亦或是人都没办法轻易割舍，高佳琳能猜准她爱喝的奶茶哪里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她每次点奶茶都点同一样而已。

　　肖筱刚想回复季明珠就开门进来了，她下意识退出聊天界面。

　　瞥见上面的备注，季明珠眼神暗了暗，她掀开被子躺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问：“今天早点睡？”

　　肖筱点头，她走到一旁回复完高佳琳才折回床边把灯关了。

　　刚躺下，季明珠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上，像是怕她躲开，干脆整个人靠了过来把她禁锢在了怀里，然后就没了动静。

　　肖筱垂眸看了会儿腰上那双手才闭上眼睛。

　　“筱筱，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发现你喜欢吃糖的吗？”过了一会儿，季明珠突然开口。

　　黑暗里，肖筱睁开眼睛。

　　季明珠继续说：“应该是你来到这儿的第二天。”

　　她到现在也依旧记得那天。

　　那天上午季明珠退烧后就闹着要找昨天见到的那个姐姐，季家夫妇只好带着她去敲了邻居家的门，开门的是肖姥姥。
　　“筱筱啊，筱筱跟着小姨去学校报到了。”

　　听见肖筱不在家，季明珠肉乎乎的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感冒才刚好点，这么一看更无精打采了。

　　大人们都被逗乐了：“明珠这么想跟筱筱姐姐玩啊？”

　　季明珠认真地点头。

　　“第一天不上课，她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肖姥姥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明珠先去筱筱姐姐房间里玩会儿，好不好?”

　　“姥姥，你最好了。”季明珠不认生还嘴甜，三言两语把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因为刚刚搬进来，跟自己粉红色，娃娃多到放不下的公主房不一样，肖筱的房间简单又空旷。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没多久她就注意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罐子，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糖果。

　　季明珠打开糖罐，嘟囔着：“都坏了。”
　　罐子里的糖有好多都已经化了，明显放了很久。

　　季明珠抱着糖罐跑回家，偷偷摸摸折腾了好一会儿，又抱着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糖果盒跑回了肖筱家，推门就看见了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东西的肖筱。

　　听见声响，肖筱回头，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手里的糖果盒上。

　　“送给你，这是我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很好吃的。”
　　季明珠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我的糖罐呢？”肖筱的脸色很不好，声音也冷：“我放在桌上的糖罐，是你拿了对吧？”

　　季明珠被她吓到了，结结巴巴道：“坏了，就扔了，给你好的。”

　　肖筱没接，继续问：“扔哪了？”

　　季明珠：“垃圾桶。”

　　回到家，看着已经换上新塑料袋的垃圾桶，季明珠直接哭出来了。

　　季妈妈刚扔完垃圾回来，连忙问：“怎么了？在找什么？”

　　季明珠带着哭腔问：“垃圾呢？刚刚还在这的。”

　　季妈妈一脸茫然：“扔了，妈妈刚刚下楼扔垃圾了。”

　　不理旁边哭得脸都花了的人，肖筱冷静地问：“阿姨，你刚才有在垃圾袋里看见一个糖罐吗？”

　　季妈妈愣了愣，点头说：“好像是有。”

　　“谢谢阿姨。”肖筱道完谢就跑楼下去了。

　　季明珠追下去的时候肖筱已经把糖罐从垃圾桶里翻了出来，有几颗撒出来了，她就一颗一颗捡起来用袖子擦干净放回去。

　　夜晚真的很适合用来回忆，过往的一幕幕都像在眼前倒放了一遍一样。

　　“那时候我真觉得要被你讨厌死了。”季明珠贴在她耳边说：“要是当时我妈没回来，你是不是要打我了？”

　　肖筱摇了摇头。
　　没打算动手，就是觉得这小孩太能哭了。

　　“是么？”季明珠似乎是笑了下，紧贴后背的胸腔跟着轻微地震了下，她又问：“后来呢，后来怎么又愿意把糖倒了？”

　　过了很久，肖筱才说：“因为有人给我新的糖了。”

　　有个做错事的小孩，为了道歉每天屁颠颠地追在她身后给她喂各式各样的糖。

　　季明珠压过来，头埋在她的颈项里，闷闷地说：“可是现在你连她给的糖也不要了，不是吗？”

　　肖筱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因为长大了。”
　　“我们都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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