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哥谭今天没有什么新闻

　　斯蒂芬·斯特兰奇把手上沾了血的消毒橡胶手套脱下来，泵了两泵酒精洗手液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地冲洗自己的双手。
　　他拥有一双手指修长稳定的、适合当外科医生的手，一道疤痕都没有，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指关节覆着学生时代留下来的薄薄的茧。

　　刚刚走出手术区，他就看到了那个他几天前就注意到的奇怪的人。

　　其实说奇怪也有点过了，她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经过他暗中的观察，除了手臂上的骨折伤，她没有任何内科疾病，面色红润，情绪稳定，看上去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要健康，手臂和小腿线条纤细而不至于过于骨感。

　　到底是什么让他注意到这个小姑娘的？

　　三天前，他刚刚为帕尔默解决了一个子弹打进脑子差点被误诊死亡的案例，正在接受患者家人的感谢和拥抱时，他用余光看到了那个路过的小姑娘。
　　她留着一头《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小玛蒂尔达一样的短短黑发，垂着眼睛从医院来来往往的病患或者家属间穿过去，纯棉短袖，松松垮垮的运动短裤和新买的棒球鞋，除了左臂打着石膏，腿上零星包扎着几处消毒棉片，她和其他任何一个青少年都没有太大区别。

　　他只看了她一会儿，她就敏锐地察觉了，懒散地回头挑了他一眼，睫毛慢慢抬起来，显出一副漫不经心地、孩子气的不屑，然后冲他笑了一下，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
　　对了，就是那一副仿佛她不存在于这个繁华的世界里一样的不屑和虚无感，从她眼睛里掉出来滑落到肩膀上，在她身边落了一地，沿着她的步伐一直散开在长长的白色走廊，拖出一道灰色的印记。

　　彩色的世界中，她一个人变成了灰色——这个小姑娘给了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于是她也被他划分成了奇怪的人。

　　而今天，她又换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洗都没洗过，崭新的可以直接放到橱窗上悬挂，乖乖的彼得潘圆领让她看上去稍微鲜活了一些，她站在那里正在听一个人讲话。
　　斯特兰奇稍稍移开视线，那是隔壁的骨科医生林德。

　　“我们这边的建议是今天立刻安排手术，因为您的骨折伤口一开始没有得到合适的治疗，术后会有大约四周的恢复期……”

　　他不动声色地路过，将林德的话尽收耳底。一个人来做手术？她的父母和监护人呢？

　　“知道了，谢谢医生。”他和她错身而过，听见她的嗓音甜蜜轻盈仿佛小鸟啼啭，带着些微孩子气的鼻音。
　　“斯塔克先生已经为您预支了所有费用，您不用担心手术情况，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治疗您的骨折的，斯坦福小姐。”
　　洛琳·斯坦福。他很快就从就诊资料里面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患者显示为左臂尺骨闭合性凹陷骨折，初期未得到良好的手术治疗和辅助恢复，导致了伤处愈合不良，需要进一步手术矫正。

　　照片上一个面容柔美却神情冷淡的女孩盯着他看，这名字听上去像是个假的——他默然想到，还有为她埋单的斯塔克先生，这小姑娘身上的迷云快把他给埋起来了。

　　“你在看什么？你什么时候会帮林德看案子了？”帕尔默的声音轻快地从他身后传来，她欢快地围着他走了一圈又快步走开了，“好吧，好吧，你看什么不关我的事，我不会插手。”
　　“你最近在医院里看到这个男孩吗？”他抬头叫住她。
　　“嗯？”帕尔默又走回来，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洛琳·斯坦福，挺可爱一小姑娘嘛……没，没见过。你想接手这个？她是需要进行尺神经检查，但还没到你出马的地步。”

　　“我知道，”斯特兰奇歪了一下脑袋，打量着他的前女友，“你最近……和比利？”

　　“如果你想接手这个孩子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但你必须先和林德商量好我先走了拜拜！”仿佛被戳中心事，帕尔默医生的脸颊迅速烧红，她看也不看他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就跑开了。
　　斯蒂芬坐在原地，用手指撑着下巴看着她跑远。

　　他站在了骨科401室的门前，从门上的玻璃看到了里面的人。

　　这个房间是托尼·斯塔克安排的单人间，装备齐全，原本是为了年龄大到必须用呼吸机的老人准备的，胰岛素、肾上腺素和硝酸甘油片都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第一个柜子里供使用，还有氧气瓶和心跳检测仪，一个个大块头现在都被推到了房间的角落，给那个人让出位置来。

　　洛琳·斯坦福用没受伤的右手拿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在认真地阅读，左臂被挂了起来减少压力，整个人坐在病床上，身上变成了病号服，蓝白条纹，她并不是欧美人典型的白皮肤，而是被晒成了接近温暖的褐色的深色皮肤，这让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柔弱。

　　斯特兰奇没能看多久，就被发现了。
　　女孩仿佛无法忍受这种探究的视线了一般，蜷起眉头看他，斯特兰奇于是顺水推舟地敲了敲门，掩饰自己被发现的尴尬之情。

　　“请进。”她放下了手中的书。

　　“你好，斯坦福小姐，我想帕尔默医生已经向你解释过情况了，你的左臂需要进行尺神经检查以保证术后的功能正常。”斯特兰奇不慌不忙地开口，一种被洞悉的不适感像电流般从他的脊椎滑下来，他强迫自己对上这位伤患的目光。
　　“是的，帕尔默医生说有一位神经外科医生想要协助林德医生为我手术……我很抱歉，但我想请问您是？”她的眼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疑惑和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惊讶。

　　“她是这么告诉你的？”斯特兰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帕尔默坑了，协助手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协助别人进行手术，“你可以叫我斯特兰奇医生。”
　　“哦，”她挑了挑眉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有没有向您提起过伦敦的那位咨询侦探？你们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斯特兰奇撇撇嘴，“噢，是的，有人曾这么说过。”
　　“谢谢您的好意，斯特兰奇医生，我会期待手术情况的。”
　　打完招呼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思绪却难以平静。

　　“斯蒂芬·斯特兰奇，神经外科医生。”欧蒂丽娅，也就是洛琳·斯坦福，抓着自己的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说呢。”
　　这些天来，为了留所谓奇怪的事，她天天在曼哈顿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现在都有报道开始称她为“蜘蛛女侠”了，幸好蜘蛛侠是在皇后区活动，至今为止她还没有碰到过真正的蜘蛛侠，她真怕蜘蛛侠找上她控诉自己被抢了工作。

　　她调查毒|品走私，木仓支倒卖，甚至要管谁家青少年离家出走，未婚先孕的母亲每天的行程，就是生怕错过了什么可以称得上“奇怪”的事件，结果一无所获，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这里的时候，一个叫做“奇怪”的医生撞上了她的枪|口。

　　斯蒂芬·斯特兰奇是一个长相和夏洛克·福尔摩斯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脸色因为长长的脸而显得倍加冷淡，灰色的眼睛透露出不近人情，却意外地关注她这个独自就医的病患。没错，他在第一次注意到欧蒂丽娅时，欧蒂丽娅同样也注意到了他，当时她还以为是夏洛克来了纽约，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可能，于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他以为自己的行动天衣无缝，其实破绽百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医生，或许古一大师和他有点交情，所以让欧蒂丽娅盯着他一些？还是说他其实有可能是一个入侵地球的外星人，正伺机变身占领曼哈顿？

　　普通人，她无聊的想到，一个普通人而已，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甚至不值得去听一听她放在他身上的监听器的功夫。

　　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来，窗外熙熙攘攘的车笛响让室内的沉默变得更加喧闹，她听见气流和远方电线杆上的鸟鸣，一种奇妙的荒谬感突然占领了这个房间，她不属于这里，却在热衷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洛琳·斯坦福在就诊信息中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在外经商的父母和在外地上大学的哥哥，她甚至还有一份完整的入学记录和毕业证明。明明自己和他人都是一样的存在，但她却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多么残酷的事实。

　　普通人。她有点自嘲地重新打开自己手上的那本书，一个普通人而已。

　　在那天见过面后，斯特兰奇明显地感觉到“洛琳”这个人活过来了。当他说活过来，他不是在作为一个医生在对这个个体的存在状态下定义，而只是在描述一种感觉：她开始变得像一个人了，像一个孩子，她开始朝身边的人打招呼，走出自己的病房四处溜达，兴高采烈地冲他说早上好，甚至会拙劣地使些小技巧把糖果塞到他手上，就还挺……挺可爱的。

　　“早上好！斯特兰奇医生！今天我感觉手臂好痒，可以把石膏取下来挠一挠吗？”
　　“天哪，斯特兰奇医生，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了，我必须要把这个东西取下来……”
　　“晚上好，斯特兰奇医生！”

　　斯特兰奇微微低下头去看那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女孩，她今天穿着棉质的条纹热裤和绑带平底凉鞋，“洛琳，跑慢一点，医院刚刚用消毒水消过毒。”

　　“我知道了！斯蒂芬，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斯蒂芬，你知道我刚刚碰见谁了吗？”、还没等他回复，她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卡洛斯和特洛伊，她们两个居然已经康复了，真是上天保佑！早在她们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对苦命鸳鸯要一命呜呼了！”

　　“她们很幸运，车撞到她们时，她们绑着安全带，没有飞到车外，车体为他们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好了好了斯特兰奇‘博士’，我不是来问你这些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吃晚餐？斯塔克先生为我在希尔顿酒店预定了晚餐，顶层，游泳池和露天酒吧的那种。”她一口气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坏运气，女孩，我今晚要参加一个神经病学协会的晚宴。”他步履不停，稍稍扶了欧蒂丽娅一把好让她避开身后的救护床，那上面躺着一个车祸患者，鼻青脸肿，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神经病学协会，因为里头都是神经病吗？”他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她的微笑不达眼底，“好吧，那祝愿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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