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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
窗外天空放晴,有些许阳光穿过了帷幔的缝隙落在叶青萝的脸上,她半梦半醒,耳朵里充斥着屋檐下冰雪消融的滴水声。转而,有脚步声至,传来几人低声絮语。
“你们听说了吗?今早南山那边有人发现了三具男尸……”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这种大雪天儿,往年也常有人冻死呢……”
“可这三具极为蹊跷,是给人悬挂在树上的。”
“哦?!怕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干的吧……”
“嗯……估计是了。而且呀,说来也惨,中间有个小哥人长得可俊了。”
“哈?你还去看过啊?”
“我哪有那胆子!是隔壁刘府每日送菜的阿大说的。”
“你还跟他暧昧着呢?嘻嘻嘻......”
“乱说……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
“哎,你们俩快别提那个又丑又肥的阿大了,说说那个好看的小哥。”
“阿眉,你呀!花痴到这种程度,这是连鬼也不放过吗?”
“只要好看,管他什么山精野怪,快说啊……”
“那你这口味可就重了……不过这人刚好合了你的意。听说那小哥死相极惨,面目青黑,像是个人下毒毒死的,而且啊一只手也没了……”
“不是没了脚趾吗?听说那小哥鞋袜尽失,两只脚皆少了脚趾。”
“是吗?那这到底是没了手还是没了脚趾啊?”
“不知道,反正就是没了,可惜了那副好皮囊,你们若是想知道更多,明天自己找阿大问去。”
“嘻嘻,阿大还是留给姐姐你,我们才不要呢……”
......
廊下又嘻嘻哈哈一阵,脚步声才渐行渐远。
叶青萝半睁了眼睛,脑子里还是一团混乱,她伸手去掀窗前的帷幔,发现自己腕上居然戴着师傅交予蒋临渊的珊瑚珠手钏,心中大惊,低头一瞧自己床前还并排摆了一张美人塌,那塌上的软被里正睡着个标致的小姑娘。
叶青萝脑中虽是混乱,却也知自己并未见过她,倒是这屋里的陈设甚是熟悉,特别是墙角那张绘了霜降残荷的屏风。叶青萝突然意识到这是张兰山家,慌忙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天呀!束胸不见了,犀甲也没了!
叶青萝大惊失色。这张兰山不会对自己做了什么吧?毕竟他是个有前科的人。她脑袋嗡嗡作响,五师兄呢?蒋伯呢?他们在的话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她胡思乱想了一通,终于回忆起那天的事来。仇家找上门了,自己被人撒了一身的什么药粉,后面又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刚才听门外的婢女们说了什么来着?叶青萝绞尽脑汁去回忆,三人悬挂在树上,好看的小哥,缺了脚趾......叶青萝越想越心惊,慌忙起身,却觉头晕目眩,几乎又要倒回榻上。就在此时,美人塌里的姑娘似是要给她惊醒,动了动身子,叶青萝现在只想赶紧走,并不想吵醒他,只得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她在悬挂衣物的架子上摸索了一番,却只见女装没有男装,料想是睡在这里的那位姑娘的衣物。叶青萝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自己先前穿的那身男装,转而又想起元茄之前说过,这屋里有适合她穿的衣服就在柜子里挂着。她走到那柜前,轻轻开了柜门,瞧见自己的犀甲正置于上层,叶青萝赶紧将其拿下,又发现甲下还有一柄长剑,她顺势摸下来一看居然是五师兄的“映泉”。
叶青萝如遭重击,差点站立不稳昏厥过去。她慌慌张张穿戴了好了之后又在那柜中找到了自己的映雪,立即揣刃入怀,这才抱了明清的映泉走到门边,推门而出。
院中晨阳刺目,一青衣男子正与一老者站在廊下低声交谈,叶青萝扫了一眼那两人,低头疾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元茄蹑手蹑脚在客房门前徘徊。怀安远远地向他招了招手,元茄跑上前去,怀安冲他道:“我说你别在小姐门前晃,免得又惹她不高兴。”
“可苏小姐不也在里面嘛……”元茄揪住胸前衣襟,在手里揉搓了几下,“我就是想看看她好些了没……”
“这些事儿不由咱们操心。”怀安扯下元茄的手,给他把衣襟重新理了理,“保证主子们的安全才是咱们的本职。”
“嗯……”元茄若有所思,“你说都过去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有苏家其他人的下落呢?……”
“有消息了!”那头闽重匆匆而来,“赶紧通知公子去南山!”
“南山?!”
“对!”
三人疾步奔往廊下。
张兰山正向余老询问叶青萝的病情,从她被带到这儿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每天汤药也在服,可总也不见人醒。张兰山心情烦躁,一早就支开了怀安跟元茄,自己一人来找余老。这余老医术精湛,性情温和,服务张家三代,张兰山小的时候调皮经常受伤,常常往他那去,这一来二往,就喜欢上了余老那一大堆树皮草根,可以说,他幼年除了父亲的书房,就属在余老那里呆的最多。
“余老,你不是说她近日就会醒来,怎么还不见动静啊?”张兰山问。
“嗨……你着个什么急?我说会醒就会醒。”余老拂额,“这苏小姐也算命大,这个剂量的“青汁”吸进去都能活过来。”
“那这药您不是说不能尽除,以后会怎么样?”
“ 难说,毕竟这药他们一般都是混在饭食里给别人吃下的,我还没见过谁是直接吸入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药毒性太强了,短时间内是没法根除的,而且以这个药性来看,叶小姐怕是要给它折磨一辈子了。”
“那您可否想想办法?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应该总有法子可以解的吧。”
“难!毕竟这是巴蜀常氏的东西。”
“那我带她去巴蜀常氏医治,可行吗?”
“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余老将廊柱轻拍了几下,“巴蜀常氏向来将他们这些秘制药看得比命还重,凡有弟子入门都得食那穿心的蛊毒“红莲”,一旦有人叛教或是泄露秘方必会被万虫噬心而死。”
“可我又不打算入他门下,只是求个解药也不行吗?”
“不行,他们这一派,只下毒,不救人。“
张兰山无奈,叹了口气,握住了余老的手道:“那我这还是得靠您老人家了!”
长廊里怀安他们脚步匆匆,对面客房门却突然给人推开了,那美人榻上的女子没来得及梳妆只披了件大氅就奔了出来。
“哥哥,哥哥。”她大声叫道,“苏姐姐,她不见了!”
“啊?!”张兰山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我睡醒就发现她没在床上。”
张兰山立马转身往客房去,一行人在里面找了一圈,发现苏家的东西都没了。
“雅南,你昨晚睡的时候她还在吗?”张兰山问。
“在啊……”张雅南思索片刻,““我半夜还醒过一次呢,那时她也还在的。”
“那就是后半夜走的,唉……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派人在你门前守着的。”张兰山将额头搓了又搓。
“哥哥,对不起……”张雅南带了哭腔,“我不该这么任性,不让人呆在门口。”
“公子,这苏小姐突遭家变,无论她是何时醒来,应该都会要回去看看的,也不是有人在门口就能拦得住啊……”怀安道。
张兰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内心的烦躁,才说:“走吧,咱们现在就去苏宅看看。“
怀安点头:“好,我去叫人备马。‘
闽重见怀安转身要走忙将其拉住,冲张兰山道,“公子,我觉得这苏小姐回家如果没见到家人的话,有可能还会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南山。今早有人在那边发现三具男尸,其中一具,我觉得是苏公子。”
张兰山大惊,‘消息可当真?“
”发现尸体是真,但身份尚不明确,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瞧瞧。“
”好。“张兰山深思片刻,说道:“那咱们兵分两路。怀安跟闽重你们两个去苏宅,元茄跟我去南山。”
几人领命将行,张兰山又将怀安和闽重叫住,“你们两人无论在苏宅找不找得到人,都尽快来南山与我汇合。”
那两人点头疾行而去。张雅南凑上来问道:“哥哥,那我呢?”
“你在家等着。”
“哦……”
叶青萝跌跌撞撞往南山的方向去,路上遇到一赶车的老伯,那老伯见她衣衫单薄又面色苍白甚为可怜,便捎了她一程。等叶青萝到了他们说的地方之时,那三具尸体已经给人解下来,并排放在了地上。那四周挤了好些闻风前来围观的人,她转了一圈什么也看不见,最后只得扒开人群往里面挤,待她行至跟前之时,首先看到的是白发苍苍的蒋临渊,叶青萝脑袋轰然作响,再朝前看去,便是李素卿与明清。叶青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仔细细地挨个端详了一遍,等到她看到明清之时,已是泪如泉涌。
那平日里最是爱干净整洁的明清正躺这冰雪初融的烂泥地里,面色发青,足上不着鞋履,那左右脚上果真都各失两根脚趾,这是他们小时候在那场暴风雪里冻坏的,叶青萝悲痛欲绝,只想去拉他起来,这地方太脏了,又围着这么些个人,给人当什么稀奇物似的看着,又是调侃又是唏嘘,明清一定不会喜欢……
叶青萝踉跄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恍惚间与一白发老者撞在了一起,她泪眼婆娑抬眼一望,却在人群里赫然发现了那张年幼时骗她说“带她去找父亲”的胖脸,那张脸前几日还带人到了她住的地方大开杀戒,现在他就在那里,近在咫尺,面目可憎。叶青萝用袖子擦干净眼泪,心中的愤怒有如熊熊烈焰即将喷薄而出。她握紧了映泉,缓缓朝那人靠近,可还未走出几步,忽觉背后一阵刺痛,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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