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前未完成

　　城市火热的夜生活，拉动的不仅仅是夜间经济发展。更大一部分作用，是让芸芸众生将积攒了一整个白天的情绪，在夜幕的掩映下从躯壳里跳脱出来。那些白天风都吹得倒的□□，随着夜晚的来临渐渐苏醒，一个个活跃得连狗都撵不到。对于夜生活这件事的理解，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大致分为三大派：第一，完全不理解代表队。尤以居住在市中心周围颇上了些年纪的人群为主，他们不明白那些忙了一天的人，到了晚上怎么还能精力充沛的收拾打扮，或蹦迪唱K或宵夜划拳，整个城市被这些夜猫子搅得心浮气躁，碎声绕梁。第二，部分理解代表队。他们有的是学生党，享受夜生活对他们来说是毕业以后的事儿。有的是典型加班狗，夜生活于他们来说，与夜间环卫工人和执勤民警等同。还有一部分人则自有天地，房门一关将外间隔离，标配咖啡酒精书本电影和外卖。第三，踊跃参与代表队。街市如昼，纸醉金迷，正是掩了面目恣意表达的时候，飘忽魅影迷离彷徨，喜欢尝鲜，因此雀跃，每个参与者都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分辨和抽离。
　　贵贵就是三号代表队里面的活跃份子。自从被送出国自费留学开始，贵贵一点儿也没辜负当年爹妈给他起的名字，徜徉在留学生舒适圈里声色犬马，走马灯似的混迹各种派对，流水线似的买着各种奢侈品。借着在留学生圈子里结交的人脉，考试的时候一卷儿一卷儿的纸币往外砸，混个不算太差的成绩让刷着爹妈信用卡的内心不至于过于愧疚。
　　所谓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显摆什么，贵贵不是富二代，但出国一圈以后，生怕朋友们不知道他今非昔比，发誓要在国内的朋友圈里混个出人头地的名声，趁着最近这段时间学校放假，贵贵回国来不及倒时差，借鉴在国外混派对的成功经验，继续呼朋唤友举杯走，寻花问柳风流不忆。
　　早在回国之前一周，贵贵就精挑细选翻了好几个夜间活动的牌子，今天他要和朋友们去C市新开的网红夜店SL酒吧捧场，并且还答应了攒局的哥们儿，软磨硬泡让他爸把买了之后死活不敢开出来的Panamera借给他开出来以壮声威。
　　在SL酒吧包厢里喝了一阵，贵贵突然感觉有点儿乏味。跟这几个狐朋狗友连混了好几个夜场，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都是嫩得掐得出水儿的小妞儿，五官轮廓像是一个生产线上下来的，身材也是平展得能让飞机助跑。尽管姑娘们一个个使劲浑身解数，他还是觉得她们和国外洋妞儿的风情差了不止一个段位，抛来的媚眼电不死人，但腻得反胃。看着身边的各色人等勾三搭四，贵贵颇为失落的起身走出包厢混进舞池，发泄心中的不满。
　　作为资深败家子，贵贵的火眼金睛往舞池里只扫了一圈，便被吧台边坐着的一个瘦削背影成功吸引了目光。那个女人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侧坐在高脚凳上，手里夹着烟随着DJ的节奏摇摆，贵贵被舞池里拥挤的人群撞来撞去了几回，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登陆美女身旁。
　　“美女，一个人啊？”酒吧里音乐震天，贵贵借势俯下身子凑近美女耳边搭讪。
　　女人穿一件高领紧身无袖T恤，下身配宽大的真丝哈伦裤，脚上蹬了一双方跟亮片高跟鞋，一头长发在脑后松松垮垮扎了一个马尾。贵贵庆幸自己走出了包间，这个女人的打扮配上浑身散发的成熟魅力，可比里面那群紧身连衣裙带劲儿多了。
　　女人吸着烟，眼睛都没移一下的看着舞池，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贵贵的搭讪。贵贵自认自己是个老江湖，混夜场嘛，无非脸皮厚，眼睛尖，花钱宽，对女人“欲擒故纵”的把戏一定要配合到底。他抬手招呼酒保要了两杯JohnnieWalker。酒保心领神会，趁着女人不注意，将一杯掺了一半软饮的酒放在他面前，又将另一杯纯酒放在了女人面前。
　　贵贵端起酒杯，侧身在女人面前虚晃了一下，女人受惊转过身来，嘴里叼着烟，一只手肘支着吧台，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向贵公子。
　　“我请你。”贵贵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女人看着面前这个胡子都没长一根的小胖墩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卡，两指夹着冲着酒保，瞟了一眼吧台里的酒架，酒保脸上立即堆起奉承，转身从酒架上拿起一瓶新的JohnnieWalker，向两人展示了一下，询问的看了一眼女人。女人笑意渐浓，挑了挑眉，紫色眼线随着她的动作挑出弧线，酒保忙不迭的将酒启封，双手放到两人面前。
　　女人戏谑的看了一眼贵贵：“我请你。”说完，端起自己的杯子，又转身看舞池高台上领舞的性感女人。
　　贵贵顿时觉得丢了面子，端起之前放在女人面前的那杯JohnnieWalker扬起脖子喝干，悻悻的离开座位回到包房。包房里的一众人等看到他满脸不忿的走进来，好事儿的问道：“怎么了？贵公子，谁惹着你了？”
　　贵贵想一股脑把刚才的事全说出来，但看到满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狗，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掐头去尾的说：“外面遇到个妞儿，辣得很。”
　　狐朋之一来了兴趣，“哟呵”了一声：“正愁晚饭吃得淡，朋友们，走着。”说完，招呼众人离开包间，去会会这个“辣妞儿。”
　　一群人推搡着走出包房，看到吧台边上的女人接过酒保递回的黑卡放进手包，起身往酒吧大门走。他们急急扒拉开人群一路追出去，SL酒吧门口正是夜灯辉煌，女人接过门童递过来的车钥匙走到一辆红色Porsche 911面前。狐朋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吆喝了一句：“香车美女嘿！够劲！够爆！贵公子，把你的‘怕哪儿摸哪儿’开来练练呗。”
　　被狐朋这么一激，贵贵心里明知不妥，但“在朋友圈里出人头地”的心思搅得他七荤八素，疾步走到停车位，启动了老爸的Panamera。
　　金大海这几天就像踩着烙铁在过日子，和生产基地的负责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清点了库存，又带着几个心腹将可能被商柏扬发现的账面上的大小漏洞小心翼翼抹平，谁知贸易部的账面就像筛子，越补漏洞越多，金大海明面上骂着手下盲目自信，暗地里骂着自己过于粗心，现在正是他职业生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挣不挣钱已经是次要考虑的问题了，当务之急是保住饭碗。儿子回国休假，他也只匆匆带着老婆孩子吃了一顿饭，又一头扎进茫茫账海里。好在儿子不是那种黏着家长不放的性子，在充分表达了对父母忙碌工作的理解和支持后，就自己和朋友们玩儿去了。这天晚上，金大海好不容易下了一个早班，回到家里得知儿子和朋友们出去宵夜了，便一头扎进沙发再也不想起身。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电话催醒。金大海无奈的坐起身，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他又调动精神看了看时间，凌晨2点45分。
　　“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金大海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滑动手机接听。
　　刚一接通，电话里传来一个严肃的男声：“请问，是金大海先生吗？”
　　金大海心里想着，现在电话诈骗的都这么敬业了？半夜还在工作？也不知道他们工资高不高。满腹不耐烦的说：“是。”他不想等电话那头“请问您需不需要……”之类的话说完，没好气的紧接着跟了一句：“我不需要。”
　　电话那头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请问，金贵贵是你儿子吗？”
　　听到儿子的名字，金大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满身的疲惫和瞌睡瞬间烟消云散，儿子被绑票了？现在在哪儿？会不会被撕票？要多少钱？一连串的问题蜂拥着钻进他的脑海。
　　“是……金贵贵是我儿子……”金大海颤抖着声音回答到。
　　“我们是交警四分队的，金贵贵涉嫌无证驾驶、醉酒驾驶、超速驾驶，故意违反交通信号灯指示，现在被我们扣留了。麻烦您过来一趟。”电话那头，仿佛还能听见儿子唔唔咽咽的哭喊声。
　　金大海闻言，当场凉透在沙发里。他迅速起身跑进卧室叫醒老婆，匆匆用凉水洗了把脸，两口子打了辆车赶往交警大队。交警大队的院子里，停了两辆车，一辆是他的Panamera，另一辆不知道是谁的911。如果换个场合，这两辆车的阵势，换了谁都会觉得是品牌展示。
　　金大海和老婆冲进交警大队办公室，看到儿子贵贵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坐在一张审讯椅上。老婆心疼的大喊了一声“贵贵”，又自觉政府机关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泼妇，遂压低了声音又唤了一声“儿子”。
　　办公室里，一个穿着无袖T恤的陌生女人正在录好的笔录上签字。值班交警招呼着金大海两口子来到电脑前，调出了监控录像。
　　“金大海先生，门口的那辆Panamera，车主是你吗？”
　　金大海忙不迭的摇头：“是，啊不，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我借了钱给他，他还不上，就拿这辆车来抵债。”
　　“能用Panamera抵债，却还不上你的钱？”
　　“谁知道呢，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挺玄乎的。可能现金流，比较实在吧。”
　　交警没再多问，操作起鼠标来，语气威严的说：“根据监控显示，你儿子金贵贵，在今天凌晨2点钟，酒后超速驾驶并且故意违反交通信号灯指示，还与另一辆同向行驶的车辆发生碰撞并企图肇事逃逸……你们先看看监控视频吧。”
　　视频最开始是安静的马路，几秒种后，一辆红色车出现在显示框里，紧接着另一辆白色车驶近，在另一条车道上与红色车并行。下一刻镜头，是前方一个红绿灯路口，红色车仿佛不堪其扰，绿灯一亮便起步先行，白色车加速紧追，红色车减速，礼让对方先行，白色车又故意减缓车速，不依不饶的贴着红色车开。看得出红色车司机想摆脱纠缠，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绿灯开始闪烁时，瞬间提速，在红灯亮起的一刹那通过路口。白色车直接闯红灯，冲着红色车方向直追，险些被交叉路口正常行驶的车撞上，白色车司机估计是慌了，急打方向盘向着红色车的方向偏了过去……
　　金大海看得浑身哆嗦，嘴角不自觉的抽搐起来。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几步冲到儿子面前，抡起巴掌扇到金贵贵脸上。金大海老婆尖叫一声上前拦腰抱着丈夫。金贵贵捂着脸，委屈的看着爸爸，嘴里嘤嘤着不敢发出声音。
　　对于这样的场面，值班交警早已见怪不怪，他抚了抚额头，走到无袖T恤女人身旁，说：“金大海先生，教育儿子可以回家再说。现在情况是，第一，金贵贵涉嫌无证驾驶、酒后驾车、超速、肇事逃逸，属于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我们会认真查明并核实原因后对驾驶人金贵贵量刑；第二，金贵贵需承担民事赔偿责任，这位女士的车被撞，你们……”
　　女人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起身看着金大海夫妇，面无表情的说：“要不，先去看看车吧。”
　　金大海夫妇赶紧收敛面容，满脸配合的模样紧跟着女人的脚步。身后，传来金贵贵不服气的嚷嚷：“警官！她也喝酒了！我看见她在酒吧里喝酒的！你们怎么光抓我，不抓她！人长得漂亮，就可以这样偏私吗？！”
　　金大海怒从心头起，转身奔到儿子身侧，抬起一脚踢在儿子肩膀上，嘴里不歇气的骂道“兔崽子”，金大海老婆又连忙上前架住他胳膊往外拖。无袖T恤女人双手插兜，靠在门边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金贵贵还在不服气的嚷着，交警走到他座位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那位女士已经做过酒精浓度测试了，她没有喝酒。”
　　“没喝酒？！不喝酒她跑去酒吧干什么？！”
　　“哪条规定上写了到酒吧不能喝饮料的？”
　　院子里，女人双手插兜，客气的带着金大海夫妇绕车一周，金大海两口子双手恭敬的垂在身前，态度庄重得仿佛正在给911进行告别仪式。看着车子右侧被儿子磕出的坑，金大海脸色一阵白过一阵。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不过现在是物质和实力划等号的年代，能开这样的车就已经很能说明女人的实力了。
　　金大海绕着车走了一圈，回到女人身旁，自觉矮了半截。他老婆还在拿着手机，摁亮照明一点一点的看着车上的痕迹，希望能够幸运的找出点儿什么，能为儿子减少一点罪责，也为家里节省一笔开销。
　　女人自始自终面色平静，看到金大海站在身旁，从手包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他，拿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一根烟，又帮金大海点上。金大海浸淫职场多年，待人接物自有门道，笃信在立场明显不对等的谈判条件下，再百炼钢的原则都会被利益的绕指柔缠得服服帖帖，面前这个女人不吵不闹不泼妇，他心里虽然不知道女人的百炼钢到底有多硬，但只要绕指柔缠得到位，事情就好解决。更何况女人还主动递烟给他，能递烟就说明能聊，能聊事情就尚有转圜和商量，法律无外乎人情，如果女人能在交警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儿子的量刑还能轻上几分。他强自压下内心拨得叮浪响的算盘，眼角余光不住打量女人的神情。
　　凌晨4点钟，城市的上空晨曦未开，连下了几场雨的C市空气依然闷热，这并非一个适合长聊的天气。金大海老婆恨不得把车子刮开了看一轮，奈何蹲得太久体力不支，只能扶着腰站起来，递给老公一个没办法的眼神。金大海示意老婆回交警办公室里处理儿子之后的事情，自己则和女人继续站在台阶上抽烟。对方底线尚不明朗，先开口的未必占了上风，但此时此刻以静制动，反而更显得落了下成。金大海决定打破僵局，抢先占领主动权，正欲开口说话，女人先开口了，声音平静的像是和邻居打招呼：“大叔，您儿子，还是学生吧？”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咄咄逼人，金大海架起来的气势仿佛隔空打在了棉花上，只得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是啊，在国外上学，最近学校放假回来……我和他妈妈平时太忙，没顾得上他，这孩子在家闲不住……才约了几个朋友出去玩儿……”
　　“国外回来的孩子，有几个能老实待在家里的。我也是刚从国外回来。”
　　金大海暗叹有戏，既然已经开始交锋了，总得扳回一局，毕竟里面关着的是亲儿子。正准备顺着女人的话找梯子套近乎，女人却话锋一转：“在国外待着，估计短时间内交不到几个朋友。回国了跟朋友聚聚，应该的。不过，这么喝酒，还撩骚，撩不上了就炫车技，车技还烂……大叔，你家孩子的驾照，别是花钱买的吧？”
　　“对了，大叔，你家孩子成年了吗？在哪个国家读书啊？有些国家未成年喝酒可是犯法的。”
　　女人的话，就像小钢针，不伤人，但一句一句刺挠得金大海肉皮发紧。
　　“教育孩子的事情，是你们当家长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多说了。明天我会让4S店来把车开走，这些伤能走保险的就走保险吧。”
　　金大海没想到女人真的不打算深究下去，大度到仿佛被撞伤的是路边的共享单车，他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希冀侥幸的光亮，有种想给女人鞠躬致谢的冲动，但得了便宜就得卖乖，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担当，金大海连忙摸摸裤兜，庆幸自己回家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就睡着了，名片夹还在身上揣着。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女人面前：“这位女士，今天的事，是我们家长管教孩子不严，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今天确实没带太多钱在身上，明天您让保险公司来看看，虽然……虽然我们家经济不算特别宽裕，孩子出国读书，我们家也是掏了家底子自费给送出去的，但这个便宜我们不能多占，这是我的名片，请您一定跟我联系，我愿意在保险公司定损的前提下，再额外赔偿您一笔不低于保险公司赔付金额一半的费用，弥补您的损失。”
　　掏了家底子？女人忍不住拿眼瞟了一旁的Panamera，这家的家底子下面怕是有矿。
　　女人漫不经心掐灭手里的烟头，接过金大海递上来的名片，银灰色纸片上几个浮雕字摸起来很有质感：“晟商集团？”
　　金大海连忙应道：“是，是，我是晟商集团的贸易部主管。女士您出国在外，可能不太了解我们晟商集团。不过您放心，作为集团员工，作为孩子的父亲，我绝对不会做不认账的事情。”
　　女人抬起眼睛，淡色的瞳仁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满头大汗胖得颇有规模的中年男人，这可能是个爱岗如家的员工，话里话外把工作单位放在了亲儿子前面。她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好。我相信你。那我们保持联系。”
　　“那，女士，您方便留个电话吗？我这边有什么进展，也好和您取得联系。”
　　女人将金大海的名片放进手包里，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回国没几天。目前还没有国内的电话。”
　　“那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您看您现在车也不能开了，C市的情况我比您熟悉一些。”
　　女人挑了挑眉：“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有更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吧？”
　　女人淡色瞳仁柔媚，眼锋却带着几分寒意，被目不转睛的盯着，金大海觉得浑身冷得起鸡皮疙瘩。女人转身准备离开，金大海侧身虚挡了一下：“女士，您看，赔偿的事情我已经主动和您协商好了，我儿子的事情……”
　　女人停下脚步，好笑的看着金大海说：“大叔，你儿子今天要是撞伤了我，那是我和你们一家子之间的事情，但你儿子撞的是我的车，那是车和你们一家子之间的事情，我已经代替车和你协商，但具体怎么赔付我想还是等到定损以后再来商量……你还要我做什么？”
　　“可是，我儿子还在里面关着呢，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马？”
　　“关你儿子的是交警，要求情，你犯不着跟我在这儿瞎耽误功夫。作为当事人，我已经履行完协助交警调查取证的义务，剩下的是你们一家子和交警之间的事情了。”
　　女人说完，扔下还在消化的金大海，径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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