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作者:佩尔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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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春来东风盛,正是离鸢乱飞时(下)


      怕京城沿途跟踪的探子瞧出端倪,叶寒让于一提前在广灵寺前方、通往北境的必经之路,将山雪弄塌、掩埋道路,这样,流画就能名正言、顺多留一夜,而又因广灵寺是女庵,为避嫌,陆知只能带着侍卫、在寺外驻扎过夜,夜里与流画独处时,也不怕陆知会突然而至、撞破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用过晚饭,屋外,雪又开始落了起来,无处可去,叶寒与江流画便坐在暖席上,沏着热茶,听着窗外雪落,继续说着今日所谈之事。

      “说真的,我真没想到,陈福居然会帮我和陆知。”回想起过去三个多月、在京城的胆战心惊只是虚惊一场,江流画不禁生着感叹。

      她与陈福虽然相识多年,但交情并不深,可当日陈福听见她与花折梅的谈话后,非但没有向陛下禀报此事,而且还在离京之时,告诉了她一直苦苦追寻的、当年帝后失和真相,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难以置信。

      叶寒心里也是如此感受,有些自嘲道:“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我为查清当年之事、没少找过花折梅,可都无果,谁又能想到,最后告诉我真相的、竟会是陈福。”

      论认识时间长短和感情深浅,花折梅无疑是最有可能、告知她当年真相的人,所以她最先想到的、唯一想到的就是他,而不是陈福。

      可世事难料呀,她视之为兄长的花折梅,无论她怎么求他、都没有告诉她当年真相,反倒是她从未想到过的陈福,却暗中助了她一臂之力,背着青川将当年之事、尽数告知给了流画。

      想起这些年叶寒对花折梅的好,江流画就愤慨不已,“以前你与我说花折梅自回到京城后,就变得疏远冷漠,当时我还不信,这次来京城、我算是彻底相信了,这人骨子里愚忠自私,丝毫不念旧情,这样的人、真不适合秋实。”

      听后,叶寒长叹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花折梅这人……怎么说,坏倒是不坏,只是各有选择、立场不同。他既然选择了忠君,自然除此之外、是要舍弃其它,我是如此,秋实也是如此。好在当年我没撮合成他们俩,要不然既误了花折梅,也害了秋实。”

      “夫人,你和陆夫人是在喊我吗?”

      对面席上的饭案上,正收拾着碗筷的秋实、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吓得叶寒和江流画心中一跳。

      因为知道秋实还在屋中,所以她们方才的说话声、都压得很低,秋实是听不见的,刚才也是因为流画一时激愤,没控制住音量,这才让秋实听见了。

      见秋实喜庆的圆脸上、满是懵懂疑惑,叶寒这才放下心来,连忙笑着回道:“没有。我们刚才是在说,你今晚做的饭菜很好吃,在夸你。”

      秋实自问别的方面不行,但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所以叶寒说完后、并没有丝毫怀疑,咧着笑立即回道:“好吃、秋实明天再做给你们吃,保证让你们吃个够。”

      说完,秋实就端着碗筷菜碟出去了,心情甚好,还拉着在外把守的于一,说着自己今晚饭菜做得好、被夸奖了,就像个受到表扬的小孩、到处找人炫耀。

      叶寒和江流画在屋内听见,心里都由衷为秋实感到高兴。

      世事一切都在变,只有秋实一如从前,赤子之心依旧简单干净,一望可见底,而花折梅则心思太重,两人实在不配,更不适合当夫妻。

      想到这儿,江流画突然想起,“对了,我这次跟花折梅谈话时,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你还活着?”

      对流画这一怀疑,其实叶寒心里也隐约早猜到:

      “当年我诈死一事、虽然做得隐秘,但花折梅毕竟是铁浮屠首领,全长安到处都是他的探子,想躲过他的耳目、并不是件容易之事,可最后,直到阿笙被贬谪、我随之离开京城,我也一点风声没有听到,当时我就怀疑,可能是花折梅有意放水。”

      “你说这是为何?会不会是……”

      虽然流画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叶寒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轻摇了下头,否定了:

      “花折梅对青川忠心不二,他连我都不帮,又怎会背叛青川。虽然我暂时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瞒着我还活着的事实,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肯定没有背叛青川。

      我猜想他这么做、应该是出于为青川打算,至于在打算什么,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就像我当年遇害一事,只要耐心等着,总有一天会知道。”

      是呀,从京城到怀州,从怀州又到广灵寺,小叶来来回回、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她难道还怕再多等个几年吗?江流画握着叶寒的手,关心问道:

      “当年的真相已经查清,你之后是怎么打算?要不这次就跟我一起回北境吧?明珠若见到你这个姨母还活着,定会高兴得不行。”

      想到那个软软萌萌、喊自己“姨姨”的小明珠,这么多年不见,估计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说真的,叶寒还真想去北境看下明珠、还有那四个小侄子小侄女,可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

      “陆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知道我还活着,他那张脸、是瞒不住从京城来的探子的,所以,等明日你们走后,我就去京城……”

      “不行!”未等叶寒说完,江流画就一个激动、直接打断,紧抓着叶寒的手、担忧甚重,“京城那地方有多危险,你又不是知道,你回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手虽然被流画抓着有些疼,可叶寒却感到异常的心暖,也伸出另一手来覆在她的手背上,耐心劝道:

      “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这半年,朱老夫子一直在暗中联合老臣、为阿笙回京铺路,现如今朝中呼声很高,我想要不了多久、阿笙就能回京,我去京城是去等阿笙,也顺便替他安排好、他回京后的事宜。”

      无论叶寒怎么说,江流画就是不答应,“你知不知道公孙释在京城只手遮天,你若回去被他发现了,还不知他到时会怎么害你?”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若是陛下知晓了小叶的行踪,她该怎么办呀?

      叶寒知道流画对她的担心,但她也有她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公孙释、苏琉璃都在京城,我早晚都得回去一趟、弄清他们为何要害我。流画,我知道你的担心,但有些事逃避是逃避不了的,我总得与过往的一切做个了断。你放心,我不入京,我只在京郊等阿笙。”

      江流画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劝是劝不住的,自己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帮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你既然要回京城,那我与说件年节时、京城里发生的事,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什么事?”看着流画脸上忽来的笑意,叶寒不用猜就知、此事定非常好笑。

      “是关于朱娉婷父亲的事。”

      边说时,江流画脸上的笑意更甚,然后幸灾乐祸与叶寒细说着、整件事的缘由:

      “年节时,朱娉婷的父亲去肃王府说亲,想请肃老王爷将他的小孙女、许给他的二儿子,你猜结果怎么着?竟然被肃老王爷直接给撵了出来,连他用过的茶具都一并给扔了出来,当时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 ,好不丢人。这事在全长安无人不知,年节时街头巷尾谈论的、全是朱家这件糗事。”

      叶寒听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嘲道:“这朱家的心可真大,连肃王府小县主的主意都敢打,也难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流画也点头同意,“可不是,这肃老王爷的小孙女、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名声甚好,求娶的青年才俊王公贵族、如过江之鲫,这朱娉婷的父亲竟想让自己的二儿子娶小县主,他也不看下自己这儿子是个什么德性!

      大字不识一个也就罢了,还长得肥头大耳、爱逛青楼,仗着自己亲妹是德妃、到处调戏良家妇女,在京城里恶名远播,如今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怪不得肃老王爷会被气得不轻,听说连朱娉婷父亲坐过的桌椅、都扔出去一并烧了,还下了绝客令,永不许朱家二房的人入肃王府。”

      朱娉婷父亲这场闹剧、着实好笑,但好笑之余,叶寒也生着些许奇怪:

      “肃老王爷一向为人和善,能把他气得这般,可见当日朱娉婷父亲说的话、有多难听。不过我还是有点搞不明白,这朱老夫子及其长子,都是满腹学问、知书达礼之辈,怎么朱娉婷父亲、这个朱家幼子却是这般不堪?”

      江流画说着话,继续为叶寒解着困惑,“杜程的祖母、杜老夫人,是自幼在京城长大的名门闺秀,这些个高门贵府的隐秘事、哪有她不知道的,年节我去杜府拜年见到杜老夫人时,她就曾与我说起过这段旧因。”

      原来,这朱老夫人当年生下朱娉婷父亲后,因朱老夫子要外放为官,孩子太小带不走,只好交由族弟抚养,可没过多久,这族弟也外放离京,只好把朱娉婷父亲托付给、交情甚好的邻家友人抚养。

      这友人虽是个经商的,但也是爱慕诗书、品行端正之辈,对朱娉婷父亲也是尽心照顾抚养,还给了他请了京城最好的老师教他读书。

      可谁知这友人的弟妹、是个爱钻营的市井妇人,一次来家中做客时,知道朱娉婷父亲是官宦子弟,便动起了歪心思、想将他招揽为女婿。

      所以之后经常来府中、给朱娉婷父亲送这送那,什么都惯着他,还将自己的女儿给他做玩伴。朱娉婷父亲当时年小,哪经得起这些诱惑,学业荒废了不说,不到十五岁、就将这妇人的女儿肚子搞大了。

      朱老夫子自是不会跟这种人家结亲,连个妾室都不给,只许将孩子生下来后、给点银钱打发走,可朱娉婷父亲不干,在家大吵大闹,又是绝食又是上吊,无奈之下,朱老夫子只好勉强同意、娶之为妻。

      朱娉婷父亲如愿成亲后,又生了一子一女,二儿子就是朱娉婷父亲为之提亲的那位,女儿就是朱娉婷。

      朱娉婷父亲在京城里名声不佳,借父兄的荫蔽、得了一九品不入流的小官,可这样还嫌朱老夫子这个当父亲的、偏心不帮他,没少到朱府要钱要粮,回回气得朱老夫子不轻,每次都闹得全京城无人不知。

      他那两个儿子也是不成器的,品行不端,好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到他们家来,以致于大儿子三十好几、才娶了一丧夫的寡妇为妻,现如今朱娉婷入了宫、得了宠,还生了皇子,朱家扬眉吐气。

      朱娉婷父亲因此、可没少打着陛下老丈人的名头,在外坑蒙拐骗、狐假虎威,这次敢去肃王府结亲,估计就是觉得阿笙被废,如今宫中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就是他亲外孙,也就是二皇子赫连徽,谁知肃老王爷根本不屑,直接打了他的脸,拒了他的提亲。

      朱家这段辛秘往事、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就像长残的脸、长歪的腿,难以根治,只能就这样凑合着、磕磕绊绊过下去。

      听完,叶寒不免有些感概,“当年朱娉婷借龙胎入宫为妃时,我就曾细查过她家的底细,只知她父亲、还有两个兄长都粗鄙不堪,一点不像朱家人、却一直不知为何,现在终于明白了,难怪朱娉婷性子这般要强,有这样扶不上墙的家人,也够她受的。”

      “那也是她自己活该,不加节制就罢了,还一味纵容父兄作乱,怪不得朱老夫子辞官离京前、将他们朱家二房移出朱家族谱,估计也是怕他们连累朱家全族。”

      江流画对朱娉婷提不上好感,当年小叶受伤、她就刚好受宠有孕,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她也是京中清贵人家出身,这些个深宅后院的腌脏手段、她怎会不知。

      “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无论朱娉婷出于什么缘由、选择包庇父兄,这后面的苦果都得她自己吃下去。”

      见江流画脸上气怒未消,还在为自己忿忿不平,叶寒心暖不已,连忙摇了摇她的手,好言说着转移话题,“好了,你我姐妹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说这些别人的糟心事,说点我们自己的开心事。”

      广灵寺偏北,三月仍不消北风雪,在山间呼啸不见止,就像这漆黑寒冷的夜、不知何时到天明,而在山间黑夜中、却有一处微小的亮光一直亮着,从风起风至、从雪飞雪停也不见熄灭,那是叶寒与江流画住的房间。

      两人都珍惜着这次短暂、却难得的见面,谁都舍不得睡去,就点着烛、听着雪,边忆着往昔美好,边说着今昔不易,然后盼着往后圆满,一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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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趁着五一几天,把后面的章节都修改完一起发了,哪知道碰到审核的事,全给耽误了下来,我争取五月中旬前把文章完结,早发完、大家一起早点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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