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寒

　　而此时的怀王府里，早起的叶寒与阿笙正在探讨、治理怀州水患的细节，恰巧宋宇信件送到，不过却是昨日前的。

　　两人看后，叶寒见阿笙将信件随意放置一边，并未因传回来的坏消息、而生半点担忧，不由好奇问道：

　　“宋宇一到湖州、就将郭怀民彻底惹怒了，看来宋宇劝说郭怀民回怀州，将会困难重重，怎么也不见你着急？”

　　“娘您不是也没着急吗？”阿笙轻松一笑，反问回道。

　　听后，母子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不过叶寒对宋宇此行、还是有点没有把握，继而追问了阿笙一句，“你就这么胸有成竹？”

　　阿笙点了点头，“我虽没见过郭怀民此人，但从他所作所为可以断定，这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只是被百姓伤了心，心里有了怨气，所以当年才会负气辞官、远走他乡，娘您想必也是看到了、郭怀民此人心结所在，才会让宋宇带着何伯一起去湖州，

　　让郭怀民当着何伯的面，把心里的气怨、都彻底发泄出来，但这还不够，郭怀民这人心气高，即便他发泄完多年怨气，也不会轻易回到怀州这个伤心之地，所以想劝他随宋宇回来，还得另下一番功夫。”

　　阿笙把话说到了点子上，而这正是叶寒担忧所在，“所以我才会让你这个怀王、写封亲笔信给郭怀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既礼贤下士全了他的面子，又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好让他肯跟宋宇回来。”

　　看在窗外又开始潇潇下起的雨，阿笙轻叹了一声，“哪这么容易。郭怀民不是攀附权贵之人，我就算是给他写再多的亲笔信，他也不会理会的。”

　　“你这么说，越发让我好奇、你在给郭怀民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让你这么笃定、他一定会随宋宇回怀州？”

　　阿笙回道：“也不是多重要的内容，我就是把自他辞官后这十三年里，怀州每年因水灾死亡的人数、写在了信上。以他对怀州家乡的感情，我相信他在看完信后，一定会随宋宇回怀州。”

　　听后，叶寒目不转睛看着阿笙，只笑不语，看得阿笙以为自己身上附有什么脏东西，还低头仔细瞧了一圈也没找见，不由好奇问道：“娘，您在看什么？可是我身上哪打脏了？”

　　叶寒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娘是在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阿笙轻皱着眉，有些疑惑。

　　叶寒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却生着欣慰，“你与郭怀民素未谋面，只通过此人的过往事迹，就能将此人心性、琢磨得如此透彻，然后对症下药，可见你这看人的本事，真是越发厉害了。”

　　阿笙立即回道：“那是！我可是娘您生的，我这么厉害、自然是随了您。”

　　叶寒被阿笙这傲娇、不知羞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不由打趣道：“今日你这嘴怎么这么甜，可是许久没吃白糖糕、馋了？”

　　阿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怕累着她，叶寒倒是没关系回道：“我又不做很多，累不着，再说了我这左手也需要练习，权当是做复健了，一举两得。”

　　听得叶寒这么说，阿笙也就放下心来、没再劝阻，反正厨房里秋姑姑在，定是不会让娘累着的。

　　“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去厨房前，叶寒忽然记起今日来找阿笙的事，与他说道：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没给明珠回信？明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天天担心得不行、想来怀州找你，如果不是你陆叔提前发现，估计这会儿都到梁州了。

　　你江姨见明珠因为担心你、每天吃不下饭又睡不着，特地在信中问了我一下、你怎么了。你若是有空，就回封信给明珠，让她安安心。”

　　明珠跟她爹陆知一样，都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主儿，所以怕她说漏嘴，流画一直没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告诉明珠，要不然以明珠的性子，自己这儿早信满为患了。

　　阿笙听后，笑着解释道：“我最近不是忙着赈灾的事，一直没时间吗？等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叶寒想想也是，自怀州雨季一来、阿笙就到处忙着防洪救灾，而后又因筹集灾款一事，几乎跑遍了整个怀州城，每天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忘了给明珠写信也是自然。

　　叶寒没多心，听后嘱咐阿笙几句、让他记得给明珠回信，然后就出了门、去了厨房。

　　待叶寒走后，阿笙脸上强装的笑意也就卸了下来，一人独坐在屋内，手从怀中胸口处、拿出一张小心折叠好的四方绣帕，月白的绣面上、无过多花纹绣样，唯独在绣帕一角落，有一个用蓝线绣的“明”字。

　　阿笙拿着绣帕，大拇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绣得不是很整齐的“明”字字样，上方低垂着的脸上、也尽写着“相思”二字。

　　他怎会不想明珠呀？

　　她是他的情窦初开，也是他的情根深种，更是他的此生所爱，他自明确自己对她的心意起，就期盼着有一天能娶她为妻，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他多希望能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她，可自四年前他与明珠在京城镇北侯府、匆匆见过一面后，他便再也没见到过明珠。

　　他还记得，当时明珠就是拿着这方绣帕、包着刚做好的白糖糕，在寒风中等了自己大半天，当她把东西递给自己时、手心早已烫红了一片，可嘴里一点也不喊疼，只问着自己，说娘手受伤了、再也不能给他做白糖糕吃了，那她以后做白糖糕给自己吃，好不好？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明珠说时、那大胆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是情窦初开的姑娘、对情郎最直接的告白，告诉着自己——“她心悦于汝”。

　　一心爱之的女孩也爱着自己，他心里自是说不出的高兴，可听后，他却犹豫了。

　　深宫诡谲，母后身为一国之后、都惨遭算计，他真不知道、将明珠也带入这重重宫闱，对她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可当他看着明珠，看着她明明紧张得不行，却强装镇定望着自己、等着自己回话时，她脸上浮现的担忧、着急是那么地不安，但眼中同时生起的希冀、渴盼，却又是那么地强烈，比漫天星辰还要明亮耀眼。

　　也就是在那一刻让他忘了犹豫，追随着本心、点了点头，许诺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他也听着她的话，把这张绣帕好生珍藏着，放在离他心最近的地方，就像她时时刻刻在自己身边一样，

　　如今一晃已是三四年，世事大变，他被废黜被贬离京，虽然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重回京城，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但在看尽了父皇、母后之间的爱恨纠葛后，他真的越发不确定、明珠嫁于他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所以他纠结、他逃避，每次收到明珠的信、他都会直接放在暗格之中，不看亦不回，每天让自己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停不下来，试图用事情占据满他所有的时间，让自己没空去想明珠。

　　可方才当娘随口提起明珠时，他才知道，他这一切所做有多无用、徒劳，原来视若不见时，相思早已泛滥成灾。

　　而阿笙在屋内这一切，都被去而复返的叶寒，看在了眼里。

　　她本想回来、问下阿笙中午想吃点什么，让秋实一起准备好，没曾想，却看见这一幕。

　　她记得阿笙手中那方绣帕、是明珠送与他的，但据他自己所说，离京时太过匆忙、忘了带，现在看来、他不仅一直带着，还放进了心里、小心珍视之。

　　至于阿笙为何要骗她，叶寒没有进去问，只悄声后退、转身离开。

　　阿笙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追着她要糖吃的小孩了，他这么做、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即便是她这个当娘的、也不好直接过问，还是等以后找机会再说吧，眼下还是治理怀州水患、最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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