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连几天，陆知一都窝在陆知行在研究院的小房间里，陆知行的房间很简洁，连睡眠仓都没有，也没有他想象的实验器材，只有一张小床，一把椅子，一个小书桌和满书桌的纸质书。陆知行不让他上床，他也不介意，直接躺地上就睡，反弄得陆知行不知怎样才好。

　　陆格的死亡调查报告很快就出来了。这份死亡调查报告是陈副部长直接传给陆知行的，这是加密的文件，只能在陆知行的智脑上看，不能修改也不能共享。

　　陆格死亡原因比他们俩想得还要蹊跷，主要原因有三：

　　1.体内有不明长期性慢性激素药物残留痕迹。

　　2.口服过量□□。

　　3.体外注射不明药物。

　　“不明不明全是不明，刑侦部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陆知一一边抱怨，一边试图伸手去搂他哥的腰，被发现后悻悻地缩回手装老实。

　　“这也不能全怪刑侦部，有些东西他们也是没权限知道的。”

　　“哦？”

　　“这个东西，”陆知行点点智脑上的一个小瓶子，把它全息投影出来，这是陆格体外注射的药物样本提取，陆知行在旁边的面板上迅速写了一个分子式。

　　“这个东西，唔，我知道，这是研究院的一个加密课题，不过没什么人重视，一直搁置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不想知道。”

　　“……”陆知行败给他了，说要调查的是他，现在兴趣缺缺的也是他，真令人头大。

　　不过还是要查，陆格毕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这些年来也确确实实对他很好，即使陆知一不说，陆知行自己也要查。

　　“你应该知道，这是星际海盗用来…呃，改造人的一种变异药物。这种药物很不稳定，变异成功率很低，百不存十，能变异成什么样子也很难说。”

　　“嗯，星际海盗？”陆知一来了兴趣，化学他不懂，星际海盗可是他的老本行。“有研究报告吗，发给我一份。”

　　“暂时还没有，这个课题研究材料很少，也没有什么商业价值，因此没什么人愿意研究，连课题都没开。”

　　“那你再给我具体讲讲你知道的。”

　　“据我所知，星际海盗是涉及人口贩卖的吧，在很多比较荒凉的星球都有长期据点。”

　　“是。”陆知一干脆的肯定。“他们拐卖和掠夺人口，一方面向矿井和工厂输送劳工，另一方面向有钱有势的个人输送禁脔、人宠和打手。星际海盗只是我们这边一个简称，他们的组成成分实际上很复杂，据我所知，和很多星系上层人物也都有勾结。”

　　“联盟不管管吗？”

　　“切，联盟里面有几个好鸟？”陆知一闲得无聊，启动了赤霄，机械手环“嗡”一声，开始加载程序。“这跟你说得那个有什么关系？”

　　陆知行把投影又缩回去，在智脑上一阵翻翻找找。

　　“你没连智脑吗？”

　　“没有，我把它当便携式储存器用了。诺，你看这个。”

　　“卧艹，这是什么玩意？鬼片？”

　　陆知行这次投影出来的是一个“人”的尸体，但它已经不太能算得上是人了。这个“人”脸肿胀得厉害，四肢肥大，肚腹高高隆起，背部生鳞，有一条短粗的尾巴，全身溃烂化脓，看起来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这是联盟军围剿星际海盗一个临时窝点的时候找到的，应该就是注射这种药物死去的失败品，他们还没来得及处理。”

　　“四海八荒第一英俊的主人，您好！全宇宙最可爱的赤霄来啦～么么”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本来严肃的谈话，陆知行看过去的时候，手环迅速变成淡粉色表示欢迎。

　　“咳咳，”陆知一尬笑一声解释道“这是我的战甲赤霄，它有点认知障碍，老觉得自己是女的，还是个萌妹子。”

　　“我不，我不，我就不，人家就是不行，人家就是小可爱，人家就是香香的女孩子！”

　　“你给我闭嘴！”陆知一骂它，赤霄嗡一声变回原来的颜色自闭去了。

　　陆知行忍笑“这是十大机甲赤霄？”

　　陆知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不太像是吧，我也觉得不像，但确实是，这是我当上队长的陆格给的奖励。它现在已经好多了，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是要出道的女团偶像，天天闹着要唱歌跳舞和它粉丝见面，我呸。”

　　“很有趣。”陆知行中肯的评价。“不要这么凶，我听说机甲也是有人格情绪的。”

　　“好。”他哥说什么是什么，陆知一联上赤霄，在脑内用精神力破口大骂，狠狠的警告一顿“你TM别在陆知行面前给我丢人现眼，回家再收拾你。”之后，把赤霄又放出来了。放出来的女团赤霄垂头丧气、安静如鸡。

　　陆知行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有没有戳破，小朋友需要留点面子，不然容易炸毛。

　　“只注射了一点点父亲就因为□□中毒去死了，所以没有变异现象，而在针管上也的确只提取到了父亲的指纹。这种东西是怎么来的，父亲为什么要对自己注射它，都是迷。”

　　“老头子书房有监控吗？”

　　“没有。”

　　“也对，怎么可能有…你刚刚说只注射了一点点？”

　　“对，大概是没有注射完，□□就发作了吧，明明有气针可以一次性注射，偏偏选了针管注射。”

　　“气针只按一下就能迅速完成注射，寻死也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心理压力…没注射完□□就发作了…等等，有没有可能是注射在前口服在后呢？”

　　“你是说，先注射，他本来就打算注射一点点，然后在…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说有这么一个可能，我又不是陆格，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年少有为没对象，才不想轻易去死。”

　　陆知行自动忽略掉他满嘴跑火车的骚话开始思考，没准就让陆知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有可能，有可能。

　　“父亲是不是在提醒我们俩什么？你想想那句‘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他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别问我啊，我文学史不及格的。瘸子里面拔将军，现在最清晰的路线反而是星际海盗这条路了，你打算怎么办？”

　　“唔，你觉得以我们俩的权限，能再回书房看看吗？”

　　“做梦叭，做梦能回去看。秦律政封锁了消息，现在联盟军暂由司汤达将军代理，军部还给我放了带薪长假，我这个银河之刃的现役队长现在只能家里蹲，形势不是很明显么。”

　　陆知一又往他哥身边靠了靠，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陆知行身上。

　　“我现在就好像做梦一样，我没想过哪一天还能和你回到小时候的关系。”

　　“是吗。”

　　“嗯。”陆知一正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向美人献殷勤“你喜欢莎士比亚吗？我给你买珍藏版去，我有钱！”

　　“…哎，你干嘛去？”

　　陆知行突然起身，陆知一没提防靠了个空，不由得出声询问。

　　陆知行的手很美，手指纤细，指尖圆润，骨节分明，此时这双漂亮的手正拿着一本纸质的《莎士比亚选集》翻找。

　　“你在干嘛呢？”

　　“我突然想起来，你来找我那天我为什么会看莎士比亚。你要来的消息是父亲亲自来告诉我的，这本莎士比亚选集就是他带来的。”

　　陆知行指尖翻飞，在书页间像蝴蝶一样飞舞，最后停在一处，正是《皆大欢喜》里面的那句台词：

　　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

　　什么都没有，陆知行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既没有上下文联系，也没有夹带什么东西，陆知行把书页放在阳光下照射、用指甲轻轻刮纸…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出现，就是平平无奇一张印着字的纸。

　　“有发现什么吗？”陆知行走过去拿起那本书，装模作样地抖了抖。

　　“暂时还没有。”陆知行还在拿着书对着光线变换各种角度，做着徒劳的努力，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平时看起来有点病态的白，现在像是要透明了。

　　陆知一恍惚中觉得陆知一好像很不真实，随时都要消失一样，他下意识抓住陆知行的手腕把他扣到自己怀里。

　　陆知行正研究着书，猝不及防被陆知一一拽，整个人都被他硬带到了怀里，手里的书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陆知一肩宽腿长，抱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娇体软的陆知行毫不费劲。陆知行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莫名其妙的同时不由得生出一丝恼怒来。

　　“陆知一，你干嘛？！”

　　“别走…”

　　“什么？”

　　“你别走，我就只有你了…”

　　算了……陆知行可耻的心软了，放弃挣扎，任由陆知一把他抱在怀里，身后人的心跳透过胸腔脊背传过来，与他自己孱弱的心跳对比，显得鲜活而有力。

　　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失去父亲、依赖哥哥的孩子。

　　就让他抱一会儿吧，陆知一想，抱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

　　“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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