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不是祸

　　接下去几天，卓岂和时祷仍和以前一样一起练武，对天界的试探避而不谈。
　　转眼，便是中秋了。
　　当天傍晚时祷练完武后，就在厨房里张罗，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制作了自制月饼，沏了一壶花茶。
　　把这些都端上桌后，土地爷爷笑得眼睛都没了。
　　虽然他笑得合不拢嘴，嘴上还是会客套客套：“祷祷做了这么多菜，会浪费的。”
　　“那爷爷就多吃点，就不浪费啦。”
　　这话说得正合土地爷爷意，他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
　　土地爷爷嘴里塞得满满的，回了个艰难的“嗯”字。
　　“再过几天，我的武力就能突破七层啦！”时祷笑眯眯的，甚是明艳好看。
　　土地爷爷咽下一大口后，连忙说：“祷祷也太厉害了吧，这才一个月呢，就能突破七层啦，祷祷实在是太棒太棒了！”
　　“可能是卓岂教导有方吧。”
　　“嘁，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土地爷爷边说边往自己碗里夹一大堆菜，“我们祷祷最出息了！”
　　时祷扒拉几口饭菜后，用精致的餐盒装了几块自制月饼和一壶花茶，对土地爷爷说：“土地爷爷你先吃，我给卓岂送一些。”
　　时祷来到卓岂的房门口，发现里面灯亮着，便敲了敲门。
　　结果这次卓岂又是猝不及防得让门直接打开，又把时祷吓了一跳。时祷心里默默想着下次肯定不推门了，直接闯进去，吓一吓他。
　　时祷进去后发现卓岂不在房间里，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后去后面的庭院看看。
　　卓岂正在庭院里练剑，时祷坐在回廊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卓岂才停下来，朝着她的方向问了一句“何事”。
　　“今天是中秋节，”时祷指了指天空，“给你送了点自己做的月饼和花茶。”
　　“不必。”
　　时祷有点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说：“给你这里添点节日的气氛，你不要总是冷冰冰的呀。在成为魔尊之前，你也是个普通人——要吃饭、睡觉、玩乐的普通人。”
　　“我是人的时候，也不弄这些。”
　　“怎么会？！”时祷有些惊讶，“那你家人呢，他们也不弄这些吗？”
　　卓岂没有回答她，倒是问了句：“还有别的事吗？”
　　时祷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些不该问的，她毫不了解卓岂的身世，还是私底下问问土地爷爷比较好。
　　时祷转身欲离开，想了想，还是回头叫了卓岂一声。
　　卓岂倒是有些错愕，毕竟很少有人当面直呼他的名字，静静地等时祷的下文。
　　“我感觉你好像一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你的所有生命和精力，都倾注在那件事情上。”时祷默默观察着卓岂，又继续补充道：“但是，有很多小事情，也许会让你幸福一点点...你可以，尝试过得快乐一点点。”
　　卓岂听着，微微触动，见时祷似乎在等自己的反应，便轻轻点了下头。
　　时祷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回头走了。希望你能听进去吧，她想。
　　卓岂又练了挺久的武才回房，见到桌子上的餐盒，走过去打开。时祷施了个术法，打开餐盒后能在房间里投射出月宫里嫦娥倚着桂树、抱着玉兔的幻象。卓岂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嫦娥长得有几分像时祷，可能是她按着自己的样子想的。卓岂失笑，不一会儿，那幻象也逐渐消失了。
　　他拿起饼轻咬了一口，清甜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第一次过中秋节，好像...确实有点特别。
　　时祷回去后，便去土地爷爷房间里追问卓岂的身世。
　　“这个啊，恐怕只有天庭的人才知道，你问爷爷，算是问对人咯。”
　　“快说！”时祷做做样子地挥舞了下拳头。
　　“魔尊的父亲是天庭上一任司政天官，专门去人间帮忙解决天灾人祸的，深受百姓爱戴。当时正是郑、宣二国战争时期，持续了好几年的战乱导致民不聊生。司政天官下凡抚慰、救助受苦的百姓时，与逃亡的郑国公主一见钟情。只是郑国气数已尽，不久后就亡国了。天官不离不弃，一直鼓励和照顾公主。”土地爷爷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又继续补充道,“后来公主诞下一子，便是卓岂，而她也因难产去世了。司政天官就把卓岂带回天庭，向天帝请求剔去仙骨、化为凡人，在人间照顾自己的儿子。可是仙、人相恋触犯了天规，天帝决定先按天规处罚他，再剥夺他的仙职。只是...天官依天规承受了九道天雷后，那身体怕是再难承受剔去仙骨之痛啊。众神都来为司政天官求情，天帝却不为所动。最后...最后天官也去了。”
　　时祷有点心疼，小心翼翼地问：“那卓岂呢？当时他应该还是个婴儿...他怎么办？”
　　“祷祷，接下来的故事，和你父母有关，你确定要听吗？”
　　时祷咬咬牙，点了点头。
　　“祷祷想好了吗？知道真相未必是一件好事。”
　　“我能承受。”
　　“后来卓岂因为资质不凡，被允许留在天庭，但是天帝下令任何人不得告诉卓岂他的身世。司星天官收留了卓岂，抚养他长大，还教他武力，卓岂还未成年时便有了八层武力。成年后，也修炼得仙骨，位列仙班。”
　　“司星天官？他好像也是我父母的师父。”
　　“没错，卓岂本来是你父母的小师弟。”
　　时祷有点惊讶；“按辈分，我还得喊他一声师叔呢。只不过，后来他是怎么堕入魔道的呢？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吗？”
　　“是的，”土地爷爷点点头，“魔尊与你父母交情甚笃，他们都是正义凛然的好人。而你父母认为，卓岂有知道自己身世的权利，便在他成年后不久，找了个机会告诉他。然后，卓岂便叛逃天庭了。”
　　“那我父母呢？有因为泄密而受处罚吗？”时祷心里默默害怕，九道天雷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道天雷就能劈散普通人的三魂七魄。
　　“当时你父亲已经是功高盖主、武力十层的战神了，而你母亲也是拥有八层术力的司物天官，天帝应当也有点忌讳你父母，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时祷松了口气，继续问道：“那卓岂是怎么成为魔尊的？”
　　“他叛逃天庭后，修炼了几年，将武力修炼至了十层，又学了一层术力，便一个人征战魔界，竟打败了前任魔尊，从此堕入魔道。”
　　时祷听完他的故事，默默叹息。
　　土地爷爷见她这样，决定说点开心的事逗逗她：“祷祷，你猜我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时祷后知后觉，觉得这个低品神仙确实知道得太多了，心道不妙：“该不会是你编的吧？”
　　“当然不是！”土地爷爷马上反驳，“毕竟我也是老神仙了，活了上千年了，认识了很多大神呢，你看我与你父母也有交情，也跟卓岂父亲和司星天官相识呢。认得的人多了，知道的事情也就多了。”
　　时祷看他神情还挺自豪，不屑地“嘁”了声：“土地爷爷你是真的八卦，几千年来功力不见长，耳朵倒是生得长。”
　　两人又聊了会天后，时祷便回房休息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卓岂的身世。
　　虽然她的成长中也缺失了父亲，可是母亲和土地爷爷都对她非常好，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仅是伟大的战神，也是爱她的父亲。
　　相比之下，卓岂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到威震四方的魔尊，该是多么孤独啊。
　　时祷突然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披了件羽绒斗篷，就匆匆出门。
　　一看，卓岂果然又在屋顶上看月亮了。
　　她也飞上去，在他身边坐下，这次特地坐得更近了些，好和他说话：“晚上月亮真好，我突然想到，不来看看真是可惜了。”
　　卓岂别过头看了她一眼，虽然时祷的目光在月亮上，他却察觉到了小姑娘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联想到先前的对话，卓岂猜到了她为什么来找自己。
　　卓岂只想让她喝醉，什么都不想回答，便拿起了一瓶酒递给她：“嗯？”
　　时祷接过了，怕自己还没办正事就睡了，决定等谈完心再喝。
　　她清清喉咙，也不急着进入正题，状似随意地问道：“瑶一呢？自从来这的第一晚，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卓岂言简意赅：“办事，忙。”
　　“她不住烬之巅吗？”
　　“不住。”
　　“那我和土地爷爷没来之前，这山上就你一个人吗？”
　　“嗯。”
　　“不会...很寂寞吗？”时祷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卓岂说完后喝了口酒。
　　“卓岂，”时祷看着他，正色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教我武功，你可以和我直说的，我会尽量配合的。”
　　“你感兴趣的是当年的事，我感兴趣的是你的修为。”
　　时祷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卓岂是想借当年的事，激励自己练武，自己的修为似乎对他很重要。
　　“为什么呢？”时祷有些不明白，联想到他的身世，时祷试探性地问，“你想让我帮你攻打天帝？”
　　卓岂点点头。
　　“可是...我好像没什么理由帮你。”
　　“时祷，”卓岂也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或许我们是一路人。”
　　“你是说，我父亲的死可能和天帝有关？”
　　“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卓岂倒是很诚实。
　　“当年我父亲是在和你的大战中死的，你这话，未免有点奇怪了。”
　　“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卓岂又喝了一口酒。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对天帝的仇恨，导致你对他的印象变形了，不然他何来理由害死我父亲。”
　　“时祷，如果真的是天帝做的，你会怎么做？”
　　时祷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毕竟，十几年过去了，能不能查清这个事还是个问题，而且，迫于自己的身份，她也不好公然地去调查。如果真的是天帝做的呢？她和魔尊一起去复仇，手刃敌人后，天庭群龙无首，百姓肯定认为魔尊和赋神者狼狈为奸、为非作歹，到时百姓人心惶惶，天下必定大乱。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我不知道。”
　　卓岂看着她，时祷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手刃天帝之后呢？天界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事，做错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卓岂的面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十分冷冰冰，寒意渗骨。
　　“如果因为我个人的仇恨，导致天人二界大乱，那我...我会十分自责的。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遭遇就枉顾苍生的幸福，这样对千千万万的人来说，不公平...”
　　“对于死去的我父亲和胤师兄来说，便公平么？”
　　时祷看着他，虽然他看着面色如常，却能感觉到他冰冷的杀意。她咬了咬唇：“也许...也许有什么两全之策...更何况，我父亲的死不一定和天帝有关，当时妖王和许多魔头都恨我父亲入骨...”
　　卓岂看了她一眼，不再回答。
　　两人相对无言地安静坐了会，由于时祷只穿着里衣、披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斗篷就出来了，吹来一阵风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冷了就回去。”
　　时祷觉得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卓岂坐着谈谈心，还不想那么早回去。
　　由于她不知不觉中喝了几口酒，略带迷茫的眼神看着卓岂，竟无意识地说道：“小师叔，我想和你多坐一会。”
　　卓岂被这奇怪的称呼搞得有点不自在，本来打算当做没听到，这时候时祷又打了个喷嚏。卓岂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递给她。
　　时祷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卓岂解外套，他从侧面看眉骨深邃、鼻梁高挺，甚是好看，一时都忘了接衣服。
　　卓岂看她行为迟缓、眼神死板，只好把手绕道她背后帮她披上。
　　可是时祷的后背、肩膀都十分敏感，卓岂不小心碰到了下，时祷就惊呼一声，身体不自觉往旁边移动，堪堪撞进了卓岂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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