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种田！

　　初升的太阳洒下清亮的光芒，整个世界就从混沌的暗中醒了过来。

　　雄伟的大公鸡昂首挺胸地打着鸣，鸭子们排成一排，整齐有序地踱着方步走向河边，乳白的小羊咩咩吃草，一群灰色的麻雀从遥远的天边飞到香椿树上，叽叽喳喳地梳理着羽毛。

　　焦燝似醒非醒地朝床外翻了个身，胳膊横在了一个柔软劲瘦的物体上。他潜意识觉得陌生，闭着眼上下胡乱地摸了几下。

　　“呵。”耳畔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焦燝一惊，立马睁开眼一骨碌坐了起来，就见自己的床榻上多了个人。

　　他先是双手拉着被子迅速往自己身上一遮，将自己遮得密不透风，然后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移，见到了白连在阳光照耀下轮廓深邃的脸和他凤眸中尚未消散的笑意。

　　白连心情颇好地打着招呼：“阿燝，你醒了。”

　　焦燝呆滞地回答：“子玉，你也醒了。”

　　他偷偷掀起被子看了看，见自己身上只剩纯白亵衣，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被子，问道：“子玉，你怎么在这里？”

　　白连坐起身来，“昨天中午你喝多了酒，等酒劲儿上来就醉得不省人事。我和焦青公子把你送了回来，见你还不醒，我就留下来照顾你。谁知你一睡不醒，我又实在担心，就只好晚上也留下来。”

　　他穿好靴子，站了起来，神色坦然，“阿燝家只有两间卧室，我又不能去伯父伯母的房间里住，只能和阿燝你挤一挤了。阿燝不会嫌弃我吧？”

　　焦燝心情有点复杂，讪讪地道：“怎么会呢？只是我睡觉素来不老实，怕打扰到子玉。”

　　“不老实。”白连将这个词在心里反复回味，玩味一笑，打趣地道，“昨晚阿燝确实是不老实得紧。”

　　焦燝心中哀嚎，完了完了完了，我昨晚不会占了不该占的便宜吧？想问些什么，嘴唇动了几下，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连好好欣赏了一番焦燝窘迫时透出薄红的脸和睁大的湿漉漉的眼睛，似是良心发现，转身走出房门，“阿燝，快些穿衣起床吧，我在外面等你。”

　　等白连出去后，焦燝怔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衣服穿了起来。凭他的第六感，他觉得白连似乎对他有点意思。

　　但他又不敢肯定。白连一看就是个大家公子，即使稍微落了难，也不是家道中落，怎么会看上啥啥都不出色的自己。他摇摇头，决定不挑明就当不知道。

　　如果挑明了呢？焦燝放下穿了一半的衣服，扯扯嘴角，默默地摇摇头，像是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连来到院子里，春天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有的冷冽花香，能让人迅速地彻底地清醒过来。

　　他研究了下院子里井上面的辘轳，转动辘轳，上面缠绕的井绳慢慢松开，下头尖尖的圆形水桶被井绳带动着掉进了水井中，慢慢地被清澈的井水浸满。白连又转动辘轳将盛满井水的木桶拉上来，提着木桶，将清凉的井水倒入洗漱的盆中，剩下的倒进陶制的大缸中。

　　焦燝出来的时候，白连正提着桶往大缸里倒水。他站在门口望去，天气晴好，一屋两人，这仿佛是他压抑多年在梦中才想过的事。

　　在现代时，虽然焦燝性向有异，但从察觉时就一直瞒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面对父母亲戚安排的相亲，也是一推再推，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着，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

　　他也曾下载过所谓的交友APP，但每次聊到见面就退缩，他觉得这个圈子太复杂了、，不敢碰运气。所以到最后，活了二十七年，还是一个人。

　　白连看到焦燝，放下水桶，举起袖子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水珠，“站那里做什么，我打好了水，过来洗把脸吧。”

　　焦燝痛恨自己现在的眼力太好，能清晰地看到白连见到他的瞬间双眼中亮起来的熠熠光芒。因为在这一瞬间，焦燝觉得自己有点怦然心动。

　　他下决定决心，如果挑明了，就接受好了，他愿意试一试。他心想，这么个容貌与言行谈吐都特别特别合自己心意的人，就算接受了也不是自己吃亏。不过希望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好，这就来。”焦燝走到脸盆前先用马尾牙刷沾着以白芷、沉香等中草药制成的细白的刷牙粉仔仔细细地刷了牙，又用夹杂着桃花淡绯色的香皂洗了把脸。

　　他边用白色布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边打量着白连的一举一动，看白连把缸里打满水，又把木桶规矩地放好。

　　焦燝突然想起了什么，蹬蹬蹬跑回屋子里，过了片刻，手里拿着一个马尾牙刷跑了出来，递到白连跟前，“子玉，这是个新的牙刷，还没人用过。”

　　白连接过牙刷，“多谢阿燝，还是阿燝心细。”

　　焦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用谢。子玉，你稍等会儿，我去煮点粥。”

　　白连十分期待地道：“好啊。阿燝做的粥，一定很好喝。”

　　焦燝红着脸：“我只会做些家常小菜，怕是会让子玉失望。”

　　白连微微笑道：“只要是阿燝做的，我都爱吃。”

　　焦燝跑到厨房里，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有点不习惯，但马上就被自己空荡荡的厨房难住了。

　　他发现自己最近没怎么买菜，新鲜的蔬菜都吃光了。就连昨天焦州送来的草莓，过了一夜，也不新鲜。没办法，单身汉的日子就这么随便凑合。

　　焦燝只好先淘了点香米放锅中加上大概三人份的水，然后用火折子将灶台里的柴点燃，将火烧得旺旺的，先用大火将水烧开。

　　粥水上面放了个圆形的架子，煮粥的时候顺便蒸四个馒头。馒头现做已经来不及，只能用昨天剩下来的凑合一下。

　　焦燝心想，还好在现代时家里也有这么一个灶台，他会用，不然来了这里，连个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米是正宗北方香米，还是上次焦燝在焦青那里吃过后觉得好吃，特意要来了一些。

　　等锅里的水烧开后，焦燝在灶台里添好柴，将火焰变小，让柴火可以长时间地慢慢地烧，使香米慢慢闷开花，释放出它天然的本味。然后从墙角的坛子里，掏出几个腌的正入味酸黄瓜和小尖椒，切成小片，放进黑陶碗中。

　　焦燝想了想，又跑出厨房。

　　白连见他出来，忙问：“阿燝，可要我帮忙？”

　　焦燝摇摇头，“不用。子玉，你再等会儿，马上就好。”他跑到院子里的香椿树下，细心地挑选最嫩的香椿芽，小心地摘下。等摘够了一捧，又跑回了厨房。

　　白连跟上去，见焦燝先是把摘下的香椿芽放水里清洗了两遍，然后放菜板上用刀随便切了几刀，再把它放进黑桃大碗里，撒了点调料……

　　白连默默注视着烟气缭绕中焦燝忙碌的身影，脸上表情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心中一片安宁。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感觉，也是他从未见过的焦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焦燝把香椿放进碗里，撒了点洁白的细盐进去，又倒了点香油，待用筷子拌好，便放在一旁不再管。他转身发现白连站在厨房门口，便指了指酸黄瓜和香椿芽，“子玉，你帮我把这两盘菜放到桌子上可好？”

　　“好。”白连答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缓。他进去端起两个黑桃大碗转身就走。

　　焦燝见白连走远，忙去掀开锅盖，将蒸好的馒头和木架子拿出来，用大勺子伸进粥水里搅了搅，见米粒已经绽开了花，又在一个碗中磕了两个鸡蛋打散，打着旋儿倒进粥里，形成细滑的蛋花。他想了想，又放了点细盐和胡椒粉下去稍添风味。

　　焦燝将馒头放到白瓷盘子里，又用白瓷碗盛了两碗滚烫的蛋花粥出来。

　　这时白连又走了过来，“还有需要我拿的东西吗？”

　　焦燝端起两碗蛋花粥，“子玉帮忙拿下馒头和筷子吧。”

　　“好。”白连从筷筒里拿出两双干净的竹筷，端起馒头和焦燝一起走出厨房。

　　焦燝和白连一前一后将手里的粥和馒头放好，分坐在桌子两旁。

　　白连将手中的筷子递给焦燝一双，“阿燝辛苦了。这些饭菜闻起来就很有食欲。”

　　焦燝盯着桌子上简陋的两碗翠绿小菜，不好意思地端起碗，“昨天忘了买菜，只有这些，怠慢了。”

　　白连夹起一筷子酸黄瓜放进粥里，吹了吹，就着粥一口喝下，酸辣爽脆的口感和微烫粘稠的粥水十分般配，胃里一下子就暖了起来，不一会儿全身都暖了起来。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阿燝，你还是太谦虚了。你做的粥果然好喝得紧，小菜也咸淡合适，爽脆可口。”

　　焦燝也就着香椿芽喝了一口粥，带着蛋花香气的粥水一入口，他就觉得自己今天的厨艺超常发挥，比平常做的饭要好吃，“子玉喜欢就好。”

　　二人不再说话，默默吃着早饭。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都吃完了，只剩盘底。

　　中间，焦燝给自己和白连各添了一碗粥。他见白连放下筷子，关心地问道：“子玉，你吃饱了吗？没饱的话，我再去煎几个鸡蛋给你。”

　　白连摇摇头：“阿燝不必劳烦，我吃得很饱。阿燝做的饭实在太好吃了，我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点。”

　　焦燝觉得白连一定背着自己偷吃了很多蜜糖，否则他说出的话怎会如此令人开心。

　　他站起来收拾碗筷准备端出去洗刷，白连也起身帮他。

　　虽然白连对刷碗这件事不甚熟练，还不小心失手将碗摔了出去。他情急之下，下意识用上了家传轻功。丹田里不知何时又充满了自己苦练多年的真气，随他心意而动，身手敏捷地及时把碗捞了回来，避免了一场财产损害。

　　焦燝被白连如仙鹤般优雅矫捷的身手吸引到了，不自觉就惊呼一声：“好身手！”他随即眼睛亮亮地望着白连，“子玉，你还学过武功？”

　　白连点点头：“跟随家父学过一点。”

　　焦燝兴奋地伸手比划道：“那能练出内力，能唰的一下飞到房顶上，能一拳打得人吐血，能用剑放出剑气吗？”

　　白连又点点头：“能是能，但要经过多年勤苦练习才可以。”

　　焦燝更加兴奋了，没想到啊，这个时代还有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见过的武功。他还以为只是些普通的拳脚功夫。

　　焦燝眼巴巴地看着白连：“那子玉看我怎么样？可以交我武功吗？”

　　白连低头凝视着焦燝湿润明亮的暗褐色眼睛里透出来的期待之情，虽不是自己记忆中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但另有一股可爱风情，不由自由地道：“阿燝自然是很好的，我教就是。”

　　焦燝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就说定了。”

　　白连忽然觉得今日的阳光在这一瞬间有了耀眼的颜色，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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