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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沈霁青。
这是男人的名字,程姜想起来了。
他张了张嘴,顿了一两秒,到底什么话也没说出来。沈霁青已经从副驾驶上抽出一把伞,一推门下了车。
程姜如梦初醒,也解了安全带,空出一只手去推车门。
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抱着一团柔软的小东西,是个女婴。
因为动作慢了一拍,车门被率先从外面打开了。
沈霁青站在车门边,礼节性地对他伸出手。
程姜抬起头来。
他年纪轻轻的,却长了一双死者的眼睛。不是说他气质多么阴沉,但确实缺乏鲜活气,而且显得怯生生的——他看人的时候如同是一个苍白的亡灵,嘴唇翕动着,像在祈求着问能不能被接受回到人间来。
“谢谢。”程姜声音很轻地说。
他下了车才感到铺天盖地的冷意,不由得把怀里的女孩紧紧扣在胸口,慢慢转过身去。车库很狭窄,正正好盛下沈霁青的蓝黑色轿车,角落里还停了一辆浅蓝漆自行车。开着的车库门外挂着雨幕,程姜正看着那边发呆,沈霁青已经开了后备箱,他赶紧上前帮忙把行李提出来。
“走吧。”沈霁青笑道,“你手里不方便,我替你拎着。”
程姜还没来得及拒绝,男人就把旧箱子的拉手用力拽起来,另一手撑开了一把黑伞。
他们走进雨中,程姜回过头,看着车库门被遥控着向下合拢。
伞不大,为了避免淋雨,他下意识地往旁边凑了凑。黑伞之下似乎形成了密闭的空间,程姜胸口里窒息着,又悄悄地看了两眼旁边的男人。身材高大,却瘦极了,好像撑起整个人的只有一把骨头。黑沉沉的头发与眉毛,脸颊消瘦,因此显得颧骨突出,带着一点怪怪的赏心悦目。
这是他未来的房东,他母亲新丈夫的儿子,一个好心的陌生人。
双方都云里雾里,对彼此一无所知。
*
程姜这边在偷看,沈霁青似有所感,边走边随口问:
“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来着?都柏林?”
“冷湾。”
“那是美国?”沈霁青思索片刻,“Cold Bay。有没有这个地方?我记不太清了。”
“不是美国。冷湾是单独的国家,Democracy Republic of Levory. 非常与世隔绝的地方,除了边境外无法和外面通电子讯号。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是吗。”沈霁青低头看看,又换了个问题,“小女孩多大了?”
“3个半月。”
“亲戚家的孩子?”
程姜停顿一下,“是我女儿。”
”啊。”对方小小地惊讶片刻,“那你……看起来倒是很年轻。我还以为要比我小好几岁呢。”
“我看上去很年轻?”
“顶多二十二三吧?这还是往大里说的。你长得像个高中学生。”
程姜沉默片刻,“我上个月刚二十一岁。”
沈霁青的表情更奇怪了。
“二十一岁。……真小,我已经快三十了。”他弯着嘴角,轻巧地从窘迫的场面里抽离,“在机场里一直没认出你们来,抱歉。等了很久吗?”
程姜虽然只和他相处了一小会儿,但已经清楚了他的习惯:这个人几乎就没有不在笑的时候。他自己分不出虚情假意,但总归感激,连忙回答: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们晚点了。而且你也——你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沈霁青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程阿姨没给我发照片呢?”
他管他父亲的妻子叫“程阿姨”。程姜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这样说明他不必管沈霁青的父亲叫“爸爸”。
“因为她没有我的照片。”程姜抿了抿嘴唇,“我的长相也没有什么鲜明的特点,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一定记得了。”
他说话时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规划语法上,因为冷湾通用英文,而他从来没这么长句地跟外人讲过中文。沈霁青听罢,也没问相依为命十八年的母子两人怎么可能连对方照片都没有的问题,只善意地说:
“你和程阿姨长得很像。”
“是这样吗?”
“细看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来,小心台阶。”
他们穿过一条黑暗的小径,停在了又一片路灯前。
程姜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复式小楼。
他接过伞和行李,看着沈霁青取钥匙开门,又摸索着开灯。
“进来吧。”
*
沈霁青给程姜安排了一层的卧室,所以只简单带他看了一圈一楼的设施装潢,允许他需要的时候使用。玄关前面一点是相对着的卧室和卫生间,之后是连着开放式厨房的客厅。客厅靠窗处有一架黑色天鹅绒罩着的钢琴,绒布上用别针歪歪扭扭别了两排钥匙扣,一眼看去,像是各国买来的小纪念商品。从客厅侧着伸展出一条楼梯通向二楼,上面灯关着。
楼梯后面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储藏室。
沈霁青说:“你们从都柏林坐飞机过来几个小时,累不累?还是早点冲澡睡觉,正好迎接新年。啊——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新年了。新年快乐!”
程姜抬头一看挂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再把眼睛里的水光揉去。他真心实意地说:
“谢谢你,也祝你新年快乐。”
沈霁青很快也走了。
他上了二楼后,程姜才真切地感觉到了身处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卫生间很大,减去洗手池、洗衣机、马桶、一个大概是用来洗墩布的小矮池子和一个白色五斗柜以外,淋浴头下面还有相当宽敞的空间。
在他往水池里放水洗手的时候,总觉得连镶着着蓝白马赛克瓷砖的墙壁都能反出回音来。
女孩已经醒来,坐在五斗柜上发出婴儿特有的奇特声音,摇晃着手。她睁开眼睛,里面的眼珠竟然是浅蓝色的。
程姜洗了手,悄声说:
“莘西娅。”
她还不会说话,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程姜欲言又止。他嘴角是笑着的,但十指却用力按住弯弯的嘴角,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他放下手,细瘦的手腕撑在水池边沿,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他都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丝毫不像个父亲。
镜子里的年轻人睁着脆弱惶恐的眼睛,好像做梦一样,又回到了开离冷湾的船上。
他头昏昏沉沉的。
冷湾是极其古怪的国家。一切居民都还持有他们本国的国籍,当地出生的婴儿办理的也都是“暂时护照”,放在外面就是无国籍人士。无论来自哪里,只要进入冷湾,就被无条件接纳为它的一份子。但它同时也极度封闭,与其宽松的接纳度相反的则是极其严格繁琐的出境手续。
因为任何人一旦离开冷湾,就永远不能再回头了。
冷湾没有机场,于是他们先坐船前往邻近的爱尔兰。
船的声音巨大,载着他们一船不归客缓缓驶离熟悉的海岸线。座位离窗很远,等船开起来,程姜只感到带腥味的风从脸两边刮过,却看不到他们到底在驶向何处。
或许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在想:外面是什么样子?
座位仿佛向前倾斜过来,又扑地荡回去,空气也暖烘烘地发腥。
天色已经一片漆黑,船上没有点灯,人人昏昏欲睡。
颠簸了一阵,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长鸣,脚下随即平稳了。周围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人流推着程姜方向不明地走了一阵,原来是到了。他不敢去和别人一起挤着取行李,只能等到靠后。有人递给他一张小纸片,他便糊里糊涂地走进一条亮得刺眼的小通道,再上了另一辆没有窗户的车,被在一块空地上放下。
他对于下面要走的路毫无头绪,只能盲目地跟着其他几个和他一同下车的人走。他好像一生都在这样走,走了几步,眼睛又猛地一闭,因为前面太亮了。
程姜做梦一样,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明亮大厅里。
他愣愣地站着,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自己此时已经置身都柏林机场,于是快步走起来,每经过一个牌子都停下来仔细看一看。又随着人流被截住几次盘问检查后,他终于到达了候机厅。
都柏林的机场和冷湾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截然不同,程姜有点不敢想象机场之外又是什么样子——他方才紧张得要命,丝毫没有精力去看一看周遭。
随后登机。
他们从未坐过飞机。一起飞,莘西娅就一反常态地大哭起来,声音尖利得几乎刺耳。婴儿的哭声在机舱里突兀至极,大家都探头过来看孩子为什么哭得这么惨。最后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乘务员解决了问题。
窗都关了,看不出天是黑是白。程姜睡眠极浅,总在半梦半醒间被飞机里哪位乘客的什么动静惊醒,然后重新睡过去。
天色转暗,他仿佛在飞机上又待了半辈子。
最后一次被亮起的灯照醒后,机长终于通知说已经抵达目的地,飞机开始准备降落。
旁边的乘客开了窗,于是程姜也扭头看向窗外,静静等着。天仍然黑着,但远远向下望去,黑暗里一片灯火通明。金红色的灯火汇成无数井字流散至他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周围流光溢彩,星星点点的白色光圈遍地。
我们到底出来了,程姜看着镜子想。是死是活,永远都不回去了。
他的出生地,莘西娅的埋葬地。
见证过他一生不幸的,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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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我是不是应该在这里再推一下预收……?
请见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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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镜中鸟鸣》
↓
从长达两年的昏迷中醒来后,谢衍开始重新环视自己的生活:
冷酷而疯癫的科学家姐姐;
和姐姐关系暧昧又对他淡漠疏离的其助手;
自己被避而不提的失忆真相;
他所身处的整个荒凉又阴郁的白色山庄……
还有姐姐的作品:酷似真人的人造意识,谢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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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谢衍决定给谢照起一个小外号。
而在细致入微地观察了对方的生活习性后,他觉得“小鸟”还是很合适的。
【虽然失忆了但是超淡定的攻×神出鬼没又别别扭扭的受】
【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