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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客
“喝再多的咖啡，也不如多睡觉提神醒脑。”
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日光明亮，白薇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绿色藤蔓植物垂下顺着桌子安静地爬行。她蹙了蹙眉，从青年手里夺走一杯纯黑苦咖啡。
对方倒是很顺从，“白小姐说的很有道理，保持充足的睡眠。”
“…”她瞪着他，“我没在开玩笑。”
“我知道。”他点头，收敛笑意，“放心，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不会再熬夜，还是不会再喝黑咖啡？”
“都不会了。”他煞有介事抖了抖烟灰，“既然你不喜欢，那就都不会了。”
“……”
青年的模样那样真诚，连一双桃花眼都笑得亮晶晶，本就是轻浮俊美的长相，笑起来就更像狐狸了，薄唇勾起的弧度完美而迷人，微微歪着头看她，额角垂下漆黑碎发，要不是知道他本性有多恶劣，她几乎就要信了。
又或许，在这世上，当真会有真诚的狐狸吗？
“无意冒犯，只是，程先生，你真有这么听话？”她斜眼瞥他，视线落到他修长手指间夹着的香烟，“那把烟也戒了吧。”
说着她就要去夺。
“好啊。”他笑着点头，却不动声色稍稍后仰，避开她的手。
眼见他如此油盐不进，她竟然少见地积极主动，不依不饶起来。她索性站起身来，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好似被忽然激发了求胜欲的幼儿园儿童一般，眼见她就要撞上坚硬的桌角，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瞬间，刚刚贴上创可贴还没完全结痂的柔软伤口狠狠撞上了桌角，他嘶了一声。
而她欺身而上，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像恃宠而骄的懒洋洋的晒太阳的猫咪。
“我发现了，”他笑了一声，顺势搂住她的腰，“白小姐，你就是跟我的左手有仇。”
“老实说，你昨天是不是想直接咬死我？”他可怜兮兮地举起左手，在阳光下欣赏着那道浅色创可贴，啧啧道:“我小时候被狗追着咬，都没咬的这么狠。”
“我有证据怀疑你骂我是狗。”她重新伸手去夺他的烟，“别扯远了。你到底戒不戒烟？”
“戒，戒。”顾左右而言他的计谋被一眼识破，他无奈干笑了一声，任由她夺走了烟，却又低头就着她的手深吸了一烟，“但不能太快。这个月先戒掉熬夜，下个月咖啡，下下个月才是烟。反正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没有人监督，我可不会轻易戒掉。”他笑得慵懒，“你要负责监督我，而且要每天监督，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
她下意识地点头，直到看到他的笑容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带入了怎样的坑里。这种感觉实在微妙，好似无意中与房东续签了一万年房租的租客。
“那个叫金萱珠的女秘书，好像很漂亮。”白薇忽然冷不丁开口。
他罕见地顿了一下，收回想摸出一支烟的手。
“程宏卓派这么个人到你的身边，目的可不是为了让你养眼。”白薇瞥了他一眼。
“那你说是为什么？”程谨言挑眉看她。
她淡淡道：“我猜，是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吧。”
“啊，有道理。”他闻言蹙眉，佯装惊讶，“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她看他这幅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满是刺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终于深吸一口气，“照顾好自己，程谨言。”
他却一怔。
被藤蔓植物缠绕围着的咖啡馆角落，日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青年整个人被笼罩在阴影里，一双漆黑眼眸却微微闪光，寂静无声地凝视着她。
这种目光令她心惊。
“…所以，你最近在忙什么？我刚刚去办公室找你的时候，金秘书说你正在忙。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或许终于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妙，她咳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要从他腿上站起来，却被他有意无意环在腰上的手拦住。
“不忙。”他似笑非笑，“也就是被总经理亲自吩咐把报告书誊写一百份罢了。”
“一百份？”白薇闻言一怔，“这也太过分了——”
“是啊，子轩还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交过去呢。”程谨言耸了耸肩，“只可惜，他再也等不到了。”
青年说这句话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平淡到直到过了整整五秒钟，她才反应过来，愣愣看他，“你说什么？”
忽然，楼上传来咚的一声，像重物被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不啻平地惊雷。
* * *
很快，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了，程董事长大发雷霆。总经理贸然并购十亿港股的事，引起轩然大波。
“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敢这么做？瑞盈搞抛售，你就敢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公司差点损失了十个亿！”
十分钟前还在得意忘形趾高气扬的花花公子此刻却面如土色。
“父…啊不，董，董事长，”程子轩结结巴巴，声音发抖，深深低着头，“董事长，这是我花大价钱收买的内部人士消息，绝对真实，根据风险评估，如果能拿下这十亿港股，并购瑞盈基金指日可待！”
他巴啦啦说了一堆，却见自己父亲脸色愈发铁青。
终于，程宏卓狠狠把茶杯摔到地上，“混账！”
自己的继承人如此蠢钝，又怎能令他不气！
他正要发怒，却被闻讯赶来的王璐拦住，“老公，再给子轩一次机会吧！他还小，不懂事，肯定是听了别人的坏话啊！”
“还小？”程宏卓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看，他资历尚浅，就不用急着继承家业了！”
“...老公——”王璐彻底脸色一白，正要哭诉。
“董事长，您要的资料——”忽然响起敲门声，众目睽睽之下，黑衬衣青年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显然也没想到会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他明显愣了一下，蹙了蹙眉，薄唇微抿，“眼下，确实不是并购瑞盈的好时机。”
程宏卓喘着粗气从他手里夺过茶杯，喝了一口，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
他冷冷瞥了程谨言一眼，“你倒是说说，怎么不好了？”
“瑞盈早知自己将会被并购，绝不会坐以待毙，虽然上礼拜抛售十亿港股，但高层董事会却在大量减持股票。”程谨言平声道：“这时候，谁接手了这十个亿，岂不是被瑞盈套了现，腹背受敌？”
程宏卓脸色铁青，点了点头，又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索性背过身去，似乎已不愿再看他一眼。
王璐觉出气氛不对，暗地里掐了程子轩一把，后者却依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王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瞥见了办公室外的一抹白影。
…是她！
果然，她和程谨言串通一气，想要抢夺程家继承权…她休想得逞！
“呦，这不是白薇白小姐吗？”王璐死死盯着白薇，忽然冷笑，“老公，这是怎么搞的？你有没有想过，放任鼎华的人在自家公司里自由出入，这要是传出去，白白落人笑柄。”
程宏卓闻言果然一愣，扭头看去。
瞬间，众人都直勾勾盯着白薇。
“程太太，又见面了。”后者却主动走上前来。“但您这话，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第一，我已经不再是鼎华的人了。第二，我到卓峰来，也根本不是为了你，亦或是程董事长。”众目睽睽之下，白裙女子浅浅微笑，“不过，身为堂堂卓峰集团董事长的太太，却几次三番，口出秽语，如果您执意还要对我进行诽谤的话，我不介意找律师。”
“…你！”王璐彻底怒火中烧，“你这种下等人，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真是…不知好歹！”
说罢她猛地抬起手来，巴掌即将落下，却被牢牢捏住。
“程太太？”
王璐做梦也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白裙女子有一双漆黑淡漠的瞳孔，微微仰起脸来，施舍般的洒落冰冷视线。
“看来我还是低估程太太了。”她冷淡微笑，“在董事长办公室，竟也敢出手打人。”
此言一出，登时寂静！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彩纷呈。
僵持良久，程宏卓重重咳了一声，一把拽过王璐的手，自己的太太如此丑态毕露，他的脸色也很难看，“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王璐冷笑，“我当然在替你教训人！”
程宏卓彻底暴怒，“你——”
“母亲费心了。”程谨言忽然打开口，薄唇勾出一个笑来，“儿子知道，您也是为了公司好。子轩很努力，我也会尽力帮助他，完美并购瑞盈项目的，母亲您大可不必担心。”
“呵，我最好是不用担心。”王璐冷冷看他。
“那么，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儿子就先去忙了。”程谨言躬身，“双世的白小姐今天也是代表公司交接一些合作手续的。我先送她下楼。”
在王璐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中，青年不动声色拉住白裙女子的手腕，拉开办公室门，跟在她身后半步走了出去。
直到门合上。
女子终于微微挣开他的手，抬眼看他。
与程谨言对视一眼，白薇又怎会不知，自己现在处境微妙，王璐正处于暴怒的边缘，程谨言这是在给她找台阶下。白薇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抱歉……”她深吸一口气，“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没必要对我说抱歉。我的继母给你造成了困扰，应该是我对不起你。”程谨言摇了摇头，温声道:“听说宋阿姨今天出院，是不是？这样，你先去接她，我晚些时候就去看你。”
目送未婚妻乘坐透明的玻璃电梯降落，青年重新走回办公室。
“董事长，您要的资料已经全部交给您了。”程谨言微笑，“下午的会展，也给您备好车了。我在楼下等您。”
他刚要走，却被一只手拦住。
“…母亲？”他抬眼看去，薄唇浅笑，“您还有什么事吗——”
忽然，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
王璐狠狠甩了他一耳光，“记着，你不过就是我程家一条狗！”
金秘书失声惊呼:“程先生！”
* * *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程子轩握紧拳头，脸色铁青。
“总经理，请用茶。”下属深深埋着头。
茶杯还没放稳，却猛地被扫落在地！
“究竟是谁提议的收购股票？！”程子轩狠狠揪着下属的领子，大吼，“是不是你？”
下属眼睛都吓直了，“总，总经理，之前是您吩咐我调查瑞盈股票的。”
“.……”程子轩脸色铁青，狠狠放开他的领子，“不，一定是他，一定是程谨言！”
“对了，他刚刚说什么，会展？他一定是想偷偷去会展，提前和客户谈妥，否则怎么会不跟我说？就连金萱珠那个女人都知道的事，他却不告诉我？”程子轩喃喃，“他故意瞒着我，一定是想直接把瑞盈并购搅黄！一旦项目失败，他就会顶替我在董事长心中的位置。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程子轩猛地抓起外套，“快！备车！”
下属大惊，“可，可是总经理，董事长说要您下午留在公司——”
“蠢货！如果我真的不去，才是傻子！”程子轩暴怒，“快备车，半小时后，我就要出现在会场，到时候，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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