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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联手
【第三章:联手】
那半倚在窗槛上的红衣女子纵身一跃,脚尖在茶馆的飞檐上轻轻一点,赤红的裙摆在空中漾起了一个曼妙的弧度,就这么旋身落到了地上,带起了一阵香风。她的肩上停了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翠鸟,样子有几分像是百灵,只是毛色青中透蓝,竟似那孔雀额前的翎羽。
韩非冲她笑道:“姑娘别来无恙啊。”
赤练却不再理他,目光越过了面前的韩非,直直地落在了一旁的黑麒麟身上,“你怎么在这?”。黑衣男人闻言终于松了手,将那小鬼甩到了一边,向赤练作一揖道:“卫庄大人吩咐了,这位公子是流沙的客人,命在下护其左右。”
赤练嗤笑了一声,也不知心中信了几成,转头对韩非道:“没想到你这老九来头倒是不小。”
韩非干笑了一下,他心中惦记着那个刚才的小童,此刻回过头去,却见那灰兮兮的小鬼已经乘乱跑开了,一边还不忘回头朝几人做了个鬼脸。身逢乱世,民生多艰,韩非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赤练将他这番动作瞧在眼里,嘴角牵起一个讥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红衣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绢,往黑麒麟那头一抛,“白凤那边出了点情况,你且过去替他看看。”说着将手往肩头一伸,那鸟儿便乖巧地跳到了女人白皙的手背上,这回韩非看清了,原来这鸟儿的深灰的爪子上还系了根黑绳,想来这黄绢便是由它传来的了。
黑麒麟接过绢布,却没急着打开,似是犹豫了一下,赤练柳眉一挑,嗔道:“你若担心这半仙,由我护送便是了!”
黑麒麟心念一转,知道这赤练与白凤二人素来不合,也不再多话,冲对面的二人各作了一揖道:“二位保重。”就见他身形一闪,晃入了这街道上的人群中,仿佛一滴水珠,汇入了滚滚川流之中。
韩非与赤练两人在茶馆二楼落了座,这临窗的位置正是赤练先前坐的,桌上摆着一壶沏好的龙井,袅袅茶香萦绕其间。便听赤练开口道:“你我明人不说暗话,半仙老九,你今日来这邯郸城,可是为了寻那‘宝盒’?”
什么宝盒?韩非心中疑惑,面上却半分不显,只道:“不知姑娘此话从何说起啊?”
赤练笑而不语,只见她翘着小指提起了桌上的砂壶,往杯中斟了盏茶,末了将那褐色的小盏往韩非面前一递:“说来话长,不如公子先饮杯茶水解解乏。”
韩非笑着接过杯子,朝对面的红衣女人遥遥一敬,却见他手腕一晃,竟将那杯中的茶水悉数倒在了一侧的青石砖上,只听他笑道:“早闻赤练姑娘长于用毒,今日老九有幸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原来韩非几日前在新郑的各处酒馆晃荡了三日,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各路英雄好汉的零碎消息,竟然将如今这流沙的构成摸清了个大概,顺带收获了一干“流沙恶鬼”的奇闻异事,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流沙四天王里的毒女赤练了。
赤练被人识破了下毒的计谋,却也不恼,招呼小二上了两坛好酒,这才重新落了座,冲韩非笑道:“你这——”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听身后的“咚”的一声闷响,竟是西面的窗户被人一刀砍开了,一群蒙面的黑衣刺客鱼贯而入,就见那寒光一闪,为首的黑衣刺客便已拔剑砍向了赤练。
赤练一个侧身闪过了那黑衣人的纵劈,只见她纤腰一扭,便闪身到了对方身后。那黑衣刺客手腕一翻,袖口处居然弹出一把短刀,反手就要朝她胸口扎去,可红衣女人仿佛早已料到了会有这出,单手作刃直往对方腕骨劈去,那黑衣人只觉虎口一麻,那短刀竟硬生生地被震了出去,赤练等的就是这么一刻,右手凌空一捞,那镶着金边的短刀便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她的掌中。
赤练娴熟地将那白刃往黑衣人的侧颈一抵,嘴角还噙着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位三大五粗的汉子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呢?”这么一番交手下来,她的气息居然分毫不乱,讲起话来脆生生的,仿佛真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弱女子”。
剩下那群黑衣人见同伴被抓,却像是置若罔闻似的,脚下的步法丝毫不乱,竟似是暗含某种规律,层层叠叠地朝赤练压来,她再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原来打头那个黑衣人居然只是个让她放松警惕的幌子!
赤练暗道一声糟糕,手上短刀一划,割了那人的动脉,将怀中的死/人往边上一扔,抬头去寻那半仙老九,却见韩非早已不声不响地躲出去老远,此刻正靠在墙角的一张桌子上冲这头望来。
赤练当即赏了这不着调的神棍一记眼刀,怒道:“半仙老九,你是死的吗!快过来搭把手!”
韩非冲赤练遥遥一抱拳道:“姑娘,在下不才,只会算命不会武功,你且好自为之吧!”
不会武功也敢出来闯荡江湖!赤练心中将那半仙的祖宗十八代轮番问候了一遍,她环视了一周,除去刚才那个已经去向阎/王报到的,这批黑衣刺客统共有十六人,此刻这十六人不知使了个什么邪门的阵法,她脚下每迈出一步,这人阵便随之而变,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生生将她困在了里边!
求人是肯定不行的了,赤练一咬牙,怀疑那半仙根本就是在扯谎,亏她还觉得这老九眼熟,早知如此,当日在新郑之时她就该一掌拍在那神棍天灵盖上,正好以绝后患!
再说边上的韩非,此刻他面上还挂着那副镇定自若的高人模样,心下却真真是十二分的着急,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斤两,知道现在冒然过去也不过是个累赘罢了,只好暂且旁观一二,若是实在不行......他心中苦笑了一笑,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日竟来的这样快。
他冷眼旁观,这十六个黑衣刺客身法老练,功夫皆属上乘,只是尚称不得一句高手,若是单打独斗,必然不是红莲的对手。这阵中,每两人又似各成一组,一攻一守,一进一退,正可谓此消彼长,大阵的八个方位负阴抱阳,生生相息,恰好暗合那道家的阴阳八卦。
奇门遁甲之术他韩非本不是行家,可眼前的阵法却叫他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思及此处,韩非不禁眯起了眼睛,世人皆知这八方卦象内涵万般乾坤,多少道家子弟终其一生也难窥其中奥妙,怎会轻易让他一个外行道破玄机?
他向这阵中看去,只见赤练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泛着红光的软剑,那剑的形状甚为古怪,剑身明显长于普通佩剑,刃口带着一串倒钩,却又极软、极韧,可化作百般形态。火焰般的软剑在红衣女子的手中肆虐地舞动着,遥遥望去竟似一条吐火的红龙。
若是平时,韩非定会惊讶一番,为何紫女的赤练剑竟到了红莲的手上,可眼下他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发现占据了:韩非一早就觉得这圈黑衣刺客身上有种说不清的违和之处,眼下红莲使出了链蛇软剑,却叫他看明白了,原来这一干蒙面的黑衣人衣着打扮看着像是邪/教中人,可使出的武功路数居然十分正统,不,韩非摇头,何止正统,那根本就是他见过的,是当年——
韩非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刻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只听他朗声道:“赤练姑娘,刚才是在下糊涂了,这阵法老九我本是见过的——”
韩非这次没有再去掩饰自己的声音,他的嗓音十分清澈,带着种与这幅面容格格不入的温润味道,赤练心中一滞,就听韩非继续道:“此阵名为亢龙阵,乃是源自《周易》乾卦的上九相——‘亢龙有悔’。有道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乾卦爻位到了上九,便已至绝顶,升无可升......”
赤练最烦别人在她耳边唠叨,从小到大也只有一人可以例外,可惜那人已经死了。只见她右手手腕一转,那赤练剑在空中生生转了个方向,一把扫开了从背后劈来的剑锋,红衣女人柳眉一拧,冲韩非怒道:“算命的,你脖子上顶的那个究竟是脑子还是夜壶!本姑娘都快成死人一个了,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一边酸溜溜地咬文嚼字!”
韩非心中叹了口气,晓得自家妹子这几年里武功脾气各长了不少,可圣贤书大抵是没读几本了,只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既是‘亢龙阵’,可见这阵眼必然在那龙眼之上,乾相在天,坤位归地,姑娘攻此阵西北角,便可使这亢龙坠地!”
赤练也是个机灵的,当下左脚往后一踏,手上链蛇软剑朝下一甩,那白刃劈在青石板上便是一道深痕,她借着这股下砍的反力凌空一跃,手腕撑在剑柄处使了个巧劲,四周的黑衣人们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时间竟分不出是这女子烈焰般的软剑还是她随风而舞的红裳,便见那姑娘娇俏的身影居然已经闪到了西北角的刺客身前!
那刺客只觉眼前白光一晃,还未反应过来这迎面而来的利刃究竟出自何方,便已被人割了咽喉,身子一软,就这么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原来赤练方才竟是左手持剑,而她手上握的那把短剑,正是当初领头的那黑衣刺客手袖里弹出的暗器。
这时便听一旁的韩非开口道:“坤位的仁兄,当心背后!”
那站在坤位的蒙面此刻闻言,心中一阵莫名其妙,却下意识地往前一躲,谁料正是这超前的一步,让他正好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赤练迎面而来的一剑!
赤练显然是没料到这么一出,歪着脑袋“咦”了一声,手中链蛇软剑一抽,隔空便朝兑七方那黑衣人的左肩挥去,便听韩非掐着时机开口道:“兑位的老弟,留神右腿呀!”
那兑位的蒙面刺客这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方才听韩非没头没脑地那么一句,愣是顿了半拍,竟就这么生生地受了那赤练剑的一击。
赤练此刻哪里还会不知韩非的用意,心道这批蒙面刺客本就是冲着她来,可这老九非但不跑,此刻还帮自己破阵,可见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当下觉得那人一张穷酸的黄脸也一并顺眼了起来。
接下来的混战,便是韩非在一旁胡说八道,赤练逮着空子挥剑杀敌,两人配合说不上天衣无缝,却也称的上一句默契十足,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黑衣众人居然已显颓势。
赤练明白自己不善久战,见这帮黑衣刺客眼下大势已去,手上长剑一挥直往东南角扫去,那群黑衣刺客的阵法已乱,此刻又是群龙无首,便一股脑向东北面撤去,谁知那链蛇软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居然又折了回去,原来红衣女人刚才声势浩大的那一劈,居然只是个障眼法!
只见赤练双脚一踮,身形便晃出去数丈有余,这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来到了韩非面前。对着这不着调的半仙,赤练也不客气,闪身攀上了一边的窗框,左手往那人后颈的衣领上一拎,竟就这么将人一并扯了出去。
等剩下那帮身上挂彩的黑衣刺客急急忙忙赶到窗头,哪里还寻得到那两人的身影?
待到那夕阳西下,韩非与赤练二人已在城内另一处酒楼内落了脚,一旁的小二笑容满面地为这两人满上了面前的酒盅。只听红莲开口道:“看不出来,你这老九倒是杂学颇精嘛,方才那个‘亢龙有悔’的怪阵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亢龙阵”,韩非心中一涩,他此番能一语道破这奇门遁甲的玄机,当然不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或是一夜间得来了道家的真传,他能破阵,只因这阵法,就是他当年在荀子门下研读道家经典时,同师弟李斯一道创的。只是那时,这“亢龙阵”远没今日所遇的这般缜密,想来是日后又有人花了大把心思研究。
如此一来,那群黑衣刺客为何都有一身正统的武功路数也就不言而喻了,只是这幕后的推手,究竟是当朝相国,还是龙椅上的那位,又或是......韩非心中百转千回,可这些事情,哪里又能为外人道呢?
赤练见他不答,也不强求,杏眼一转,便轻轻巧巧地掀过了这个话题:“半仙老九,依你之见,今日那帮黑衣刺客,像是流沙的人吗?”
韩非听她这问题,简直苦笑不得:“赤练姑娘,你身为流沙四天王之一,这种事情还需问我这只晓得算命的老九吗?”
赤练柳眉一挑,佯装讶异道:“老九,我瞧你说话文绉绉的,便以为你肚子里也有几斤墨水,难道竟连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都不懂吗?”
这下饶是韩非也被自家妹子这番惊天动地的胡扯给呛到了,心道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莫不是祖传的,一边却又隐隐觉得赤练说的有几分道理,便开口道:“流沙的杀手用的是什么手段,不用我说姑娘想必是再明白不过了,只是刚才那帮蒙面刺客,虽然也会偷袭,却不见他们使什么阴招,手段也并非多么狠辣,想来也不该是流沙的那群恶鬼。只是这番道理,老九我看的出,却不知那寻常江湖人士心中清楚几分,更不用说中途若是哪位有心人使个绊子,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呢。”
赤练一点头,丝毫不在意对方把自己也称作是了“恶鬼”,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理。”这便没了下文。
韩非一愣,有心开口问问红莲之前说的那个“宝盒”究竟是何物,却听边上有人大吼了一声:“都听说了吗,昨日夜里,燕国太子丹被那恶鬼卫庄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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