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

　　这两天刻意回避的问题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
　　那个女人。
　　周禾雅噩梦中的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挥之不去，是他们两人之间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所有的粉红泡泡一下子破灭，现实无情地扇了她一巴掌，这么多年怎么就学不会呢？一碰到卓鸿就昏了头，对方只要稍微说句好听的她就什么都原谅了，甚至都没对她做个解释。
　　她怎么这么蠢。
　　一时间悲从中来，眼泪差点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咬紧嘴唇忍住眼泪，要想争点气，维持最后一点自尊，不想在卓鸿面前这么脆弱。
　　可内心里另一个她在呐喊，那可是她的卓鸿，她曾经全身心信任的人，她想要把什么都告诉他，把所有委屈都说给他听，想要他的安慰，想要他的解释。
　　她整个人矛盾极了。

　　卓鸿当然感觉到了不对。
　　不过他一下子没想通是怎么回事。
　　从高架上拐下去，开到路边可以临时停个车的点。
　　卓鸿停下车，不知道周禾雅是怎么了，他有点烦躁地撸起袖子，想抽烟又觉得在车里抽不好，更加烦躁了。

　　周禾雅本想忍忍快点回家，然而卓鸿绕道停车，还发脾气撸袖子，她更委屈了，他竟然还有脸发脾气？他左拥右抱搞小三，竟然还发脾气？
　　周禾雅一下子没忍住哭出了声。
　　不是那种梨花带雨地哭，而是像个孩子一样崩溃地哭，完全不顾形象地哭。

　　这种哭法让卓鸿想起以前，别人家的女朋友哭起来楚楚可怜，他家的哭得像个熊孩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他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把人抱在怀里。
　　起先周禾雅还拒绝，用手推他，他也不管，还是用力抱住。

　　周禾雅不想让人一哄就好，她现在也是自立自强可以一个人活得精彩的女人了，已经和从前的她不一样了。但是当她发现自己的眼泪还有鼻涕都擦到卓鸿衬衫肩膀上的时候，那个独立女人的形象瞬间崩塌了，她哭得更伤心了。

　　卓鸿有规律地轻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了，以后我会陪着你，有什么委屈我帮你讨回来。”
　　正趴在他肩膀上哭的周禾雅耳朵一动，红着眼睛问他：“真的吗？以后都陪着我？”
　　卓鸿回答是。
　　“那你和那个女人分手。”
　　“哪个女人？”卓鸿愣神。
　　“那个女人——”周禾雅趁他分神赶紧用纸巾擦自己哭湿的地方，“应娇娇。”
　　卓鸿笑了，伸手抽了张纸巾擦周禾雅满是眼泪的脸，“好，都听你的，只有你一个人。”
　　“以后也不可以和她见面。”
　　“这……”今天才刚托了别人办事，马上连面也不见了，算了，以后就打电话联系吧，“好，不见面。”
　　周禾雅破涕为笑，完全没有发现刚刚对话里的漏洞。

　　突然有人敲驾驶座的窗，是个交警。
　　卓鸿赶紧降下车窗。
　　“喂，这里不是给你停车的，不走我要开单了。”
　　“对不住了马上走马上走。”
　　卓鸿重新启动车子，周禾雅也正经坐好，好像刚刚那个嚎啕大哭的人不是自己。
　　“现在的小年轻，搞对象也不挑个场合……”
　　交警大哥的吐槽顺着没关上的车窗飘进来。
　　周禾雅开始反思自己太不成熟了。

　　晚上王佳佳要来周禾雅家。
　　因为刚刚那一闹，正赶上晚高峰被堵了半个小时。
　　到家时王佳佳已经自己开了门进了屋，正在阳台上围观她从卓鸿的车上下来。

　　周禾雅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王佳佳一边吃着自己买的冰激凌一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从头看到脚又从脚扫到头，然后一句话都不说。
　　周禾雅被看得发毛，赶紧放下包去做饭，结果王佳佳说她点好了外卖，今天不做饭了。
　　周禾雅在家里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事做，只好坐回沙发上。

　　王佳佳吃完了冰激凌，拍拍手开始审讯闺蜜。
　　“从实招来啊，怎么几天不见就好上了？”
　　周禾雅不知道怎么说。
　　王佳佳又问：“他女朋友呢？”
　　这个有答案，“他说他会分手以后也不见面了。”
　　“他说你就信啊？以前他怎么渣了你你忘记了？”
　　当然忘不了，只是更忘不了他。
　　王佳佳看周禾雅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真是痛心疾首，这是被渣男吃得死死的。
　　“你自己说对他了解多少？”
　　“当然了解，我们一起长大的……”
　　“停、停，别说以前，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回头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除了工作大概是“混社会”之外别的周禾雅真的不清楚。
　　“唉，怎么就一棵树上吊死呢。”

　　周禾雅表面上看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看见虫子会害怕，人多了会脸红，但是她内心是有一股撞破南墙头不回的蛮横。

　　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孩女孩可能比普通关系更难戳破那层纸。
　　周禾雅已经被她和卓鸿的关系折磨得吃不好睡不好了。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呢？不讲道理每天都在她脑子里乱窜。

　　本来这次活动周禾雅是不想参加的，马上就要高三了，应该收收心好好准备高考复习。但是她看到卓鸿递了申请表，于是她也去了。
　　周母有点不乐意，一是因为怕影响学习，二是因为担心安全问题。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去山里要好几天，带队的还是年轻老师，怎么听都不靠谱。
　　周父看自家闺女想去，就做和事佬，“学校的活动，肯定安排妥当的。暑假里去个几天也不影响学习，我们丫丫平时这么认真，偶尔放松下也没什么。”
　　周母日常埋怨周父太宠女儿，但也没再反对，在申请书上签了字。

　　学校里参加活动的人不算多，于是就一个年级并了一辆车，带队的是体育老师和新来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有欧美留学经历，特别热衷这些活动，在大巴车上像导游一样又是组织活动又是介绍景点的。

　　卓鸿坐在车子最后排的位置，旁边是几个男生，正积极响应着英语老师的气氛调动，一片欢声笑语。
　　卓鸿没有参与，他带着耳机，目光看向窗外，似乎有什么烦恼。
　　周禾雅几次回头看他，他都没有注意到，这让周禾雅也有点低落。

　　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大家在负责接待的老乡家里简单吃过饭，就被分配男生一个大间，女生一个大间这样休息。
　　城里的孩子肯定不适应这样的条件，好几个女生抱怨早知道这么艰苦就不来了。

　　刚躺下一会儿周禾雅就感觉有人推她。睁眼一看，认出是平时和她玩得好的几个女生。
　　“嘘，小雅你跟我们出去玩啊。”女生非常小声地说。
　　周禾雅一脸问号。
　　“卓鸿他们也去，快来。”
　　几个女生先她一步偷溜了出去，鬼鬼祟祟地还提着什么东西。
　　周禾雅重新穿好衣服也跟了出去。

　　走到院门口，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六七个人了，正压低嗓音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卓鸿站在一边无聊地扣墙皮，见周禾雅来了才放过老乡家可怜的墙。
　　“人齐了？我们先走，这里不方便说话，把人吵醒了就没戏了。”带头的男生领着他们往外走。
　　卓鸿走在周禾雅身边，周禾雅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们说你要去我才来的。”
　　“她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一阵无语，两个人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还好天黑看不清表情。

　　一行人走到山脚下终于远离了村舍，放开喉咙聊天。
　　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要晚上溜出来秘密篝火晚会。东西都带好了，吃的玩的，连升火的酒精块都备好了。
　　“高三就没机会玩啦，可能是作为同学的最后一次聚会。”
　　竟然还有点伤感。
　　还好他们是邻居，以后还能经常见面。周禾雅想。
　　然后有人神神秘秘地从背包里拿出了酒。
　　同学们起哄。
　　有人疑虑：“这样不好吧，小孩子不能喝酒，”
　　遭到众人鄙视：“大家都成年了，有什么，你不想喝就别喝。”
　　生日太小还没成年的周禾雅不敢讲话。

　　卓鸿倒掉了他杯子里的可乐让人给他满上，大家有样学样一起喝起来。
　　有人想给周禾雅倒酒，卓鸿拦了下，那人也就作罢，倒是开始起哄他们两个。
　　周禾雅有点不好意思，抱着腿埋着小半张脸。卓鸿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杯接一杯喝。

　　周禾雅始终觉得卓鸿有点不对劲。
　　但她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带来的酒大半被卓鸿喝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酒量好，反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另外几个同学，没喝多少却有点醉了，还有发酒疯的。
　　一个男生站起来对着月亮学狼叫，学得挺像，引得村里的狗都叫了。
　　男生挺得意，一个踉跄不小心踢倒了旁边开了的酒瓶，酒瓶“咕噜噜”滚到了篝火边，酒洒在火堆旁，篝火“轰”得一下子向旁边蔓延，火星四射，围坐在旁边的学生吓得一下子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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