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无声

　　戈德里克利落地骑上了马，开始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一套流畅的动作行云流水般地进行着，忽然，他的马匹长嘶一声，没命地想把他甩下来。几次这样的尝试不成功似乎让它更加暴躁，它忽然调转方向，向场外狂奔起来。
　　戈德里克伏低身体降低重心，紧紧地挽着马的辔头，强行让它在冲上人群前改变方向转弯，一边疯狂地思考着。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很快确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但多思无益，现在如何让马停下来，不至于自己丧命、不至于把秋狩仪式搞砸呢？
　　即使是施展魔法，魔力也要有载体。他的魔杖和宝剑都没有带出来……而且在一众麻瓜面前施展那样的魔法，无异于送死……
　　另一边，赫尔加紧紧地拽着罗伊纳的袖子：“我们得想办法让那匹马停下来！这样下去他会死的！”她竭力压低声音，可是已经焦急得快要破音了。
　　“冷静点，赫尔加，”罗伊纳紧紧地盯着场地内的情况，戈德里克划出来的圈子已经越来越大了，旁边的民众还以为这是另一种表演形式，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记得你说过戈德里克也是巫师。你的吊坠里不是刻着魔法阵吗？你现在悄悄出去，把那个魔法阵激发起来。”
　　“这样……可以吗？”赫尔加担忧地看着远处的戈德里克。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快，趁没有人注意我们——”
　　赫尔加的神情依然充满忧虑，但也知道事不宜迟，匆匆地退了出去。罗伊纳面纱下的眼睛变得无比专注，远程帮助着骑士。
　　戈德里克发现怀里的吊坠变热了，马的反抗也渐渐减弱。是赫尔加的魔法！他再次上跃，趁机悄悄借用吊坠施展了魔法。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法，但是马瞬间温驯起来，速度减慢，开始听他的命令，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担心继续表演下去夜长梦多，做了结束动作，向国王深深地敬礼。观众们几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欢呼着向骑士精彩的表演致意。他一边回礼，一边把目光向后面的骑兵队扫过去。
　　显然有人在背后做手脚，那会是谁呢？平时对自己不满的艾克比？沉默寡言的伯尔森？新入队的卡拉？

　　回到城堡里的罗伊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更让她害怕的是，这是不是针对拉文克劳家族的一个圈套？自己和赫尔加出手相助，是否正好落入了对方的计谋？她叮嘱赫尔加万万不可在这个关口去找戈德里克，自己则安慰了赫尔加几句，又去见了父亲。父亲在那时正在和朝臣商讨事情，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过程，她也不打算用这种捕风捉影的小事来麻烦他。
　　吃过晚饭，她就一直在房间里思考，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月上中天。负责照顾她的女仆萝伦丝敲门打破了平静。“抱歉打扰公主殿下，”她走进来低声说，“但有一个骑兵队的长官想要见您。他自称卡尔·史密斯，是公主殿下的旧交。他说他带来了一点关于格兰芬多先生的消息。”
　　萝伦丝眼中很是带点担忧的神色：“这种人……多半是来倾诉相……相思之情的，公主可不要被他迷惑。”
　　罗伊纳一听“史密斯”这个姓，登时有些愣住了。她忽然想起了两年前，那个被她救了命的少年。她一时心怦怦直跳，片刻后她吩咐：“给我整理一下衣服，我要见他。”

　　侍卫长官一进门就跪在了她的面前，“参见公主殿下。”他规规矩矩地说道。
　　这不是他。这不可能是他。罗伊纳立刻明白。她所认识的萨克森·史密斯，是那么高贵而骄傲。他会站在她面前，平等地看着她，这才是他会做的。话虽如此，她心中忽然空了一块。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纱，定了定神，那个侍卫长官也站了起来。她一下子看出来了，这就是那个骑兵队里心不在焉的卫兵。她瞬间警觉起来。
　　“万分抱歉，深夜还前来打扰公主殿下。可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卡尔·史密斯简短道，“公主可能忘记我了，我曾经住在苏格兰高地，和公主有数面之缘。”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罗伊纳回想着，似乎确实有这样一个人。
　　“我在骑兵队里听到了他人密谋。”卡尔道，“艾克比平时对队长多有不满，因此发现了他是巫师的蛛丝马迹。秋狩仪式时，艾克比对队长的马下了药。他大概想的是，如果队长因此而死，那么正中下怀，一了百了；如果他侥幸不死，那么他就要上书揭发他是巫师，证据就是他竟然没从马上掉下来。
　　“公主，你要知道，先帝对此事向来是严惩不贷，而新皇的态度还不明朗。他这是代表一些人对陛下的试探。
　　“骑兵队里的人把我划归格兰芬多一派，我不被他们信任。我得知此事时，木已成舟，后来公主殿下看出了蛛丝马迹，我感激之至。
　　“艾克比上书之事，势在必行，还望公主殿下裁决。”卡尔·史密斯说完，深施一礼。
　　罗伊纳见他临危不乱，说话清楚富有条理，对他添了几分好感。但她表面上还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请你不要告诉他人你来过。我自有安排。为防人起疑，赶紧走吧。多谢你，待事情解决后王室自会给你赏赐。”
　　“到时请允许我向公主求一份恩典。”卡尔简短道，趁着夜色离开了。
　　罗伊纳无暇思考他最后的话，“萝伦丝，把赫奇帕奇小姐请来，要悄悄的。”

　　赫尔加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回廊。守卫提前被罗伊纳支开了，感觉像要进行一次完美的犯罪。她轻轻地走到戈德里克的房间，里面的人问：“谁？”
　　“赫尔加。”她轻声说。
　　门被打开了。戈德里克看起来是刚从校场回来，盔甲还没脱，看清赫尔加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赫尔加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可出声，掩住了身后的门。
　　“你这里会不会有人监视？”她直截了当地问。
　　戈德里克有些奇怪，“应该不会。不过……以防万一……”他施了一个魔法，“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你必须今晚离开。”赫尔加简要地说，把刚才从罗伊纳那里听到的转述了一下。
　　“你是说……我需要畏罪逃跑？”戈德里克虽然深知权利斗争至死方休，却还是难以置信。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从这里全身而退？今天上午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赫尔加咬住了话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她竟然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了。她定一定神，按照罗伊纳的想法说道：“而且罗伊纳早就准备好了一道命令，让你搭上去爱尔兰的快船。她的父王也一定会听她的，把你的‘罪名’掩饰过去。”
　　戈德里克皱起眉头。“那么替我感谢她。公主有什么命令？”
　　“只是一个由头而已。不过我却知道，很多年前她想找一个人，只是后来她没有说出口。”
　　“把名字告诉我吧，我替她找一找。”
　　赫尔加忽然有些犹豫，这其实已经属于罗伊纳的秘密了。“他叫萨克森·史密斯，”赫尔加道，“不过我怀疑……这是个假名。”
　　“我知道了。”戈德里克站起身来，面前洒落一地月光。苍白的月光下，他的面孔显得刀削一般坚毅。“多谢你和公主的救命之恩，”他深施一礼。
　　赫尔加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再不离开会惹人生疑。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戈德里克，虽然相识不久，但离开他忽然好艰难。
　　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浓郁的不舍与眷恋。
　　“带我一起走吧。”她在这句话险些出口时转身，背着月光走向房门，泪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还好他看不到。
　　“赫尔加。”戈德里克开口。那种感谢的正式调子消隐无踪，嗓音里多了几分温柔。
　　她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
　　他的话语无比笃定，“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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