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云间酆都尽月明

　　被抢先强行“友人”的默苍离先生约莫也没有想到他初见时觉得神秘优雅的酆都月会忽然做出这般堪称无赖的行径，但看着酆都月那双满是真诚的水色双眼，想着自己和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局内利益冲突，看着这周围又聚拢而来的漫天灵光，便也默认了酆都月的说法。

　　“云间月。”默苍离轻声唤着，低沉柔和的声音却是深藏迟疑，内蕴的自嘲与否定让酆都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你确定要与我为友？”

　　“是，苍离先生。”酆都月浅笑应答，“交友不过是因为先生这个人很合我的心意，而先生，亦不讨厌在下，我有心相交，其余的端看先生个人而已，还需要有其他顾虑吗？”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恨我罢。”默苍离低喃，他的确不讨厌酆都月这个人，甚至有些喜欢，但是……罢了。而后他反问酆都月，“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仍喊我先生？你，太过疏离了。”

　　“苍离。”酆都月会意，立刻改口，笑意更盛，这是应允了。交朋友嘛，朋友已经交上了，那么接下来便是该如何维持加深朋友情谊的事情了。

　　“得寸进尺。”默苍离眼中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已经很久，没有新交的朋友了，“月。”

　　新朋友之间，要加深感情总是需要交流的，毕竟有沟通才能使双方更加了解彼此。酆都月向来擅长谈判交际，但面对认可的朋友时，他便省却了那些矫饰的技巧，只保留了满心真诚，而默苍离，只要他有心，也能非常健谈，又因二人皆满腹长才，一者引出一个话题，一者也能迅速接上，也不怕没有了共同话题，于是两人聊天聊的很愉快，不多时，已在琉璃树下相约手谈一局。

　　这一盘棋局可以说是步步紧逼，但要说是剑拔弩张倒也不尽然，弈者的态度似认真又似随心闲散，思考落子之余，还有闲暇谈天说地互相发表自己的看法，不，或许只是谈天也说不定。

　　“月是阴阳家的人？”棋盘已铺满过半，胶着起来了，默苍离低首看着棋局，也未曾心旌动摇，沉稳落子，思及酆都月的阴阳咒术和法杖素天衡玑，心中有所猜想，便直言问了出来。

　　“有所渊源，并不算是。”酆都月看了下棋局的变动，想也没想，再落下一子。他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阴阳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唐神都的阴阳家，应该……也算有渊源……吧？

　　“倒是苍离，你是墨家之人？”一视同仁地重用每一颗棋子，也一视同仁地牺牲每一颗弃子。一视同仁啊……神都多是儒释道为主流，虽也有墨家之人，但也很是稀少，那群墨者他接触不多，如今面对着默苍离，倒是觉得几分新奇。

　　“嗯，我是现任的墨家钜子。”默苍离看着酆都月落子之处，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并没有想欺负新朋友，于是他让酆都月先手执黑子，没想到酆都月一来便是落子天元，为什么？相谈间酆都月不是不识围棋之人，那么他便如此有自信，能胜过他吗？

　　而后酆都月展现出来的棋风，看似柔和，却暗藏锐意，布局看似稳健，却又总有神来一笔，落子分明天马行空，与之前所下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巧妙非常，令他不得不在意。

　　“欸呀，苍离，该你了。”这一着生死劫，对默苍离来说，要消劫并不困难，缘何默苍离要沉思良久？眼神飘忽，分明走神很久了，酆都月轻笑着提醒，并未在意太多，这是一盘棋局，也是一盘心局，以棋局见心志，落子交心，倒也算风雅。

　　默苍离回神，落子迅速而坚定，酆都月紧随其上，这一手定式莺扑蝶，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你在送死造劫，太难看了。”默苍离定定地看着棋盘，得出的结论却让他有些意外，但看酆都月依旧满眼笑意的模样，心内反而开始期待是否会有变故的发生起来。

　　“苍离，你着急了吗？”酆都月温声调侃，也没有让默苍离失望，又在毫不相干之处落下一子，局势陡然扭转，死棋竟成了活棋，配合天元处的初手，反而强征起了先前明显征吃不掉的白子，形势忽然便明朗了起来！“现在，这盘棋，可尚能入目？”

　　“你！”默苍离死死地盯着酆都月这一手借劲行棋，心知这一局，已是酆都月赢了。他看得很清楚，却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也把酆都月这个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嗯，苍离，我就在这里呀！”酆都月轻笑着应道，离开棋局，按住了默苍离一时激动几乎要掀了棋盘的手，轻轻地安抚着他。

　　默苍离也不过一时心情激荡，很快便平复了过来，面上却仍是冷静的模样，脑中不断思考着方才的棋局，他很清楚他并未犯过任何原则性错误，也未曾忽视酆都月暗中布下的陷阱。但是，他偏偏输了！那些本该成为弃子的死棋……

　　他忽然便起身，转而看向酆都月，目光深邃，直直撞进酆都月的水色双眼里，即便心态努力保持冷静，他的语气也稍微急促了起来：“方才棋局，你以一手天元开局，虽初手占先，却危机四伏，而后布局亦算稳扎稳打，但却总在关键时刻妙手一着。你主动送死造劫之时，若我直接紧气，首先提劫，便会形成劫争，而当我将黑子从中间断开，白子反杀，那些死棋便就只是无用的弃子，无法反复成为活棋，如此，你又何解？”

　　“那便救子，我不会放任他们就这般成为死棋。”酆都月摇了摇头，非常认真地说道，“师父曾教过我‘逢危须弃’，我也知晓‘舍小就大’，但是，不到终局，该救的，我不会当作弃子。”

　　他的棋师从弈秋，那位由围棋大师对棋的执念和知识化灵而成的大妖，也精心研究过师父留下的棋谱，弈秋曾因他总是舍不得棋子导致输棋而恨铁不成钢，但也清楚他的性子，也便由着他琢磨出了自己的棋风棋路，待其成了火候之后，倒是向来秉持着八风不动原则的心态的弈秋难得动摇了，见猎心喜之下，甚至想等他死后，将他的灵魂成为“弈秋”的一部分，可惜后来……

　　“若你无法相救呢？”默苍离再问，“总有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候。”

　　“那便另寻他法，再试一试。”酆都月想起过往，不到最后，不拼尽全力去努力一把，怎么知道不会有转机？

　　默苍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刺道：“你太过贪心，若大小都要，你又为何如此难舍？”

　　“或许仅仅只是因为我太过贪心。”酆都月眸光清澈，默苍离却在其中看见了坚毅，“但我想，对生命的贪心，也许并不是坏事。”

　　“那若是当牺牲避无可避，而你无力回天呢？”默苍离继续追问，情绪渐次低落，手上又开始缓缓擦起了自己的镜子。

　　“这便是苍离你放不下那满树琉璃因果的原因吗？”酆都月叹息，他招来亲昵粘着他们的点点灵光，指尖蹭了蹭，“那便铭记牺牲罢。牺牲总不会没有意义，用双眼去看、用心去铭记那些牺牲的人们，然后，承担起牺牲的因果，背负着牺牲者的责任与期望，沿着他们为我们开辟的可见未来，替他们走完未竟之路，勇敢而坚强地活下去。”

　　杀手的生涯注定危机四伏，医者医道精进的背后是无数沉眠的因病痛哀嚎的生命，降妖师亦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全的工作，甚至因为以一介凡人之身要同各路妖鬼神灵打交道，反而更加危险，兼之他本身命格特殊，作为乾坤异数，又身负人皇剑的因果，秉行人道的路上注定铺满牺牲，神都十多年，人道规则的约束之内，他是光风霁月的降妖师大人，在人道规则的约束之外，他自己手上的血腥与牺牲也并不少，而他也只能这般去面对，即便此时的他已经见惯牺牲，却仍然不愿就此淡漠了牺牲的意义。在那一场战乱浩劫之后，更是如此。

　　“……”默苍离没再应声，只怔怔地看着那散了漫天灵光的满树琉璃，似乎透过这万千的亡灵怨鬼，这漫天的童稚灵光，看到了那些沉重的过往，背负吗？他无意识地低喃，“太重了……代价，太重了……”重到，他快要背负不住了……

　　“……”酆都月也沉默了，默苍离有心病，很严重的心病，明显和这些亡灵有关的心病，因为曾亲历过战争，牺牲了这么多人吗？

　　即便他告知默苍离这些亡灵大部分都已放下了执念去往轮回，心怀怨念的怨鬼怨气也在渐渐消散，默苍离的心病也未曾好转半分，他将自己压抑地太过，忘不了，放不下，背负着这么多的牺牲，已经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甚至有轻生的念头，但是酆都月也无法劝慰什么，选择背负，是默苍离的选择，而背负的结果，想必默苍离早有预料，他尊重默苍离的选择。

　　但是这不是他酆都月的选择，作为默苍离的朋友，也身为一个过去式的医者，救人才是他的选择，万事总有转机，那么这个转机，现在在哪里？

　　心念流转间，便见一抹身着蓝衫的身影进入了结界之内，酆都月眼前一亮，身上与默苍离这么浓重的因果，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转机这不就来了？

　　“苍离啊！”杏花君一进结界，便开口呼唤自己的好友，待快要走到琉璃树近前了，却忽然被眼前的奇诡景象给吓了一跳，他闪身躲开了一个漂浮而过的灵体，歪了歪头喊道，“哎哟，苍离啊！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哦？”

　　听到了杏花君的呼唤，默苍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回首望向杏花君的方向，轻轻唤了一声：“杏花……”

　　“苍离啊！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杏花！”杏花君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面对着这些无知觉的灵体也大了胆子，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见其穿身而过虽然仍觉有些惊悚，但因没有什么伤害，便也随他去了，一个疾步走到了琉璃树下。

　　他这才发现站在琉璃树另一侧的酆都月，轻咦了一声：“嗯？你是谁哦？琉璃树难得有客人来，苍离你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云间月，我的朋友。”默苍离点点头，向冥医介绍这位难得的客人，而后又看向酆都月，向他介绍，“杏花君，我的……朋友。”

　　“苍离啊！承认我是你的朋友也需要迟疑的吗？这么难的哦？”杏花君对着默苍离歪了歪头，难以置信地喊着，而后转向酆都月，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也是苍离的朋友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在下云间月，是个风水先生，见过冥医。”酆都月觉得这位冥医还挺可爱的，微笑着行礼道，“新交的朋友，也是朋友，在下的确是苍离的朋友。”

　　“咦？你认识我啊？”杏花君又歪了歪头，“我是冥医杏花君啦，叫我冥医就好啰！”

　　“久仰大名。”曾经从还珠楼的情报里了解的。

　　“不过苍离新交的的朋友？你不简单哦？”杏花君看了看酆都月，又看了看琉璃树，敏锐地问道，“不会这么诡异的现象也是你这个阿月仔搞出来的吧！”

　　“阿月仔？”酆都月愣了一下，随即颔首应道，“嗯，和我有些关系，这是琉璃树的本相，我只是让它们现形而已。”

　　“……本相？那这些东西……”杏花君迟疑了一下，得到了酆都月的肯定回答，“没错，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哇！”杏花君当即紧张了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酆都月就跑了一段路，“阿月仔，你跟我过来一下哦！我有事情要问你！”

　　“杏花……”默苍离缓缓擦着镜子，轻唤，没想到杏花君很坚决地回他，“苍离啊！你在那呆一会，别过来偷听啊！还有别叫我杏花！”

　　见跑了有一段距离了，酆都月顺着杏花君的力道停下，满眼笑意地问杏花君：“不知杏花如此着急是为何意？”

　　“我……欸，我是想问你苍离的事情啦！”杏花君抚了抚后脑，随即发现不对，“你怎么也跟苍离一样开始喊我杏花了？叫我冥医！”

　　“嗯，苍离向我介绍时可是说了杏花君啊！不觉得杏花听起来更亲切吗？而且，杏花为何要来问我？”酆都月摇了摇头，笑意更深，“我也不过是今日才与苍离结交，想来杏花与苍离相处如此之久，该比我更了解苍离之事才对。”

　　“苍离向来在人前给我面子，可不会像在你面前这样放纵。这说明他真心认可你是他的朋友，我也愿意相信你，而且，”冥医苦恼地解释道，忽然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你的眼睛，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认人也有一套啦！”

　　“那云间月便多谢杏花抬爱了。”酆都月直视杏花君的双眼，眉目清澈，尽负真诚，“不知杏花想问我什么？”

　　“我就想问啊，你说刚才那鬼样子是琉璃树的本相……”杏花君皱着眉头，“那是不是……和苍离有关？”医家向来和风水挂上点关系，虽然并不会什么阴阳术数，但杏花君也隐隐有所察觉。

　　“……那些是被执念强行留在人间的亡魂和残念。”酆都月暗叹杏花君的敏锐，“你想的没错，那个把他们强留在人世的人，是苍离。”

　　“我知道了……”杏花君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意外，苍离的心病啊……“那……你能把那些亡灵送去往生轮回吗？”

　　“不能。”酆都月看着杏花君失望的表情，耐心地解释道，“亡灵中大部分已经放下了执念前去轮回往生，有怨气的怨鬼也在随时间流去而慢慢消磨了怨恨，但只要苍离一日心病不除，思念不解，他们就无一日能解脱，全部的灵魂也好，残存的心念也好，总会被留在这里一部分，那漫天的灵光便是已经轮回的人被苍离的心念所强留下来的非常小的一小部分灵魂。”

　　“苍离的心病？”杏花君惊奇地看着酆都月，“阿月仔啊，认识苍离才这么点时间，你连这也知道？”

　　“我不知道……”酆都月摇头，“不过是，一棵树，一局棋，一树琉璃，万千亡魂，推测出来的罢了。”

　　“这样哦？”杏花君想起之前在琉璃树下看到的棋盘，他向来不擅长这些太费脑子的技艺，点了点头，“阴阳术式不是我的专长，那你有什么解决方法吗？”

　　“也没有，作为朋友，我尊重他的选择。”酆都月见杏花君一时失望的表情，语气非常认真地开口道，“但是，作为朋友，也不能见死不救。那是他的选择，不是我们的选择，不是吗？”

　　“……那当然是啦！不过你这种时候还来逗我！”杏花君咽了一下，随即喃喃低语，“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苍离会这么快接受你是他的朋友了……”

　　酆都月有些疑惑，也有些好奇：“哦？”

　　“没什么……”如此透彻，待人真诚，对待朋友尊重而有原则，一颗赤子之心着实使人心喜，杏花君心下暗叹，“我都想交你这个朋友了……”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成为朋友了吗，杏花？”酆都月好笑地反问道。

　　“对啰对啰！我们是朋友啦！”杏花君也笑着应道，但他明显更在意另一件事，“阿月仔啊，打个商量，既然是朋友了，能不能不要叫我杏花！”

　　“嗯，那当然……”酆都月故意拖长了语调，在杏花君期待的表情下干脆应声，“不能！”

　　“……”杏花君沉默，“阿月仔啊！”

　　“好啦好啦。”见杏花君即将爆发，酆都月噙着笑意转移话题，“既然话也谈完了，苍离还在等我们，杏花，我们一起回去琉璃树罢。”

　　“欸，苍离啊！”杏花君一拍脑门，当即回转琉璃树下，也不怕那些穿身而过的怨灵鬼怪了。

　　酆都月不紧不慢地跟在杏花君身后，看着杏花君满心满眼都是默苍离的模样，心想自己这新交的两个朋友都很有意思，嗯，也都很可爱。

　　默苍离乖巧地坐在琉璃树下等待他们回转，安静地擦着镜子，灵光悄悄地浮在他的身侧，待听到杏花君兴冲冲的脚步声，方抬眼望向那道天蓝色的身影：“杏花……你和月，谈的怎么样了？得出什么结果了吗？”

　　“苍离啊，你又知道我们谈的是什么啰？”杏花君歪了歪头，又在默苍离面前转了一圈停下，“结果没得出来，倒是交上了个朋友。”

　　“嗯……大致猜的出来。”默苍离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然后他用一贯冷静低沉的柔和声音对杏花君劝道，“杏花……你还不放弃吗？你早该知晓，我，早就无药可医了。”

　　“欸，你，默苍离啊！”杏花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打也舍不得，骂也骂不过，劝还可能被默苍离给劝回去，没被忽悠瘸了都是幸事，只蹦出了默苍离的全名，而后顾自苦恼。

　　“杏花尊重苍离你的选择，苍离也尊重尊重杏花的选择罢。”酆都月施施然走过来，及时救场，持着素天衡玑随意散了几个怨鬼的怨气，“苍离，连我这个才相识的人都知道，杏花是不会放弃的。”【你自己更清楚，不是吗？】

　　心音传递，惹来默苍离眼神示意，【那又如何？注定会失败的结局，不若早些放弃为妙。】

　　酆都月摇头否定，眉眼含笑，【也许是你会失败呢？别那么绝对嘛！】

　　【……】默苍离心音中断了一瞬，而后却是肯定，【你要帮他？】

　　【身为你的友人，这不是非常肯定的事情了吗？苍离？】酆都月笑意更盛，眸中水色更亮，【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也尊重你所做下的决定，但是涉及到这件事嘛，希望你也不要干涉我们的决定，各凭本事啦！】

　　【……随便你们。】默苍离妥协了，仿佛心底还抱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他又低首看了看手中的镜面，眼中那总是散不去的血色似乎淡了一些，又似乎从未淡过。

　　杏花君没有在意到默苍离和酆都月之间的眼神交流，也不知道在暗中这两人也已心音交流过一番了，他提起了另一件事情：“苍离啊！你真的收俏如来为徒？哈哈，我早就知道他会参透你的用意，这个小子果然不简单。”

　　然后酆都月就见识到了他的新朋友的另外一面，对比了一番默苍离面对杏花君和他时的态度，与对俏如来时的态度，感慨了一番默苍离对朋友是真的很宽容了，并稍微同情了一下那个成为了默苍离徒儿的少年郎，希望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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