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君

　　19
　　“太后。”
　　皇帝收了手，棋盘上黑白交错，却已看出走势。
　　“皇帝也到年纪，是时候成家了。”
　　“……”
　　皇帝直直盯着太后，却提了另一个话题∶“朕记得定国公是和父皇一般的年纪吧，如今也年老了。”
　　“皇帝什么意思？”
　　“年老了，身体也差了，若是太医无用，暴毙也是很正常的。”
　　皇帝落下一子∶“朕与太后互不干涉，太后也无需对朕的事情关心这么多。”
　　“……”
　　“皇帝堵的了哀家的口，堵的了这天下悠悠众口？”
　　“啪嗒——”
　　皇帝笑了笑，目光如炬：“这天下到底是姓言的，朕给足了他们好处，再有不识趣的，总该得让他们明白天子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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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咱们困在这里三四天了，如今该怎么办？”
　　“再等等。”
　　“将军！不能再等了啊，本来就是突袭，军粮没带多少，再等下去……”
　　“我知道！再等等。”
　　国师吐了口气，咬牙说道：“再等等，看这架势，不进则退，已经被包围了，只能等他们松懈冲出去。这场仗若打不退辽国主力，这趟出来就算白费了，搞不好命都保不住。”
　　“可是军中……”
　　“传我令。凡逃跑投降者杀无赦！令咱们的人在边缘处守好了，如有冲出防线者，无论敌友，一律斩杀。”
　　天色破晓。
　　国师吐了口气，想起给皇帝的承诺，对着列队的士兵喊道：“都给我记住了！这场仗一定得赢！”
　　“赢了，你的父母就不用像你一样拿着刀枪，担心着随时命丧黄泉！你的妻子就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匈奴俘虏！你的孩子就不用像你一样，经历战事的威胁！”
　　国师喊着，脑海中却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21
　　“呼——”
　　怕是要失约了。
　　刀枪声不绝于耳，国师只觉得好累。
　　身上好像又多了几道伤，刀伤？还是箭伤？
　　不重要了。
　　“呼——”
　　好累啊。
　　还是有点托大，早知道多带点人出来。
　　不，人太多也引不出对方出来。
　　他抬眼看去，匈奴的将领就在不远处，甚至还在和身边的胡姬说说笑笑。
　　真是令人讨厌的笑容，就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呼——”
　　好累，胳膊好酸，好想躺下来。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是了，还不能睡。
　　国师喘口气，他浑身染血，几乎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哈——”他挥刀又斩杀了一个小卒，紧紧盯着匈奴的将领，像一条无所畏惧的狼。

　　言钰，等我回来。

　　22
　　皇帝今天有点心慌。
　　已经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烦躁的翻了翻折子：“边疆有没有消息？”
　　“回陛下，尚无。”
　　小太监悄悄抬头看了看，又慌乱的低下头：“陛下不必担心，国师大人骁勇善战，定能平定叛乱。”
　　“下去吧。”
　　皇帝挥了挥手，揉着眉头。

　　天荥，我等你回来。

　　22
　　国师睁开眼，先看到了一大片的浅蓝。
　　“唔……我这是……”
　　“小主子醒了，快先把药喝了。”
　　国师依言，利落的喝完了药，看着桌子上的衣服，开口问道：“陛下来过了？”
　　“是。陛下来了什么也没说，只让人放下了这衣服就走了。”
　　“我知道了。”
　　“小主子，”白管家絮絮叨叨，“这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当今圣上的脾气摸不准，小主子可要小心些，别步了主子的后尘。”
　　“白叔放心吧。”
　　国师扯了扯嘴角。
　　摸不准？准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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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来你也不说话，真生气了？”
　　皇帝冷着脸看折子没有反应。
　　“哟，我带的糖葫芦也没动，真是可惜了，我特意带的。”
　　皇帝摔了笔：“我说了有事传信，你为什么不穿信？”
　　“来来去去多麻烦，再说我也不愿意你多废心。”
　　“那你还舍得我担心了？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一身的伤都要吓死了，你……”
　　国师眼疾手快塞了个糖葫芦进去，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嘴：“总算安静了。你也是，怎么如此絮叨，男人身上有点伤怎么了，我还嫌不够呢。”
　　“唔唔唔……”
　　皇帝咬着糖葫芦瞪他。
　　国师笑着摸了摸他垂落的头发，放低了声音：“再说了，我可没食言，我只答应过你活着回来，纵然我一身伤，却也是活着回来的。”
　　“你！”皇帝拍案而起，只是嘴角的碎屑让他显得有点滑稽。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我帮你守着你的江山，也守着你。”

　　24
　　“你又去见前太子了。”
　　国师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斜睨了一眼皇帝。
　　“你今天倒是不生气。”
　　“生气也没用。等会我就去叫人直接杀了他，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皇帝听他说笑，无奈卷书敲了一下对方：“可不许这样，他有大用处呢。”
　　“什么大用处？”
　　“这……”
　　皇帝迟疑了一下，目光飘忽不定：“这个……”
　　“怎么，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我……现在还不行。”
　　“……”
　　“今日在陛下这留久了，臣先告退了。”
　　“喂！天荥！”

　　皇帝看着对方越走越远，苦涩的弯弯唇角：“天荥……”

　　25
　　“你要成亲？”皇帝手抖了一下。
　　“是，臣已是成家的年纪，自然该成亲了。”国师在桌前站的笔直。
　　“……是哪家姑娘？”
　　“户部尚书之女性情柔顺，且与臣两心相通，特来请陛下赐婚。”
　　“哦，赐婚，赐婚……”皇帝跌跌撞撞的起身，有些失了神。
　　本来一切都要布置好了，却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皇帝木然的看向国师，对方灵动的眼神透着期许，让他心里有点刺疼。
　　“非她不可？”
　　“是。”
　　皇帝手一挥，就要拟旨。
　　不料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啊，真是……”
　　“我都这样了，你该像话本里的一样，直接对我表明心迹才是。”
　　国师苦恼的皱起眉头。
　　“看来话本也不能尽信，若是你手快，我不就许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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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太子？你要退位？”
　　“是呀。”
　　“你还年轻，怎么想起退位了，再说了，前太子心思不一定正，万一追杀你怎么办。”
　　“所以你也要上书致政，下来保护我呀。”
　　皇帝说笑着。
　　“你真要退位。”
　　“嗯，”皇帝点点头，笑着补充道，“你也瞧见了，这皇帝做起来不容易，搞不好我年纪轻轻就要累死在桌案前，赶紧退下来，和你一起好好享受生活才是。”
　　“你不必忧心，这事因为你，却也不全是因为你，纵然没你，我原也打算退位的，毕竟这皇位怎么也算是我抢了人家的。”
　　皇帝摸了摸鼻子，又笑开了。
　　“别皱着眉头啦，我成了太上皇，虽然辈分和你差的更大了，但我却能和你一起走南闯北了呀。”

　　27
　　“哎哎，听说了吗？天下又变天了。”
　　“这事确实难得，不过只是家里人换来换去的，天下不还是姓言么。”
　　“这可不好说。皇家哪有真情啊。”
　　“也是也是。”
　　……
　　“我倒不知你喜欢听墙角。”
　　前国师瞥了一眼前皇帝，对方穿着古旧的蓝衣，正在快乐的嗑瓜子，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一起听听，挺有趣的。”
　　“我说你给了对方什么好处，他也肯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也不来找你寻仇？”
　　“皇位加上旧情人，足够了。”
　　前皇帝又抓了把瓜子。
　　“你找到他情人了？”
　　“藏在南安王府里呢。这老狐狸，一个旧情人换了我一个尚书，真真是心疼。不过这头疼的事已经不归我管了，如今我轻松着呢。”
　　“看出来了。”前国师叹了口气，给他倒杯茶：“瓜子干，喝口茶润润。国师你又是找谁顶上去的？原是世袭，我记得我这辈可没有了啊。”
　　“有的有的。”
　　“谁？”
　　“你忘了，还是安南王府的。你祖上有和安南玩联姻的，安南王府又有个小郡主，不正好吗。”
　　“安南王也舍得？”
　　“左右不是亲生的，长兄的女儿，那孩子自己又乐意，就住进国师府里了。”
　　“真有你的。”
　　“还不是为了我们如今能一起吃饭睡觉逛花灯。”
　　“也是。”
　　“走吧走吧，没啥好听的了，你陪我再去逛一会。”
　　“好，好。你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像我初次见你时的样子。”
　　“还多亏了你，现在想想，遇见你真是我人生大幸。”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有感而发罢了，走了走了，再去逛逛。”
　　国师突然拽回了皇帝，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了温柔而柔软的吻，像春天的风，一触即离。
　　“我也是啊，此生遇你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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