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 短篇合集

　　“周芷若，我来了。”

　　“周芷若，你今日又要静修？”

　　“周芷若，我以后来的时候不会太多……”

　　“周芷若……”

　　环绕在耳边声声不绝的，竟是赵敏一声声的呼唤，她总是离得很远便开始叫她，深怕她逃走似的。可她哪也不会去，峨眉一址清闲地，是她周芷若的归宿。

　　可她忘记了，峨眉是她的根，却不是赵敏的。

　　赵敏的离开同她的出现一样，毫无征兆，只是某日赵敏跟了她一天后，笑得有些勉强道：“周芷若，我要走了。”

　　周芷若顿了顿，语气淡然：“嗯。”赵敏见状苦笑一下，周芷若或许从放下一切那一刻起，也把心冰封了罢，她捂不热，不过还好，若是捂热了此番又要这般离开，或许更残忍。

　　“这次有些不同，唔……今日来与你告个别。”赵敏自顾自说道，周芷若听了心底滑过不知名的情绪。“我总觉得这样守着你也挺好的，总觉得有一天你能够完全接纳我，而不是这样若即若离。”

　　夜深，无云，月色清浅，她和赵敏的影子在月下拉得有些长，树叶沙沙作响，赵敏的声音很轻，一阵风吹过似乎就听不到了。

　　“兴许，是我自以为是吧，如今我要走了，你也终归得了个清净。”赵敏说着，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那么，芷若，今此一去，便是山水不相逢。”

　　说着，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望了望周芷若，见她并无开口的意思，心里失望却又似乎早有预料般，快步离去。

　　周芷若依旧没有说话，风吹起她的衣袂，身处峨嵋之巅，倒是有了几分飘飘如仙的感觉，再也见不到了？她竟有了几分恍惚。

　　赵敏的确就这么走了。

　　峨眉之上清静的日子因为赵敏的离去而显得更为清幽，无论是撞钟声，还是诵经声，可周芷若蓦地发现，她竟有些不习惯了。

　　她会想，赵敏此时在做什么呢？以前不曾细想，赵敏每每上来都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乖巧的模样让她几乎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多么的玲珑剔透，冰雪聪明。

　　终于再又一次静玄的小声提醒中——“掌门？掌门？”周芷若回过神来，此时自己正在行早课，却是硬生生走了神。一时居然没了讲下去的心思，幸好，此时响起了结束的钟声。弟子们纷纷离去，唯有静玄继续看了又愣愣出神的周芷若几眼，默默离去。

　　所以，她把赵敏弄丢了，对么？不，应该是她放走了赵敏。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开始隐隐生出一股子名为难过的情绪。她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明白可贵，师傅是这样，峨眉是这样，现如今，赵敏，也是这样。

　　有些好笑，她失去了师傅后继承了师傅的遗志，夺得了倚天屠龙，手段却不足为外人道，后来大彻大悟，失去了峨眉后幸得同门理解，再邀她回这峨眉山，她便全力弥补当年的过失，她总是在追寻着曾经忽略的，那么，她失去赵敏，又该当如何？

　　赵敏待她如何呢？如今想来，日日上峨眉守着她，赵敏性子活泼，想必这日子是极为难熬的，可她偏生坚持了下来，不过这坚持也耗尽了她的耐心……赵敏的温声细语，赵敏的小心翼翼，赵敏的一颦一笑，周芷若竟不得忘怀。她不是早该断了尘缘，一心清修么？

　　忽然万千红尘，只剩一个她。

　　一日，周芷若跪坐佛前，双手合十，久久不起，脚步声的靠近亦未曾打扰到她。“掌门。”静玄师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周芷若缓缓张开眼：“师姐，怎么了？”“或许，你该遵从自己的心。”“芷若不明白师姐所谓何意。”“掌门对峨眉固然重要，却不是不可或缺，而赵姑娘……”

　　周芷若闻言又想起赵敏那双灵动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神情的眼睛，闭上眼道：“师姐，这是要赶芷若走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掌门，你继续这么下去，当真不会后悔么？”“……”

　　一念之差，自此这峨眉待着，竟多了几分烦躁。或许，她又要踏上寻找的道路了，只是不知这次，又能否弥补？

　　周芷若走得很安静，只静玄一人知晓，她甚至什么都没带走，留下一封叮嘱的信，掌门指环压在了信封之上。静玄在山门等到了周芷若，周芷若有些惊讶，却见静玄道：“终于下定决心了？”周芷若笑着点头。

　　静玄目送着周芷若离开，对着周芷若背影道：“掌门……不，芷若师妹，有些话，藏在心底太久了，不如说出来。”周芷若听到熟悉的称呼，顿住身：“我知道了，师姐，谢谢你。”静玄笑着转身，来到周芷若房中，推开门见到放在床上的物件，心中毫不讶异，而是有了淡淡的欣慰。

　　周芷若一路下了峨眉，赵敏未曾提及她的去向，可她有这后半生去寻，倒也不怕。山路渐渐没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村庄，微风吹拂着杨柳轻动，炊烟袅袅，人来人往，脸上皆有淳朴憨厚的模样，倒是一片祥和之气。

　　周芷若上了集市，准备置办一些远行的衣物，低头细心比较着布料的好坏，花色是否符合她的心意，刚选中一匹她中意的，“这位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匹布一般人还真不敢用……”周芷若丝毫不在意言语中对她暗暗地夸赞，刚想开口说包起来，旁边传来的声音却是让她猛地愣住——

　　“店家，这匹布怎么卖？”声音清脆悦耳，似琴瑟之音，娓娓道来，却又夹杂着一些狡黠，周芷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入眼便是那人一如既往的笑脸。

　　“可……这匹布是这位姑娘刚看上的。”“我知道，我替她付。”赵敏挑眉，继续道。店家听了迟疑一下，看了眼周芷若，见周芷若愣愣望着赵敏，两人的确像是认识的模样，便报了价，然后把布给了赵敏。

　　赵敏接过，回头看着发愣的周芷若，咧开嘴笑道：“周芷若，怎么啦？不认识我了？”“你……”“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赵敏一早就料到周芷若会这么问，眯着眼直接开口继续道，“我回去了一趟，朝廷节节败退，我爹把我又赶了出来，他不能走，但是他让我走，他说让我再也不要回去了。”赵敏说到这里，虽然努力维持笑意，却是依旧语露悲伤。

　　周芷若一时又不知道接什么，好在赵敏早已习惯了，接着道：“我没地方去，又不能再上峨眉去找你，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为什么……”周芷若听了微微皱眉，忍不住打断道。“为什么什么？”赵敏脸上有了莫名的笑意。

　　“为什么……不来，找我。”周芷若低声道。赵敏闻言笑得更开了：“我觉得在这里守着你就好了，我不是峨眉之人，总是上去，名不正言不顺，何况……”赵敏上下打量了周芷若一阵，看得周芷若觉得耳朵隐隐发烫起来。

　　“你不是下来了么？”赵敏此刻的笑意发自心底，让周芷若看着也轻松了起来。“我要是没下来呢？”“那就这样过平常日子，也没什么，何况你不是出现了么？”周芷若觉得这样的赵敏真是洒脱，或许她早些想通，赵敏便可少些等待。

　　她本是尊贵郡主，如今却沦落到于峨眉山下一座小村庄安身，身边无一人服侍，无人关怀，可她却说，就这么守着，也没什么。“周芷若，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不会嫌弃我吧？”赵敏皱皱鼻子，可怜兮兮道。周芷若轻轻一笑：“我也无家可归了。”“咦？！”赵敏定眼一看，果真没有了那掌门指环，随即很自然地牵起周芷若的手，接着道：“那正好，我们搭伙过日子吧，我现在应该能养活你。”

　　周芷若闻言不接话，只是轻笑。“周芷若，跟我回家，嗯？”望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周芷若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次，你无牵我无挂，这双手十指紧扣，再不会分开。

　　看着赵敏止不住笑意的侧脸，周芷若轻声唤道：“赵敏……”“嗯？”“这样，真好。”

　　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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