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也想交白卷

　　这次考试成绩出得还是很有水准，周一刚到校，大榜就马不停蹄地换了。
　　但明榆的同学们是在辨认第二名是谁之后，才发现榜变了。

　　毕竟如果以第一为参照的话，那明榆恐怕近几次大榜都是一样的。

　　“纪哥纪哥！”彭友像个卖报的报童，扬着那张横平竖直的成绩单，把下课睡觉的纪池州推醒，“你跳出了史上最大水花。”

　　跳出水花的纪池州昨晚跟裴淮像两个傻子一样做了一宿的练习册，不熬成神也熬成佛了。

　　“……什么意思？”纪池州含混地从梦中抬起头，梦里他刚刚去跳了个伞，这会儿正在降落。

　　“纪池州你给我出来！”姜饼突然灵光一现，彻底把纪池州吓醒了。
　　他看了一眼彭友站起身说了句，别忘给我撒大海。
　　彭友疑惑地点了点头。

　　纪池州从自动门过去，不对，这次是压根没门。
　　这一觉怎么还把裴淮睡没了？

　　这次考试，其实他自认为考的还不错，在对答案的时候，以往考试之后经常会出现的心慌手抖疾病一条龙里一个都没犯。
　　甚至还有闲心在裴淮面前得瑟得瑟。

　　纪池州心里唱着咱们农奴翻身把歌唱，一边敲了敲姜饼紧闭的大门，觉得马上就要有十道御林军挡住他的去路，让他见不到他心爱的公主——

　　城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的。
　　他一推，就看到了公主裴淮站在姜饼的办公桌旁边，表情严肃。

　　不是因为姜饼在讲什么严肃的事，裴淮平常就这个表情。

　　纪池州忽然心里燃起了小小的希冀，因为当把考试成绩和裴淮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好事。

　　“报告，姜老师。”纪池州敲了下门板，特别贫地敬了个礼，仿佛红领巾还在胸前飘扬。
　　裴淮看着他想笑，甚至想回他个“礼毕”，但他及时忍住了。

　　姜饼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赶紧滚过来。

　　纪池州看着裴淮笑了笑，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小命还可以活多久。
　　没想到裴淮居然摇了摇头。
　　纪池州：“……”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姜饼把成绩单晃的呼啦呼啦响，然后拍在了纪池州的面前：“你看看这次成绩。”
　　纪池州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一看，自己班级第三。

　　他的头顶上是曲祁和裴淮。
　　纪池州脑子里忽然滚进了许多问号，于是他探了探身，十分傻逼地问出了傻逼之语：“印刷错了？”

　　姜饼：“……”
　　裴淮：“……”
　　姜饼把有损人民教师形象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然后慈祥地说：“没印错，老师要恭喜你们双双进步飞快。”

　　这个“恭喜”和“双双”令纪池州十分想笑。
　　“你看，六百还是很容易进的。”姜饼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监控，表情冷冽了一下，然后再次回过头慈祥，“只要你肯在物理上下功夫，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裴淮因为语文提高了十分，其他科没升没落，所以依旧榜首，而纪池州这匹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黑狗，居然窝在了第三的位置。

　　纪池州看了下成绩，物理的确高了不少，语文倒是低了一点。

　　说什么我可真是太厉害了这样的鬼话，在一中同学的面前不能说，在老师面前就更不可瞎造次，于是纪池州谦虚地低下头：“其实没什么，都是多亏……”

　　多亏裴淮给自己天天讲题，而且他不自量力地为了跟上裴淮的进度，没日没夜地学习才进步的。

　　但这话到嘴边又拧歪了，因为他不敢。
　　大概是谈恋爱的人都疑神疑鬼。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姜饼又开夸，说这个学习实验对照组不错。

　　这话听起来仿佛裴淮和纪池州是她养的两只白生生的实验鼠。

　　于是纪池州闷了一会儿，歪了的话就变成了：“多亏我把物理练习册背下来了。”
　　姜饼：？
　　看来她的得意门生还是毫无长进，依然只有海马体格外发达。

　　过了几天，三班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发现了离操场不远的小榆湖用围栏合上的事情，不过因为这高墙，去一探究竟的人反倒变多了。

　　“纪哥，裴哥，中午去不去滑冰！”彭友刚才在教室里一顿吆喝，一呼两应，“听说围栏开了！”
　　纪池州其实因为那天发生的事，觉得心里有点发堵，短时间内他也不想让裴淮再去触景伤情。

　　但是他心里的确是想滑的。
　　他的长跑今年完美错过，那剩下擅长的就只有滑冰了。

　　“……”纪池州收拾了下桌面上的书，使其由垃圾场变成了破烂堆，“要不还是不去了……”

　　“纪哥你怎么犹犹豫豫上了还？去年玩得贼欢的是不是你？”彭友好不容易撺掇上段梓于凌恒，这会儿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往他纪哥上放了，“让小彭带你想象一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只有风在耳边扇，对了，你借我的那双冰鞋被我磨钝了，一会儿得找个地方磨一磨。”

　　纪池州刚想回头看看裴淮说什么，要是他说不去，那他自己肯定也不会去。

　　但裴淮听完居然回过头看他，然后拽起他的手腕，把他从椅子上轻轻拖起来。
　　纪池州：啊？

　　裴淮拎起纪池州的手套给他挂在脖子上，然后顺便戴好了帽子。

　　那个喜羊羊手套被姥姥拆了重新织了一下，是对着动画片织的，于是姥姥和纪水延一样迷上喜羊羊与灰太狼。
　　“这个真的有毒。”当时纪池州指着电视里的油锅，转头和裴淮说，“害人不浅。”

　　裴淮对已经习以为常的彭友说，“我们也去。”
　　彭友对于他俩哥老夫老妻的迷惑性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见惯不怪。

　　经过了段梓给他真切的洗脑，他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冰面已经有了滑过的痕迹。
　　但滑冰还是收费的，倒不贵。

　　明榆一中高一到了冬天有滑冰的考试，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会，现在冰面上也基本上都是明榆的学生们。

　　彭友和纪池州一直穿一双鞋，裴淮看着彭友把纪池州那双冰刀鞋拿过来坐在地上磨，沉默了一会儿。
　　他想，磨刀霍霍向——
　　向冰刀。

　　裴淮自己有一双，不过没带，所以他就背着手像个雕一样站在一边。
　　“我们先去滑了。”段梓夹着鞋箱，活像一个鞋童，他和于凌恒早就有预谋要来这大干一场，他俩高一的时候差点搞出一出花样杂耍来，“拜拜。”

　　纪池州和彭友蹲在一块，纪池州把鞋磨开了刃，然后脚丫子伸进去试了一下，忍不住埋怨了几句：“都被你撑大了。”

　　彭友和他鞋号一样，但是脚胖，又不知道捧着鞋滑了多少次，撑开了也正常。

　　彭友和纪池州就着一双鞋轮流滑了几次，纪池州满头大汗地突然发现裴淮自个儿用脚蹭地半天后——俗称打出溜滑的幼稚行径，现在正用一种委屈的表情看着他。
　　纪池州愣了愣，发现他雕哥不开心了，得赶紧哄哄。

　　纪池州有心想让裴淮加入滑冰大队，但是裴淮又没有鞋，于是就这么凑巧被眼中商机无限的包地老板看到了。
　　纪池州和裴淮便这么傻愣愣地被骗了一小笔钱，租了一双球刀出来。

　　纪池州一看裴淮有鞋了，恨不得把他和彭友均分的滑冰时间强占多一会儿，好让他能在裴淮旁边多赖一阵，来一个“野冰双人滑”。

　　裴淮滑得没纪池州那么得瑟，就是该怎么滑就怎么滑，球刀不比速滑鞋，滑起来四平八稳。

　　不过后来纪池州这种孔雀开屏的围绕式滑法整个反了过来。

　　纪池州和不知道打哪来的狗友们一起比速度，但由于滑的是野冰，坑坑洼洼的冰刀歪进去也是必然事件。

　　所以裴淮像个藏宝家一样黏在纪池州后头，防止万一这个好动的瓷器摔着了，他好冲过去扶着。

　　在裴淮眼里，纪池州像一朵在月亮下纵生的野英，一路蛮横地开到了他的心里面。
　　而他采用的是不抵抗方略。

　　纪池州一开始小心避开了上周那次遇到郝蓝佳的位置，后来也渐渐忘了，他毕竟不是个雷达，也没有真正的狗鼻子，没有报警的本事。

　　这边滑冰场又搞了个以劳抵票的活动，签个表就相当于报名。因为冰场裂缝，坑洼难免会有，所以需要定时请师傅来维护冰面。

　　工程量不重，来这帮忙一次，可以抵一次门票。
　　这家包冰的商家也不知又唱的哪一出，前一阵子是“交钱也不能进”，现在又变成了“以劳抵票”。

　　“走走走，”滑冰小队有人先提议，“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有机会再一块来。”
　　一行人像赶场一样从冰场滑过，脚下猎猎生风，像鱼一样在冰上飞驰。

　　“哎纪池州，你怎么还不跟上？”刚才提议的人回头看了眼刚才还和他比得欢的纪池州，这会儿倒停住不动了，很是奇怪，“兄弟们都走了。”

　　“你们先走吧，我找人。”纪池州回应了一声，开始找他家那位神出鬼没的先生。
　　裴淮好像不太喜欢呼朋引伴，或者说，他不是不喜欢，而是他那传闻里的冰神身份让他看起来很不好接近，一来二去他的圈子似乎就有些小。

　　飞驰而过的少年们从冰场这一端飞到另一端，此时这就剩下纪池州了。

　　冰面太大，找人其实并不容易，但是。
　　纪池州好像身上有什么磁铁一样，他只要一停止摇摆，那么他周围的那谢磁力线就会乖顺地跟着他去。

　　于是现在他找到磁力线了。
　　因为冰山先生自己滑过来开口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小窃喜，窃喜纪池州终于又是一个人在他身边了。

　　“找你啊。”纪池州一回头看到拿着张纸小步滑“冰上华尔兹”的裴淮，差点高兴得跳起来，“快走，那边有活动。”

　　他说着就拉着裴淮的袖子往那边滑，裴淮一脑门问号没来得及问，只好任由他牵扯。
　　他喜欢有人牵扯。

　　纪池州看到那张纸就知道，裴淮就又开始占着……不滑冰了，那张纸上不用看都知道是物理竞赛题，还是手抄版。

　　“不用着急，都有份啊。”那天扛牌子的小员工乐呵呵地发着传单，“做一份工，抵一次门票钱！”

　　纪池州眼疾手快从冰场外临时搭建的小木桌上拿起一张，其实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当修理工的耐心，但是看着明榆小子们几乎人手一张地签了字，他那没地放的胜负欲又开始作祟。

　　他一只手紧紧拉着裴淮，另一只手趴在案上签好之后，又献宝似地给裴淮看，让他也签一张：“我要赚满上边的次数，以后天天来！”

　　裴淮当然拒绝了这样热烈的邀请，正打算从肚子里搜刮点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但是没等他开口，纪池州的胜负欲不能停，那边一招呼，就又“等我一下”地一溜烟跑了。

　　裴淮感受到了一种“望夫石”的悲怆，刚想移情别恋一下，去和物理竞赛题相亲相爱，扛牌子小员工拉住了他。
　　“这是不是你的单子？”小员工说，“这正好落下一张。”

　　裴淮一看，正好是纪池州自己那张，居然忘拿了。
　　裴淮：“……”他想说不是。

　　“刚才那位白衣服的小同学，”小员工思衬，“你们是不是认识，要是认识的话，你帮他带回去吧！”

　　裴淮：“不认识。”
　　小员工：“……”

　　小员工看出了裴淮掉头就走的念头，赶紧趁着裴淮没注意，塞到了他的侧兜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