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第一也想交白卷

　　裴淮是紧盯着纪池州一手把情书扔进垃圾桶，一手把他俩的白卷交上去的。
　　他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但不凑巧的是韩萌萌一看到白卷就炸了。
　　“裴淮你给我过来！去我办公室。”

　　这时有几波人组团来参观大神的桌子，来瞧瞧裴淮做什么练习册，顺便取取经。
　　可是这位拂袖离去的大神桌子干净的仿佛能当镜子用。
　　古代大家闺秀对镜贴花黄的梳妆铜镜。

　　“纪哥，在线吗？”彭友把手握成桶状，“可以接受DJ小彭的采访吗？”
　　“可以。”纪池州回过头，脚在桌地下并不老实，球在横杆上踢来踢去。
　　“请问你现在是不是贼开心？”彭友往前探身，“和大神一桌近水楼台，以后抄个卷子都方便，以后满分不是梦——”

　　然而近水楼台的纪池州刚才月是没得成，倒是和裴淮双双交了白卷。

　　“……”纪池州挣扎了一会儿，低声说，“抄袭可耻，你纪哥宁可什么也不写都不抄。”
　　彭友听完愣了一愣，然后哗哗鼓掌，掌心都拍痛了：“小弟佩服！”

　　然而。
　　英明神武的纪哥立刻就被提点了。姜饼在后门阴森森地出现，悄无声息——
　　“纪池州你过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姜饼抱着臂，用深沉的女声喊道，教室一下穿越到了午夜情感女声电台。

　　奇了怪了。
　　三班全体同学都很奇怪，姜饼天天踩着恨天高，在后门出现的时候却轻飘飘地像团棉花。

　　彭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纪池州勉强地从裴淮的凳子后面蹭过去。
　　裴淮的椅子没一大会已经被前面的人给挤缩水了，幸亏纪池州身子又高又瘦削，不过他鼓胀的校服瞬间瘪了下去。

　　“老于，往前坐点。”纪池州对着前面的长腿于说。
　　“抱歉抱歉哈，纪哥。”长腿于全名叫于凌恒，这会放下手中刷题的笔，忙把椅子往前拽。
　　三班班级小，人却不算少，最后一排的椅子都贴着后面的卫生角，这样看来，彭友好像背后贴着一把昂首笔直的拖布，仿佛要御剑屠龙。

　　走廊里灯光不算太明亮，每个班级门口还站着值周生，所谓值周生制度就是24个班每班一周，每节课间负责管理走廊纪律，有聚堆闲谈的，跑步打闹的一律记在记录本上交给年级主任。
　　明榆一中民间管这叫站大岗，人人自居保安。

　　但是高二学习也比较紧张，很少有人真枪实战地管纪律，大多是人手一个单词小册子或是便携的公式本。
　　其实选择这种本的妙处倒也不是轻便。
　　而是可以和主任玩地道战。
　　主任一来检查纪律情况，值周生就把本收进兜里，主任走了便立马拿出来看。

　　明榆一中的学生们都是老油条了。

　　所以最后到底是值周生管纪律，还是教导主任管值周生，其实也分不清了。
　　尤其新学期第一周是霸王龙班一班，此刻教导主任查完这层走了，所有人都刷刷低头看册子，比流水作业还齐。

　　“坐。”姜冰下巴点了点她办公桌对面的空椅子，对杵在一边的纪池州说道。
　　纪池州瞥了一眼姜冰的脚，哇居然穿了一双内增高运动鞋！
　　怪不得走路没声响。
　　纪池州装的很乖巧地坐下，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他还检查了一下校服拉锁是不是已经拉到顶脖子了。
　　有一次在姜冰面前拉锁没拉到顶，结果是一顿好骂。

　　但是，姜饼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不管怎么说，纪池州现在都觉得身上长了钉子。

　　“看看这次考试的成绩单。”姜冰将一份铁沉铁厚的年级成绩单中抽出高二三班的，推给纪池州，“语文英语保持不错。语文133，英语135，老师得表扬你。”
　　但。
　　纪池州还没来得及微笑，姜饼就来了一个急刹车。

　　她的表情活像在饭里挑出了头发：“我计算了一下，你这个数学化学生物，三科一共才260？！这可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姜饼直接跳过了物理，可能因为那成绩实在惨不忍睹，满分110，他只考了68。
　　非常亮眼的一个分数。
　　令姜饼一眼望过去就气炸了。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
　　纪池州盯着成绩单被涂黑的一块，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比唐僧念经还虔诚。
　　对不起，鲁迅先生。
　　纪池州念完，在心里虔诚说道。

　　这个省市的高考总分750，语数外三大课满分150，物理满分110，生物90，化学100。
　　按照明榆一中传统，一旦某科偏科太重，那个成绩在名单上就会被涂得比乌鸦还黑。
　　而如果名次下降过多，连名字都是黑色。就比如弱小无助的彭友现在黑得妈都不认识。
　　还好，他纪池州的名字一直都还算清白。

　　“这个成绩老师并不是太满意。总分596，那么好的语文和英语，本该必能冲进600分大关的。”姜饼痛心疾首地点着这张可怜的成绩单，唾沫横飞，声嘶力竭。
　　纪池州头都不敢抬。
　　600分就是一道沉锁，纪池州配了好几把试的钥匙，也没能成功把六百打开。

　　“你再看看裴淮的。”姜饼突然平复了情绪，纪池州的眼珠顺着姜饼沾满粉笔灰的手指从自己的第六行一跃到第一行：678-裴淮。
　　纪池州：“……”

　　再看第二行，可怜的班级前第一曲祁才考了相对可怜的625分。
　　之前三班江湖传言，曲祁姜冰强强联手，带动三班学习经济。
　　简称曲奇饼组合。
　　现在纪池州已经能想到一会姜冰念成绩时曲祁心梗发作的模样了。

　　“但是，你看他除了理科之外，成绩并不太好。”姜饼缓缓念着，“数学148，物化生三科加起来一共290。”
　　纪池州两眼一黑，差点要扶着办公桌磕掉碴子的边角歇歇。
　　他自己先心梗了。

　　“别慌，你看他的语文英语，”姜冰犀利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英语135，语文只考了105。”
　　纪池州和姜饼对头研究着明榆年级第一的成绩单，简直像部俗烂谍战剧，相当带感。

　　“纪明诚，现总司对你抱有很大期望，针对于目标01号，他的弱点是：资质有待提高。”（裴淮语文积累不足）
　　“目标02号：大脑容易劳损”（纪池州一做物理就困）
　　“现在总督对你下达最高指令：由01号和02号结成侦查小组，互帮互补，冲破敌人大军！”

　　纪池州：？？
　　他又差点磕着。
　　纪池州打算回头弄个邦迪贴贴。
　　姜饼十分友善地说：“老师把你们安排成同桌，是有老师的用意所在的。”
　　姜饼摩挲着大钻戒，仿佛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完美的事。

　　“成绩单你带回去吧！”上课铃响了，姜饼冲纪池州点点头，“不要让老师失望，下次等你俩好消息！”
　　纪池州：“……”
　　好消息应该是等不来了，请和书应该会有。

　　纪池州才活到17岁，就已经看破了红尘。
　　他在这个光辉的课间里，明白了生命不可承受之——之下次期中考试他和裴淮分别在最没底的科目上提分！
　　纪池州回到班级的时候，心里糟透了。
　　尤其是看到裴淮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

　　裴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上课铃响前一秒钟还他妈在马不停蹄地写题。
　　其实他书写的不是卷子，而是他的小命，一停下来就会死翘翘，纪池州心想。
　　纪池州瞥了一眼，写的还是天雷滚滚的物理。

　　纪池州走到裴淮身边，正要开口说“让我过——”
　　“去”还卡在嗓子眼。
　　裴淮头也没抬，椅子往前贴，后面给纪池州留出空当来。
　　纪池州感觉他走的是个自动门。
　　“谢谢啊，老兄。”纪池州坦然地坐下了。
　　“不谢。”这句话裴淮当然也是冲着物理小卷说的。

　　这节课是化学，老师一上来节奏就特别快，快得如同她换眼镜框的速度。
　　据不完全统计，她的最高纪录是一周换了三副眼镜框。
　　化学老师年芳29，名叫周万，背地里大家叫她万眼镜。
　　万眼镜是一个只管埋头苦干的老师，非常负责，问一道题下来，她能给你延伸出各种题型。

　　“我操，纪哥你手里是成绩单吗？给我看看！”彭友眼睛贼尖，一眼就叨着纪池州手里攥得皱皱巴巴的一坨。
　　“嗯，你确定要看？”纪池州没精打采地说，感觉裴淮又把他的阳光给挡住了。

　　“Oh my god。”彭友说，“老天爷，彭某这次考试求您赐我一个及格。阿——弥陀佛。”
　　彭友一连拜了上帝和佛祖和老天，也不知道人三哥俩怎么想。
　　彭友接过成绩单，找了自己半天。
　　因为他的名字已经和煤球一样黑了。

　　万眼镜这时候让把分班考试的化学试卷拿出来，她好讲评。
　　纪池州翻出化学卷子，感受到裴淮微微偏头朝彭友这边扫了一眼。
　　“不用看了，老哥。你第一。”纪池州对裴淮说。
　　“那你呢？纪雨池。”裴淮眼皮耷拉着。
　　纪池州：？

　　“刚才物理老师让我辅导你学习，我总得知道你成绩水平。”裴淮终于转过头看着纪池州，他的眼眉十分凌厉，除了眼尾缀着，就连眉心也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但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却十分柔和，就像由田埂而来的风，自由穿堂而过。

　　“哥，用辅导这词不太合适吧。”纪池州气得直上劲儿，“然后你再说一遍我叫啥？”
　　“纪雨池啊。”裴淮回过头，浑身散发着“我现在没空说话”的雷人气息。

　　“行吧，咱俩没什么好说的了。”纪池州也闭嘴摆手，因为万眼镜已经开始十分陶醉地讲起题来，万眼镜说话像连珠炮，只要一句话没听见，这节课就算是废了。

　　在别人还在因为讲完题估分不理想而苦恼时，纪池州在心里腹诽着自己的名字出厂时是不是出了点错误。
　　他悲愤地拿出化学错题本，记录试卷随堂笔记，试图跟上万眼镜语速。

　　下课的时候，纪池州把笔往桌上一扔，感觉手腕比柠檬还酸。
　　于是他顺手就从宛如拾破烂的桌肚里拾了袋柠檬片放进嘴里，还非常直白地把小零食放到裴淮嘴边，让他来一片。

　　然而，他忘了裴学神是块木头，木头是不用吃东西的。
　　于是他举了半天的手也没个回应，便放下了，自个儿享受酸得牙痛的感觉。
　　他嚼着嚼着扭头看了眼裴淮，这一看就发现自己理解有偏差。
　　裴学神应该是沉香。
　　裴淮满脸气定神闲，面前的卷子上就记了两道错题，学了半天也不知道学了个啥。
　　纪池州闭上眼：“……”

　　他想，原来这就是整张卷子只扣了两分大佬的低调与内涵。

　　后来裴淮终于活过来不再做木头，起因是纪池州一袋五块五的零食引来了四面八方的蜜蜂抢食，裴淮的后背还被人挤了一下，头顶上的日光灯都被遮暗了。
　　罪灰祸首就是那朵中央盛开的大花——纪池州。

　　于是裴淮冷着脸提起卷子就走，也不说去哪，害的纪池州以为他要往姜饼办公室去，于是花也不当了，忙不迭冲出人群追了出去，把人又劝了回来。

　　裴淮被纪池州一路上说了一箩筐的鬼话才劝回来。等他收拾好了心情和卷子，准备再次让桌面像镜子一样焕然一新的时候，他觉得右胳膊有个白色纸折的东西，轻飘飘的，一碰就像不倒翁似的要倒。

　　他扭过头看了眼。

　　“纪池州”，纸牌上面用秀丽飘逸的字迹写着。
　　裴淮冲纪池州望了眼，见对方正用一脸声讨的样子看着他。
　　“你家亲戚？”裴淮看了眼白色纸牌，沉吟片刻，“你弟？”

　　纪池州顿时炸了，七窍生烟，“我本人。那什么纪雨池到底打哪来……”
　　“哦，我知道了。”裴淮打断他回道。

　　知道了？
　　那行吧。
　　纪池州勉强原谅了这位记性烂的一批的年级第一。已经生气到心平气和的纪池州，将白色纸牌撕碎了收回兜里。

　　纪池州看裴淮已经拿出没做完的数学卷开始验算了，他该死的胜负欲也燃烧了。
　　纪池州掏出物理练习册，准备继续与那几道选择题缠缠绵绵到天涯。
　　正在纪池州已经和裴淮冰释前嫌的时候，裴淮好死不死地开腔：“你还没发现吗？”
　　“啊？”
　　“你后三道题全错了。”
　　“……”

　　裴淮补充道：“这本我前三章都写完了，恰好看到了。”
　　“哥你是人是鬼？”纪池州咬着牙帮子说。他刚才看了眼答案，自己果然都错了，错的几乎都是一类题型。
　　“是人。”裴淮丢过来一个他整理好的本子，“做这的时候整理的，那三道题一个类型，本上是最后一题的过程。”

　　纪池州狐疑地看着那个烂大街的黑色烫金皮质办公本，心里有些感动：“哥，谢……”
　　“不用谢，韩老师让我辅导你上及格线。”裴淮面无表情地说。

　　卧槽。
　　踏马还只是及格？
　　于是纪池州不说话了，转过头戴上绿帽子继续自己消火。
　　他美滋滋地想，辅导，我心中最美（chou）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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