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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
烈日如火，草枯岁长。通向凰城的官道上每隔几里就立个茶水铺子，正午时节若非加急，脚夫力士基本都歇息在此。茶水铺子也就热热闹闹地一片人声。
有人说道：“你们可听说了没，这铭家也要建殿了！”
这通向凤凰城底下，一般少人议论凰家是非，倒常常会听到不少铭家的流言蜚语。
“这可是大事，你这消息牢靠不牢靠啊？”有人接茬，“铭家可是低调地很，自从和凰家分河共治，从没有什么大动静。”
“怎么不牢靠？我姑爷在铭顺城做买卖，那边可传遍了。”前面那人嗤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当初铭家在顺城落脚的时候，不就是瞧上旧都旧殿的好处嘛。”
“顺城旧殿不是还住着上代皇族？”有人奇道。
“嗐，我说你这人……这都二十年了！老皇族早就搬个溜儿清，也就是铭家自个儿低调做人才不入殿，在外头铭府住。不过呐，这铭家小少爷马上就过十岁生辰了，我瞧着这铭家要给他办个轰轰烈烈的，终于要敲锣打鼓入大殿喽。”
一阵迅疾马蹄声传来，前头是两匹着短打的家仆。茶铺里机灵人瞥去，见那家仆发色黑中透红，俱都收声敛气，不过几息，茶铺里居然一片安静。
两匹马后头又跟来三匹。打头的是个青壮男子，一头赤金垂耳短发格外瞩目。锦衣刺绣，腰悬宝剑，远远见着铺子也不刹马，到铺子门前才突然狠扯缰绳，马匹前蹄一收，长啸一声，竟端正正停住了，果然神骏。
后头跟来的居然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个男孩黑发黑眼，另一个女孩却是带着草帽，看不见发色。两人两手空空，衣着朴素，与前头排场不大相衬，就连骑马也似乎是新学的，叫停的时候动作都有些笨拙。
那红发青壮男子笑道：“你们快下来。”却右手抬起，两束红色法力射到马匹蹄边，惊得后头两匹马连连大踏步，两个孩子更是紧紧抓住缰绳，不敢再有动作。
茶铺中的人见他一身锦衣，举止却惫懒顽皮，只道是哪个凰家公子在戏弄穷孩子，一时都摇头叹息，很有些愤愤不平。
那凰家公子语气颇有些不满，“我说，冰，夜，你们俩就不能动动脑子动动手吗？法力藏着好玩呀？出手啊！”
那草帽女孩先试探性地动作了，她右手手心泛起碧光，一道法力垂到地面，长棍模样又幻化出几节突起。女孩左脚从马镫上收走，一个转身便踏上法力棍的突起，顺着那棍子落地。
男孩也是同样动作，只是他出的是白色法力。
茶铺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大为震惊。如此灵活地应用法力，这些市井小民是只耳闻，从未见过，主角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更显得高深莫测。
男孩下来便呛声道：“游公子，你下次再戏弄我们的马，我就……”
“你就如何？你就如何？”凰游哈哈大笑，“哎哟，我可怕死你了。”
此时一个家仆去安顿马匹，一个家仆已经进店收拢座位要来茶水，规矩整肃。凰游却一派混不吝作风，跟小辈打嘴仗。
夜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嘻嘻地伸手拽那女孩，“冰，那我们等下就联合攻击游公子的马怎么样？”
冰微微摇头，略带笑意，也不把这玩笑话放心上。
两个小孩进店，茶馆的人才看清他们面容。少见的品貌上佳，男孩灵动，女孩沉静。然而女孩抬眼时，露出闻所未闻的碧绿眸色。
三人连带两个家仆落座，两个家仆随意扫一圈，目蕴精光，被看到的人无不低头，再不敢随意打量他们一行人，茶馆又渐渐有人声，不过比起之前音量自然低了不少。
冰先开口询问：“游公子，我们多久能到凰城？”
凰游笑道：“这里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到，通报兴许比较麻烦。我有几年没见我兄长了，可不清楚他现在忙成什么样子。”
夜问：“哎，那我们过去要说什么做什么呀？凰家会收留我们吗？”
凰游慢悠悠倒了茶给两人，“你耍几个小聪明，还担心凰家不收留你？”顿了顿，正经道：“你们听好，你们两人的法力天赋，我凰游在外三十余年也未有耳闻，就和我侄女比也不知孰高孰低。”
夜插嘴道：“你侄女？少家主凰珊？”
冰低斥一声，“夜，不得直呼其名。”
凰游点头，神色多少正经一点，“夜，你跟着我没嘴没舌也没事，但凰家规矩大，多留神少开口。”
夜此时乖巧得很：“知道了。”
凰游接着说：“按理有天赋的会从小培养，有做家仆的，也有当差的，运气好混上少家主的亲卫，基本上一辈子不愁了。”
冰微微抬眼，“游公子，这是我们的出路？”
她语气平平，但那少见的碧绿瞳孔如有魔性，凰游不由得转开目光，说：“不。”
夜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凰游的肩头，笑得天真，“游公子才舍不得我们做奴做仆呢，是不是呀？”
凰游这一路上早就深刻了解夜的精灵古怪，他的性子也是潇洒惯了的，也拍拍夜的肩头，笑：“是，谁让我跟你们有缘呢。你们俩放心，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从此你们地位就是凰家的少爷小姐，比不上凰珊，跟旁系的比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这边夸下海口，夜立刻就警惕地收回手，用凤眼余光打量他。
凰游笑，坦坦荡荡：“也就一个要求——叫我师傅。”
两人都一愣。冰和夜对视一眼，冰问：“游公子，据我所知，你这次回一趟凰城又要出去了吧？哪有时间指导我们？”
——而且在没有见过凰家其他高手之前，对凰游的水平还需要打个问号——冰和夜两人相依为命多年，谨慎老辣早就在风流公子凰游的预料之上了。
凰游说：“是这样没错。我会安排人在凰家教导你们，不过你们的正牌师傅还是我。”他说得理所当然，也无需耍什么花招。
一对相依为命，毫无背景的孩子，被招进凰家已是天大的幸运，和少爷小姐平起平坐更是祖坟上冒青光，两人根本不可能拒绝。
果然，冰和夜又对视一眼，显然都不认为有第二个选择，齐声道：“师傅！”
混迹江湖有上顿没下顿，纵使天分再高也无异于仲永自弃。冰和夜早早就商量过了，莫说叫一声师傅换个地位，便是当真卖命给凰家做奴仆也是没得选的。何况，凰游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算靠谱，为两人考虑如此周到，他们自然要承情。
两声脆生生的“师傅”让凰游很是受用，眼睛弯成月牙儿应道：“哎，两个乖徒儿。”天赋如此之高的徒弟未来成就不可估量，不学无术的凰二爷已经预见到自己金光闪闪盛名远播的未来了。
一番畅想后，凰游又给他们打一针安心剂，“你们放心，我会让凰家最厉害的武师来指导你们，你们天赋绝不可能被浪费。”
冰道：“我们自然是信得过师傅的人品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正统的师傅了。我们还需要什么拜师仪式吗？”
凰游摆手，“这个先揭过，日后再说。我先教教你们凰家规矩。”
三人聊到日头西斜，茶水喝了个肚圆，这才上路。
五人五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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