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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天鹅堡的囚牢
宫廷卫士领着林珞菲走上了昏暗的扶梯,宽阔华丽的扶梯空空荡荡的,墙上的白蜡火炬也没有点燃,只有转角处的几支蜡烛勉强发出可怜的微光。原来总是在这里上下奔忙的人们到哪里去了?那些女官、命妇,还有大臣侍卫们,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从什么时候起,天鹅堡成了一座空城?……
“你就待在这儿。”
卫士把林珞菲带上了西塔楼,林珞菲看着狭小阴暗的房间,并不觉得很意外。门外,铁链和铜锁互相碰撞,沉闷的响声多少有些刺耳。现在,她是一个囚犯了。
杂乱的脚步声表明卫士们已经离去了,林珞菲独自走到塔楼小间唯一的一扇高窗前,望着窗外已经西沉的斜阳。刚才,奥古斯都让她感觉到的愤怒、忧伤,甚至悲哀,都在渐渐淡去,一个人身陷敌营,她也并不感到恐惧。心里有些迷蒙起来,就像这些天她常常会感觉到的一样。浸染余辉的夕阳,每一天好像都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她的世界明明已经有了天崩地裂的变化,开始,她还会不自禁地流泪,到现在,已经连眼泪都没有了,只是直着眼睛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尼奥来唤她,她还以为只过去了几分钟。
“拉乌尔……”
她喃喃低语,轻唤一声,便下意识地静默片刻,仿佛她还能等到他的回应。
“谁在那儿?”
黑暗中,有一个声音,隔着墙,柔和地问道。这个声音很清晰,甚至,还有些熟悉,让林珞菲没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在这个囚牢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菲奥娜。”她轻轻地回答道,这个声音好像唤起了心底某些已经沉睡的记忆,很久以前的往事,即使她一直在刻意遗忘,可是那种感怀和思念,却是稍一触碰,便会不受控制地溢满冰冷绝望的心田,“您是……维多利亚王后陛下?……”这样温柔高贵的声音,只会属于一个女人。
隔墙上的小门开了,原来塔楼里的小间是互通的,并且,没有上锁。
“菲奥娜小姐!”维多利亚王后出现在了墙边模糊的阴影中,素净的雪白长裙在这一片漆黑中显得有些触目,她的脸色看上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更为苍白,美丽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诧。
“陛下,您怎么会在这儿?”如果说维多利亚王后看到林珞菲大感吃惊的话,那么林珞菲的惊讶也不会比王后少多少。这里分明是囚禁犯人的牢狱,为什么佐亚的王后会在这里!
维多利亚王后微微垂下目光,没有说话,转身拿来了一个小小的洋铁烛台,走到林珞菲面前,把烛台放在桌上,轻轻拉着林珞菲坐了下来。一直站在窗边,林珞菲的手很凉,王后便再也没有放开那只冰冷的小手。
“陛下,应该是我向您行礼……”林珞菲低着头,小声道。
王后淡淡一笑,安慰地拍了拍林珞菲的手背,轻声道:“不要在意这个了,菲奥娜小姐。如果您愿意,我倒是希望,您能告诉我,您怎么会到了天鹅堡?”
“攻城时,我被俘虏了,陛下。”林珞菲语调平静,回答了王后的话。
“哦,是这样……”维多利亚王后轻应一声,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来。战争,把两个身份不同的女人变成了阶下囚,又在这里相遇了。
林珞菲也没有开口,她不再问维多利亚王后为什么会在这里,很显然,天鹅堡的贵族们没有忘记,王后曾经是康斯坦大公的情妇,也许,除了将王后囚禁在这里,还有更险恶的阴谋在等待着王后。林珞菲可以肯定,至少在艾菲特罗亲王的眼里,王室的体面和战争的胜负相比,根本无关紧要。
只是,为什么奥古斯都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把他的母亲关在塔楼里,随时准备把她当作威胁康斯坦大公的人质。即使他已不念母子之情,他也该明白,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即使取得了胜利也毫无意义,佐亚的人民不可能同意让一个谋害亲生母亲的人继续坐在王位上。真正得利的,只有一个人——公爵和拉莫过去的猜测没有错,艾菲特罗的野心果然不仅仅只是“辅佐”君主而已。
“请原谅,菲奥娜,我该向您祝贺。”维多利亚王后忽然轻轻地笑了,在这样的时候,找到一个愉快的话题并不容易。王后微笑着托起林珞菲的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璀璨夺目。
林珞菲怔怔地抬起头,失神的眼睛望着王后,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抬起另一只手,掩住了那枚耀眼的钻石戒指。掌心感觉到了戒指的冰冷和生硬,他走后,这些就仿佛成了她内心的全部……
“怎么了,菲奥娜?”维多利亚王后没有把林珞菲的手拉回来,只是放下了悬空的手,轻声问道。
“不,陛下……”林珞菲迷迷糊糊地回答。这些天来,即使已是濒临崩溃的边缘,她也没有忘记,爱人的死是一个必须保守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掩饰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即使她已经无力思考,她也会强迫自己做出反应。
“菲奥娜小姐……”维多利亚王后有些不解,林珞菲的样子不对劲,可是,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最好不要追问下去,“别担心,菲奥娜,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你很快就能回到丈夫的身边,会好的。”王后轻轻一叹,她也只能这样劝了。
“陛下……”突然之间,林珞菲感到全身脱力,再也支持不住。维多利亚王后身处险境,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独自守候着对康斯坦大公的爱,仿佛仅仅是这样,就足够支撑她走过这难熬的二十年。可是林珞菲呢?公爵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还有什么能支持她走下去呢?……“陛下,我……”林珞菲求救似地紧紧握住了维多利亚王后的手,也许她可以对王后说,王后是康斯坦大公的爱人,没有必要隐瞒……
维多利亚王后正看着林珞菲,少女绝望的神情让她很难过,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念头闪过,王后的心也不禁一颤,她不敢想下去,只是张开双臂,将身旁的少女揽在了怀里。
这可怜的孩子一直都在发抖——王后这样想着,不自禁地轻轻抚着林珞菲的黑发。
“出什么事了?”维多利亚王后终于柔声问道。
“陛下……”
林珞菲差一点就要将一切都对维多利亚王后和盘托出了,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很轻、很慢,隐隐约约的,好像就在外面的楼梯口徘徊。
“是奥古斯塔。”维多利亚王后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模糊的红晕,难以抑制的温存使得这张原本就美丽动人的脸庞在一瞬间焕发出了少有的光彩。王后低下头,看得出,她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胸口剧烈的起伏,又转向林珞菲,悄悄摇了摇头,示意她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尽管林珞菲的心早已麻木,但听到王后的这句话,她还是感觉到,心房开始一下一下地收紧,奥古?……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又为什么要在深夜来到这里,独自徘徊,就像是,迷失了心的游魂。
维多利亚王后好像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一直走到门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奥古斯塔……”白玉一般的纤指轻抚门上铅灰色的铁锁,门锁动了动,却没有一点刺耳的杂音来打破这片沉寂,仿佛连那样冰冷无情的东西都不禁被一颗母亲的心打动了。
门外,模糊的脚步声好像滞了滞,很快又再次响起,却不再刻意压抑,仓猝地大步远去,只留下沉闷空洞的回音,被禁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叠加、重复,搅得人再也无法平静。
即使是被囚禁,被当做人质,维多利亚王后也没有恨过她的孩子。奥古斯都饱受内心的折磨,面对母亲的轻声呼唤,匆匆逃离,他的心里,又真的恨过她吗?
都说孩子与母亲是血脉相连,可为什么仅仅只是一道铁门,就已让这一对母子恍若天涯相隔。
“有个问题,但我不该问。”尼奥把背靠着墙,看着躺在床上的比希,忽然开口道。
康斯坦大公和拉莫已经离开了,尼奥却借口腰疼,要求缓一缓再走。尽管尼奥的装模作样向来都很成功,但这次,拉莫走的时候,却并不是没有一点怀疑的。然而,尼奥侧过身,半垂下头,用一个既坚毅又落寞的眼神说服了拉莫。
于是,那个有着一颗和军人的外表全不相称的温柔内心的男人,便认为,尼奥是需要时间静一静。每一次提起公爵的死,拉莫都会感到难以承受,更何况是尼奥。
可是现在,在比希的床前,尼奥看上去既平静又冷漠,镇定得简直难以想象。
“说吧。”比希皱了皱眉,潜台词就好像是在说: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
“维多利亚王后和菲奥娜,我要知道她们在哪里。”尼奥的目光凝视着比希,这的确是一个最不应该向比希问出的问题,但尼奥看着他的时候,丝毫没有退让。
比希神色一紧,很快又展眉轻笑了一声,瞥了眼尼奥,目光掠过他的腰、背,还有拉开的衣袖下受伤的手臂,眼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嘲讽:“你要去?”
尼奥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眉心的纹路却越刻越深。
比希终于一声长叹,开了口:“陛下被关在西塔楼,菲奥娜小姐,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也会在那里。”
尼奥点了点头,直起身,似乎是想走向比希,却被比希阻止了:
“什么也别说了,你是不该问,我也不该回答。我们不再是朋友,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比希说完,就转过头去,再也不向尼奥看上一眼。
看着比希的背影,尼奥不自禁地咧了咧嘴。的确,如果战场剑刃相对还不算是背叛友谊,那么,逼朋友说出绝不该吐露的秘密,就真的可说是无耻之极了。拉莫是绝不会这么做的,但尼奥,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出她。
他这条命也就剩了这么不多点的意义,其余的,他早就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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