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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腰……这是……要断了吗？……

　　尼奥的牙咬得太紧，嘴里渐渐有了一种腥涩的异味，浑身冷汗直冒，说来也怪，他竟在这样的大雨将他从头到脚都浇得透湿以后还能感觉到背上的冷汗，疼痛的腰上像是贴着块冰，冷得透骨。

　　迷迷糊糊中，尼奥已经不太清晰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浑浊的黑影，好像是……一栋房子……

　　尼奥一拉缰绳，黑马便往那栋房子冲了过去。先不去管那是哪里，至少可以避一下雨，再看看他该死的腰，这疼得他快熬不住了……

　　黑马靠近了林中小屋，乖巧地找了一处淋不到雨的披房，停了下来。

　　尼奥勉强抬了抬头，看到一旁的方柱，便伸手去够，想撑着柱子下马休息一会儿。不料，向前探身的时候，眼前竟然一黑，手扶了个空，糊里糊涂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臂好像还带到了什么东西，一起滚到了地上。

　　一接触到地面，尼奥的身体就像是瘫软了一样，再也无力动弹，他保持着摔下来时的姿势，背僵硬地硌在墙上，竟也没有感觉到多少不适。幸好这间披房的地上垫着厚厚的稻草，要不然刚才那一下，也会够他受的。

　　雨水从屋檐上哗哗地淌下，尼奥缓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手，想把湿透的披风解下，这些又湿又冷的东西，贴在他的身上，腰就好像疼得更厉害了。然而，他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大半件披风被他自己坐在了身下，他挣扎着想抬起身体，好把披风抽出来，却根本一点也动不了。没办法，只好解开颈下的系扣，胡乱扯下披风，让它就这样一半被他坐着，另一半团在身后，至少也离他的腰远了一些。

　　抬起眼睛看了看四周，想弄清他这是到了哪里，目光一转，竟看到一个小布包，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瞧那个外形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尼奥伸长了手臂，为了保持腰部不动，拼命把手探出去够，连指尖都抻直了，他只觉得自己大概连脖子也长长了不少，下巴也扬得有些酸了，这才总算够到了包上的一个小角。他赶紧夹紧两根最长的手指，中指一勾，手掌也立即配合得扒了上去，终于把那个小包扯了过来。

　　这是……他临走前，林珞菲交给他的小包，她好像是说，里面有干的腰封，万一下雨了就让他束起来的……

　　这一天的忙乱，他都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拿起小包，放在腿上打开，原来小包是两层的，里面还有一层油布，包得很好，雨下得那么大，里面的东西竟也没湿。尼奥不愿费力低头，就这样伸手够了够，果然抽出了一条腰封，腰封很厚实，最外层是软和的帆布，织得很密，恐怕就是暴雨也透不进去。

　　尼奥不记得城堡里有这样一件东西，随手一翻，一根外露的麻线让他眉梢一扬，这手艺，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这是……她自己缝的吧……

　　尼奥一时有些失神，拿着腰封的手也垂了下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吐了口气，又看了看手里的腰封，在把这东西往身上束以前，先试探着扯了一下。

　　唔……不错，虽然外观不怎么样，不过很结实，每一条线都缝了双股，针脚也很细密，她还真……做得挺用心的……

　　刚才还一点不能动，现在却似乎好了一点，尼奥撑起身体，扯开湿透的上衣，随意摸了一团稻草，蹭干了腰上的雨水，将腰封束在了腰部。

　　软厚的腰封贴着腰部，让他一下子觉得暖和了起来，腰上一热，疼痛立即减轻了不少，僵冷的身体也感觉舒服了许多。

　　默然一笑，近来，她常常在他危急的关头送来帮助，要是这样养成了习惯，可不太好……

　　尼奥嘬起上唇，轻啸一声，黑马立即靠了过来。他拉着缰绳，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边轻轻用手扶着腰部。束上了腰封，果然感觉好多了，尼奥伏在黑马的背上，一点一点地转动腰部，直到他可以连续地从左侧转到右侧，这才松了口气。

　　“该走了，老朋友。”尼奥拍了拍黑马，低笑了一声。此时此刻，地方长官一定在到处找他，这地方不宜久留。尼奥翻身上马，又想起他从林子里出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杜塞尔男爵和他一样清楚那些机关，应该不至于一败涂地，只是男爵他们不清楚斯洛的事，在林子里看不见他，很可能以为“公爵”独自逃跑了。一个“逃”字，又让尼奥心里添了几分憋屈。活见鬼！他会让他们知道，不管是他还是拉乌尔，都是不会逃跑的！

　　尼奥骑着马走出了披房，大雨虽仍是在下着，可是腰上却不会感到湿冷了，就像他想的那样，腰封上的帆布足以抵挡这场大雨，嘿！他真应该早点束起来的……

　　离开以前，尼奥又看了看这栋小屋，他以前来过这里，斯塔博恩的林中小屋，就是在那扇门前，他挡着地方长官的士兵，不肯让他们烧了老人的房子，一整个晚上，他骑马站在这里，没有后退一步，可是，她竟从后面的那片林子里跑出来了，他连看都没有看清，一听到她的声音，他挥鞭就走，那时的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她，更不知道怎样面对拉乌尔……

　　虽然，房子四周的树林都被烧毁了，但这个地方，尼奥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或者可以说，他的新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尼奥暗自一笑，忽然觉得很愉快，他大喊了一声“驾！”即使声音很快就被大雨淹没了他也不在意。黑马跑了起来，目的地是那片密林，跑过小木屋的时候，尼奥好像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穿过雨幕朝这边过来，是那个斯洛？怎么不骑马了？尼奥哼笑了一声，又加快了速度。不用想也知道，地方长官是来找他的，但可惜的是，斯洛到那里的时候，他早已走了。不过，他会给尊敬的地方长官留下记号，斯洛会知道，“公爵”又回到了那片林子。

　　地方长官会感到为难吗？犹豫着要不要追入密林？想到这里，尼奥就很感好奇。

　　哦，来吧！来吧！森林中的一切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你不来，这会多么可惜啊！

　　“爸爸，我们就快到了。”

　　克瑞丝坐在车夫座上，用她的一双小手拉住马缰，她不太擅长驾车，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过好在城堡的轻便马车并不很重，又因为公爵的特别关照，马夫拨给她使用的马也是最好的，所以走得慢一些的话，也不算太费劲。

　　早上的天气本来还不错，她陪着斯塔博恩去了公爵夫人的墓地，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斯塔博恩也从没有提过这个地方，克瑞丝甚至不知道，斯塔博恩的眼睛就是在这里瞎的。斯塔博恩在公爵夫人的墓前待了好一阵，却只是默默地站着，不说一句话。克瑞丝便走到一旁的野地里，采了一些早春的小花和嫩叶，扎成了一个花束，放在公爵夫人的墓碑前。

　　中午时分，开始变天了，克瑞丝生怕父亲淋着雨，担忧地直劝父亲早些回去。斯塔博恩愣了好一阵，竟俯下身，一点点地探抚着公爵夫人的墓碑，他就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一般，小心地、一丝不苟地，将每一处细缝都摸了个遍，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对克瑞丝道：“走吧。”

　　父女俩刚走到半路，雨就下了起来。斯塔博恩立即让克瑞丝把马车停在路边，钻到马车里躲雨。本想躲过了这一阵雨再走，不料雨越下越大，几个小时过去了，都不见小，也不能老这么等下去，克瑞丝便说，不如去赛尔巴乔大叔那里借住一晚，等雨停了再回城堡。

　　“克瑞丝，”对于女儿的提议，斯塔博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却没头没脑地向克瑞丝问起了公爵，“孩子，告诉我，大人的头疼有多久了？”

　　“这……”克瑞丝仔细地回想起来，“总有大半年了。”她还记得，公爵第一次犯头疼，是陪菲奥娜小姐去过蓝沙尔以后。

　　“这么说，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斯塔博恩浓眉深锁，“怎么那么久了，一直都不好。”他想了想，果断地一挥手，“克瑞丝，我们不去赛尔巴乔那里，我们回家。”

　　“家？”克瑞丝有些困惑地看着父亲。

　　“我的房子，从前的……房子……老杰路的小木屋……”斯塔博恩的语声忽然低了下来，从前……没错，在地方长官带人把他从那儿赶出去以前，那里是他的家，可是最近这大半年，他却不得不在村民们的家中，甚至，在修道院的地下室，东躲西藏……

　　“爸爸，您要去那里？可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吧？”克瑞丝怯生生地道，她有些害怕那个地方，那片焦黑的土地和矗立的枯木，总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谁说的！”斯塔博恩眉头一耸，顿了顿，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克瑞丝，那里有老杰路留下来的药，大人总是头疼，用得着那些药。”上一次，公爵去看他的时候，就曾感到头疼，斯塔博恩用那些药草泡茶给公爵喝，事实证明，老杰路的药确实是如人们传说的那样，很有奇效。

　　“原来是这样！”听说有能治公爵头疼的药，克瑞丝立即高兴了起来，“那我们这就走吧！这里离小屋也不太远了，天黑前就能赶到，在那里住一晚，明天一早，这雨也一定会停了。”

　　克瑞丝说着，穿好了宽大的斗篷，出了车厢，爬到了车夫座上，用她的小手拉起马缰，轻轻一抖，马匹便踏着稳健的小碎步跑了起来。

　　“爸爸，我们走了！”克瑞丝兴高采烈地向身后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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