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深宫漫漫夜

作者:半卷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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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


      金淑媛伸出手去,由她扶着下床,别的宫女也进来,叠被的,服侍她梳头的,净面的,还有伺候她换衣裳的,一时屋子里又是纷纷扰扰的了,金淑媛坐在那里,由着她们把她的一窝青丝盘起,梳成望仙髻,又插上金步摇,点翠钗,耳边带上明月珰,穿上百蝶穿花面料的对襟袄,下面是金丝撒花的蓝色马面裙,不一时,一个盛装丽人就出现在镜中,叶雪笑道:“娘娘是越发美艳了。”

      金淑媛拿着螺子黛,正在添眉边没画妥帖的地方,听见叶雪这样说,笑道:“这灵蛇髻,最是难梳,难为你们还要梳起来。”叶琳正在替她整理裙边的折皱,笑着说:“娘娘,这髻,头发少的,极难梳好,如不是娘娘这等美发,怎能梳的这般好看。”

      金淑媛正待说话,有个宦官进来,施礼道:“娘娘,万岁身边的林公公来传口谕。”金淑媛忙站起身,林公公笑眯眯地走进来,金淑媛正待跪下,林公公已经止住她道:“娘娘,万岁说了,请娘娘站着听就好。”

      金淑媛谢过恩,站立听旨,却是传她到大殿上的,金淑媛这下摸不到头脑,今日在大殿赐宴,传一个后宫妃子做什么,林公公呵呵一笑:“娘娘,万岁却说了,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金淑媛见他笑了,想来也不是甚不好的事情,招呼叶雪拿出几个金锭子赏了他,自己又看看镜中,也无甚不妥,林公公又笑道:“娘娘,万岁还说,娘娘常服去就好,无需朝服。”金淑媛听的更为奇怪,却还是听了。

      等林公公走了,叶雪他们又重新给金淑媛整理了装扮,天气有些凉,叶雪给金淑媛披上了件狐皮斗篷,叶琳和另外两个小宫女陪着金淑媛往大殿去。

      上了轿子,金淑媛心里七上八下,为什么皇帝会突然召见她,特别是今日这种后宫妃子不适宜上去的地方,虽说自己的恒王献给皇帝的歌女,可是,去见自己的旧主,这也太不合礼仪了吧?

      没等金淑媛想完,轿子已经停下,抬轿的小宦官放下轿子,叶琳上前掀开轿帘:“娘娘,到了。”金淑媛扶着她的手出来,太极殿,皇帝上朝的地方,也是册封皇后,太子的地方,后宫的妃子,除了观礼,却是没有机会踏足这里的,金淑媛进宫的时候,皇后受封已久,自然从没来过,也没想过今日会站在这里。

      一个小宦官匆匆从灯火通明的大殿上下来,对金淑媛施礼道:“娘娘,万岁口谕,请您去侧殿等待。”金淑媛点头,扶着叶琳的手,在小宦官的引导下,到了侧殿,侧殿里摆设很简单,一屏风,一桌,几个椅子,看来是大臣平日等着朱秀单独召见的地方,若是等着上朝的地方,也不会如此少的家具。

      金淑媛坐下,叶琳他们自然是侍立,小宦官退下去,不一会端进来一壶茶,几碟点心,笑着道:“这是奴婢的师傅命奴婢孝敬娘娘的。”金淑媛见这小宦官机灵,也有几分喜欢,叶琳会意,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荷包道:“这是娘娘赏你玩的。”

      小宦官跪下磕头道:“谢娘娘赏。”金淑媛端了茶,笑着说:“小玩意,不值什么。”小宦官喜滋滋地退出去了,叶琳伺候金淑媛喝茶吃点心,好奇地问:“娘娘,这皇上召您来是为什么?”

      金淑媛一笑:“为什么,不会是让我一展歌喉。”叶琳急了:“娘娘,你现在何等尊贵,怎能说这等话。”金淑媛一笑,也没说什么。

      更漏一点点流去,小宫女撑不住,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叶琳也有些困了,悄悄打了个哈欠,只是看一眼依旧精神的金淑媛,忙又把呵欠咽了下去,走上前准备去骂那两个小宫女,金淑媛拉了她一下,摇头示意算了。

      这时门终于又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林公公,只见他笑眯眯地走进来,对金淑媛只是略弯一弯腰:“恭喜娘娘,万岁特让娘娘表兄和娘娘一会。”说着就退到一边,金淑媛听的奇怪,自己表兄,只是也站起来说:“有劳公公了。”

      林公公身后,却又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黑色盔甲,唇边只有一撮小胡子,金淑媛的心狂跳起来,使劲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宇文师兄,居然是宇文师兄。

      进来的是宇文则,他看见金淑媛一身的打扮,那个记忆里,喜欢笑,喜欢学了曲后先唱给自己听的少女,通身华服,端正坐在那里,她,已经是雍宫里,皇上的宠妃了,克制住想问好的冲动,宇文则单膝跪地:“臣,见过淑媛娘娘。”金淑媛忙站起来,把他扶了起来:“妾不过后宫妾妇,怎敢受将军的礼?”宇文则也顺势起来,林公公见这般,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上前道:“娘娘,皇上恩准娘娘和将军有一刻独处,叙叙家常的机会。”

      说完弯了弯腰,就示意其他人也出去。门,又被关上了。

      金淑媛看向宇文则,虽然五年没见,师兄并没多少变化,只是唇边,长出了一撇小胡子,军中数年,让他的面庞变的有些黑了,别的,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宇文则这下也细细打量着金淑媛,除了那身华服,忽略了优雅华贵的动作,那眉,那眼,和五年前也没有两样,金淑媛使劲眨眨眼睛,想把眼泪忍回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宇文则见她眼泪都出来了,笑着伸手道:“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手却在离她脸半寸的地方停住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而是帝王宠妃了。

      宇文则的手颓然地垂下,金淑媛举手擦了擦眼泪,坐了下来,笑着对他说:“师兄,一别多年,不知家中一切可好?”宇文则回过神来,笑道:“都好。”金淑媛想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他呢,他好不好?”

      宇文则听见金淑媛这样说,沉吟了半天才说:“他,自然一切都好,你在后宫,自然要多加保重。”金淑媛擦一擦泪,带笑道:“身为宠妃,吃穿用度都是头挑的,不需为我担心。”宇文默然了半天,才道:“既如此,甚好。”

      金淑媛笑道:“师兄,你也该成家了,你现在已是五品的校尉,找个姑娘成家,也不是难的事情。”宇文则呵呵一笑:“琉妹,我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金淑媛默然,很久以后才轻轻地叹息:“只是,师兄,你不怕天下人的眼光?”

      宇文则放声大笑:“天下人的眼光,那算什么?”金淑媛正准备说什么,门又被推开了,林公公也没进来,只是在门边恭敬行礼:“娘娘,时候到了。”叶琳带着宫女进来,扶起金淑媛,金淑媛起身出去,回头又看一眼宇文则,转身走了。

      回到宫中,今日皇帝要宴请群臣,想来也不会回后宫来,金淑媛卸了妆,上床歇息,只是睡不着,他好,他当然好,只是自己,被他送到这深宫里来,陪伴君王,这看来无限荣耀的事情,却让她透不过气来。

      金淑媛抓住睡衣的领口,何年何月,才能出了这里?现在,她倒有些能明白岑婕妤的心情了,自己一个在别人眼里,看来风光无限的宠妃,犹自不满,更别提那些久不得恩宠的失宠妃子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叶雪的声音响起:“娘娘,速起来,皇上驾到。”说着帐子就被掀起,金淑媛刚坐起身,朱秀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淡黄常服,头上也没带冠,只是用一根玉簪绾住了头发。

      见金淑媛要起身,朱秀上前把她连被抱在怀里,朱秀的身上,有酒气混杂香气,金淑媛埋首在他怀中,半日才笑道:“皇上喝的是梨花白。”朱秀躺到了床上,却没松手,点了点金淑媛的鼻子,笑道:“就你鼻子最尖。”

      叶雪和林公公上前给朱秀脱掉靴子,脱去外袍,这才重新放下帐子,退了出去。

      鸳鸯帐内,喘息方定,金淑媛看着帐外的宫灯,脸在朱秀赤裸的胸膛上蹭了蹭,朱秀一手拍着她,闭着眼睛,笑着说:“要问什么,问吧?”金淑媛撑起身子,看着朱秀,打了他胸脯一下:“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你话?”

      朱秀这才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金淑媛的胸前风光,他迷离着眼光,把金淑媛拉紧些,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半天才笑道:“朕为天子,哪里有事能瞒过我?”金淑媛重又躺下,手肘碰了碰他,笑着说:“陛下以后宫妾妇去见外臣,明日早朝,又有御史会说话了。”朱秀停住手,叹气道:“朕为天子,自当体谅后宫诸人的心,你入宫四年,又远离家乡,见一个表兄,也不算甚大事。”

      听朱秀这样说,金淑媛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往朱秀身边靠去,柔声道:“陛下体谅臣妾的心,臣妾记下了,只是后宫之中,除臣妾外,还有无数宫女,年纪老大,不得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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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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