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还

　　叁拾捌·剖腹取子
　　“我跟你去拦着他们！”
　　沐颜姝翻出萧亓煜的披风，给自己披上，然后看着梁老：“先生，我相信您一定有办法的，拜托您了！”
　　言罢，沐颜姝跟着苏淮佑走出鸳鸾阁，去阻拦匆忙而至的萧景晟。
　　“你不能进！殿下不想见到你！”苏淮佑冲上去挡住萧景晟。
　　“你让开！他刚刚吐了那么多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去看他！”萧景晟怒不可遏，挥拳打向苏淮佑。
　　“煜哥哥要生产了，官家还是在外面等的好，免得血气冲撞了官家！”沐颜姝冷声说道。
　　“什么？生产？”萧景晟一下子就愣住了，“泽之怀孕才八个月，根本没有足月！怎么能生产？简直胡闹！”
　　“好教官家知晓，煜哥哥的身体承受不住怀孕的损耗，如今已油尽灯枯，妾身无法，只好命赵御医熬了一碗催产药。”
　　沐颜姝面无表情的站在鸳鸾阁的门口，垂手站着，将门挡的死死的。
　　“什么油尽灯枯？沐颜姝你在胡说写什么！”萧景晟有些慌了，“不就是怀个孩子，怎么就能油尽灯枯！”
　　“不就是怀个孩子？”沐颜姝冷笑一声，“官家这话说的好不轻巧！你正好也在可受孕的年纪，你怎么不自己怀一个试试？你真以为煜哥哥这几月总是坐着轮椅，是在矫情吗？我告诉你，他早就身体虚弱到难以长时间站立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
　　萧景晟说着就要往里面冲，可是他气的发昏，根本打不过苏淮佑。
　　这时，一盆热水从窗户里泼了出来，宁棹随后探出头冲苏淮佑喊道：“让他闭嘴，别吵到公子！”
　　泼完水，宁棹立马将窗户关死，重新打了水来，给萧亓煜擦拭身上的汗水。
　　“宫口还没有开吗？”宁棹急切的询问宋姑姑。
　　“这急不得，这才开了两指。”宋姑姑给萧亓煜揉着肚子，又把他咬着的软木取了下来，“先别咬着，慢慢的呼吸，忍着点。”
　　“为什么还不能生……”萧亓煜疼得直抽气，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了，“真的好疼啊，还是剖了吧……”
　　“公子，我知道你怕疼，可是既然都遭了这份罪了，就别放弃啊！”
　　宁棹抓着萧亓煜的手，焦急的说着，其实说到底，他也舍不得让让萧亓煜就这样离开，只是他又不想看到萧亓煜这般痛苦的，被锁在这宫墙中。
　　“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萧亓煜抓住绑着他手腕的绸缎，大声痛呼，他知道，这个疼痛并不是生产带来的，是他的身体太虚弱了，从前积下的病根，乘着他这次虚弱，全部爆发了出来。
　　“不对啊，这宫口才开了两指，人怎么能疼成这样？”宋姑姑看了一眼，急道：“还有催产药吗？再灌一碗啊！宫口不再开了，产力不足，这样下去，人都要疼死了！”
　　“有，有！”宁棹闻言急忙起身，边跑边说，“多熬的有，我这就去拿！”
　　“公子你先忍着别喊，攒着力气，这宫口才开了两指，这才刚刚开了头，不能先把力气喊没了！”宋姑姑急得满头大汗，但是不管她怎么揉，萧亓煜腹中的胎儿都一动不动。
　　“老先生，我知道你们郎中有一种技法，可以施针来矫正胎位。”宋姑姑转头看向梁老，目光中含着一点希冀。
　　“老夫……”梁老苦笑，“心病难了，老夫不敢尝试。”
　　“为医者，哪能试都不试，就说自己治不了的？”宋姑姑急道。
　　闻言，梁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些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再次浮现在眼前……
　　“说的是啊，一把年纪了，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
　　说罢，梁老捻起银针，眯眼想了一下，然后抬手熟稔将银针的刺入穴位，又轻轻弹了一下针尾，几针下来，宋姑姑惊喜的发现，萧亓煜硬的像石头般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胎儿的位置开始缓缓移动。
　　“好了，好了！胎位正了！”
　　宋姑姑喜上眉梢，正好这时宁棹也将催产药端了过来，宋姑姑急忙接过来给萧亓煜喂下。
　　这一碗催产药下去，宫口开始继续张开，萧亓煜这才感受到了肚子的疼痛，他紧紧拽着绸缎，费力的听着宋姑姑的指挥。
　　宫口开的很慢，梁老担心萧亓煜的身体坚持不到宫口全部打开，便又让宁棹去端了一碗催产药来，喂萧亓煜喝了下去。
　　萧亓煜觉得自己嘴里苦的厉害，舌头都要麻木了，整个人就仿佛是浮在云中一般，无尽的疼痛在折磨着他，就像是将他的骨头一点点敲碎，血肉一点点撕开……
　　他已经不大能听到身边的人再说什么了，因为实在是太疼了，他都有些后悔答应了沐颜姝的请求。
　　“胎水怎么现在就流出来了！”宋姑姑惊道。
　　萧亓煜听到了宋姑姑这句话，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像是从云端陡然坠落到了人间，一切的不真实都被下身传来的剧痛淹没，他用力扯着绑缚他的绸缎，丝帛被撕裂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他的手无力的落在床榻之上。
　　“公子的胎水太少了，这孩子又养的大，虽然宫口全开了，可是这孩子的头却卡在那里出不来！”宋姑姑急忙换着干净的帕子，来擦拭污秽。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愣了。
　　梁老知道，男子的骨盆狭窄本就不适合产子，所以一直对萧亓煜用重药来供养胎儿之举，颇有微词。
　　但这次催产，他想着孩子还未足月，应当不会养的太大，却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那这样怎么办？”
　　宁棹见萧亓煜半点生气也无，挣开着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神采，心疼不已，早知是如此，之前还不如直接剖了，又何至于再受这样一份罪。
　　“剖吧……”
　　萧亓煜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此时屋里还算安静，都不会被人听到。
　　“告诉颜姝，强求不得……我死后，烧了……鸳鸾阁……我……阿爹……解脱了……”
　　“好……”
　　宁棹抓住萧亓煜的手，笑着，哽咽着说道：“公子的命，我来背，你很累了，睡吧……”
　　梁老拍了拍宁棹的肩，然后乘着萧亓煜还没有彻底昏死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那药入口便化开了，没有什么苦味，反而有一丝丝甘甜。
　　萧亓煜费力的抬眼看向梁老，梁老却用手抚合他的眼眸。
　　“殿下睡吧，但是无论要做多久的梦，还请殿下记住，梦终会有醒的那一日，不要一味的耽于梦境，梦境之外，还有人在等着殿下……”
　　梁老说完取出银刀，用沸水烫了之后擦上烈酒，然后用烈酒清洗了双手，示意宋姑姑和宁棹在一旁等待。
　　萧亓煜已经昏死了过去，梁老看着叹了口气，然后将手伸进宫口，把孩子推了进去，让孩子不至于就这样卡在宫口。
　　做完这些，梁老吩咐宁棹去将他药箱里的银针与蚕丝烫煮了，放在烈酒里泡着，然后用银刀在萧亓煜的小腹下面化开了一道口子。
　　宋姑姑的脸瞬间就白了，虽然她为不少人接生过，但用到剖腹取子这种惨烈的方法的，却实在是没见过。
　　宁棹则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床上的萧亓煜，看着梁老慢慢的从萧亓煜肚子里抱出一个全体通红的婴孩，然后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宁子渊，恭送公子！”
　　守在外面的沐颜姝听到宁棹的喊声，慌忙转头冲进房中，却见宋姑姑抓着一个婴孩的脚，倒提着轻轻拍他的屁股。
　　婴孩口中的秽物吐出，一阵嘹亮的啼哭在鸳鸾阁中响起，被苏淮佑揽在外面的萧景晟，在听到这啼哭后，瞬间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不！煜哥哥！”沐颜姝哭喊着扑到床前，抓住萧亓煜的手轻轻摇晃。
　　梁老正在为萧亓煜缝合伤口，但是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宋姑姑抱着清洗好，裹着锦被的婴孩，走过来跪在沐颜姝身边。
　　“姑娘，请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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