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还

　　叁拾柒·催产
　　“别哭了……要……变丑了……”
　　萧亓煜缓缓挣开眼睛，费力的抬起右手，贴上沐颜姝的脸颊，为她擦拭眼泪：“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像个掉了糖的孩子……别哭了……”
　　“煜哥哥，煜哥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沐颜姝惊喜的抓住萧亓煜的手。
　　“是啊，我都端起孟婆汤了……就听到我的傻妹妹在哭……我想，这不行啊，要变丑了……就回来了……”
　　萧亓煜咳了一会儿，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断断续续地说着。
　　“你就是个滚蛋！”沐颜姝抹了把眼泪，把头撇了过去。
　　萧亓煜眯着眼，费力的看着屋里的人，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子渊，还是准备催产药，和……参片……”
　　“是……”宁棹垂下头，带着赵显出去熬药准备了。
　　“苏淮佑……”萧亓煜没说几句就开始喘气，声音越来越轻，“你带着人……守着……拦着……”
　　等到人都出去了，萧亓煜看了眼沉默的梁老，然后用手点了点沐颜姝的额头：“说吧……”
　　“你，你猜到了……”
　　沐颜姝哽咽道：“你答应过我的，如果能活着，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刚刚求了父亲，让他帮我，到时候我送你去我家里，等到你身体好些，再送你回江南老家……”
　　“其实……”梁老沉吟一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老夫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将殿下救回，毕竟殿下如今，就宛若一盏要燃尽的油灯，强行加入灯油，虽然可以挽救，但若是灯焾不足，也无济于事……”
　　萧亓煜闭上眼，许久都不说话，就像是再次陷入昏迷一样。
　　“罢了……”
　　良久，萧亓煜才轻轻叹了口气，将眼睛睁开：“我任性了一辈子了，这一次……命交给你……生死有命，莫要强求……”
　　“好，好……”沐颜姝擦干眼泪，抓着萧亓煜的手，然后冲梁老点了点头。
　　梁老叹了口气，解开萧亓煜的衣服，拿出针包，为他施针缓解发作的心疾，然后从自己的药箱底部，翻出来一个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丸用蜜蜡封着的药丸，梁老拿起药丸捏开蜡封，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整个房中。
　　“好苦的药……”
　　萧亓煜喝完用温水化开的药水，皱眉抱怨着，这药喝下去，真是苦到了心里。
　　“这药一刻之后才会起作用，殿下可以先睡一会儿，等到药效过了，自然就醒了。”梁老摸了把胡须，“药开始起作用以后，老夫会再为殿下行一次针，等到殿下睡醒，便可以服用催产药催产了。”
　　“有劳……”
　　梁老点了点头，看着萧亓煜有闭眼睡下了，又细细的诊了一次脉，诊完脉后不由得叹气摇头，然后询问沐颜姝：
　　“皇后娘娘真的确定，要让殿下继续活下去吗？”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太自私了。”沐颜姝看着睡熟的萧亓煜，泪水再次流下，“我骗了他，其实我们找到大哥的时候，大哥还有意识……大哥临走前，求我们都不要去恨他，一遍遍的求……”
　　“大哥是这一辈中唯一的男孩，他一走，沐家便绝了后，怎么可能不恨呢？大哥心里明白，所以他强撑着一口气，一直等着我们找到他，一直等到我们都点了头，才安心走的……”
　　“我是亲眼看着我大哥咽气的……”
　　沐颜姝握着衣袖擦着止不住的泪水，苦涩的笑着：“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大哥的死不全是煜哥哥的错……我家里的人，其实也都明白，只是哪怕是答应了大哥，也不可能不恨的！”
　　“沐老先生，我已经亲眼看着我大哥离开了，若是再没了煜哥哥，那我就真的没有哥哥了！我知道，他要是继续活着就只有痛苦，但我还是自私的想要他留下，因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唉……”
　　梁老话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为萧亓煜行了针后，便负着手，佝偻着背，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等到萧亓煜苏醒，已经是傍晚了，不知是不是梁老那颗药的作用，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说话时也不再喘气，也没有再呕血。
　　“你穿好衣服，去屋子外面等，一会儿要是服了药催产，产房污秽，会冲撞到你。”
　　萧亓煜推了推哭的眼睛红肿沐颜姝，笑了笑，说道：“瞧瞧哭的多可怜，眼睛红的和小兔子似的，还不去拿冰敷一敷？”
　　“没事，我陪着你。”沐颜姝吸了吸鼻子，真像是一只小兔子，“不是都说，孩子生下来睁眼第一眼看到谁，就会长得像谁嘛，我要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那不行啊，要是长得像你，该丑死了……”
　　萧亓煜还想再调笑几句，就见宁棹端着药走了进来。
　　“唉，这药好苦。”苦涩的味道钻到萧亓煜的鼻子里，他又忍不住皱着眉抱怨。
　　“梁老先生都准备好了，公子就先将催产药喝了吧。”
　　宁棹将药吹凉，一点点喂给萧亓煜。
　　“过一会儿就要开始痛了。”梁老抱着一堆东西进来，递给宁棹，说道，“老夫对男子生产一事，不是很擅长，都是这几个月来看了些医书问了些老嬷嬷，听闻皇后娘娘生产的宋姑姑，曾是做过稳婆的，不知可否请来。”
　　沐颜姝点了点头，起身出门找人去传宋姑姑过来。
　　“用这绸缎，将殿下的双手分开绑在床架上，免得一会儿痛起来，挣扎伤到了自己和孩子，还有这个软木，让殿下咬着吧。”
　　宁棹将萧亓煜绑好没多久，就开始阵痛了，他见萧亓煜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来，冷汗直冒，吓了一大跳。
　　“怎么能痛成这样？”
　　“医书上说，男子生产要比女子痛上许多，毕竟这男子虽然可受孕，但终究是不合天道。”梁老解释道。
　　“呀，你们怎么都没有准备烧开的热水！”
　　宋姑姑走进来一看，顿时惊道：“别愣着啊！快去让人烧热水，热水是不能断的！给生产的人用的水，一定要是烧开的水晾到何时的温度。”
　　宋姑姑走近看了看萧亓煜的脸色，催促道：“把他裤子褪了，然后马上去拿没用过的细巾，煮烫好了拿过来，还有干净的剪子，要拿沸水烫的。”
　　她有伸手按了按萧亓煜的肚子，已经很硬了，但总觉得手上感觉不太对，便看着梁老问道：“你们给他喂催产药前，有没有看看胎位正不正？”
　　“这……”
　　梁老有些窘迫，这他还真没注意，他虽行医也有几十年了，但自从他的夫人难产过世后，他便再也不敢为人接生，哪能注意到这些。
　　“哎呀，遭了！”宋姑姑猛地一拍手，“这胎位可能不正啊！”
　　“什么？胎位不正！”
　　沐颜姝刚一进来就听到宋姑姑的话，顿时脸都白了，她的舅娘就是胎位不正，最后难产而亡的。
　　这边问题还没解决，苏淮佑又冲了进来：“梁士吉没拦住人，他就快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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