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邻居
夏梦初赶紧关了门，把电视机打开，音量放至最大，调到一个蹦跳说唱的综艺台，借以壮胆。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与节目里的欢声笑语掺杂在一起，显得尖锐突兀。
她先是一惊，随后喜悦地奔过去，心想：何境连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又觉得哪儿不对。她多了个心眼，转身拿起手机，拨打通讯录里何境连的电话号码，按了免提，耳边传来“用户正在通话中”，挂断再拨，仍是如此。
门铃依然响个不停，如同装了扩音喇叭，把电视的音量都压下去了。
夏梦初烦躁难安，透过猫眼往外看，一个人都没有。
她更不敢出去了，带了耳塞，抱着头窝在沙发里，睁着眼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视画面上。
门铃声变小了。她松口气，电视却在下一刻变成了黑白雪花屏，电流般的声音嗬嗬滋滋响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夏梦初想起了日国恐怖电影。
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尚早。她当机立断，抄了根大粗铁辊，狂舞乱挥，冲出门去。小区的保安亭离这儿不远，抢得机会去求救，总比困在屋里强。
跑了快一半路，一辆车在距她几米远的地方，滑出一道弧线，横停在道中央，挡住了她。何境连把车窗摇下，朝她喊道：“你要干嘛？”
夏梦初戒备地看着他，腿却瘫软了，蹲坐在地上。
何境连下车，俯身把一只手轻搭上她的肩：“你怎么了？打电话也不接？”
夏梦初看了看手机，有七八个未接来电。
她吸了吸鼻子，跟他讲了前因后果。
“你给我打电话那会，我正好接到父亲的电话。他听说了我辞职这件事，让我今晚连夜回京见他，我跟他争辩了一阵子，没接到你电话。”何境连沉吟道：“你可能饿得出现幻听了，我带了吃的，咱回家吃饭。”
夏梦初白着脸道：“那隔壁楼栋号怎么变成了4？你不会说我饿花了眼吧？”
“看来如不帮你解开疑惑，你要落下疑心病了。”何境连把她扯上车：“你不要急，我这就带你去看个明白。”
二人来到邻居楼前，发现门头上面嵌的牌号果然是4，何境连盯着那数字看了片刻，举起胳膊，手朝号牌探去。他个子高，轻易就触到了牌面。
细细摩挲了半分钟，他恍然道：“我明白了！”
“它是颠倒着的，7变成了倒7，谁又在上面用红色毛笔画了一竖，就成了4……肯定是有人恶作剧。”
夏梦初半信半疑道：“可号牌不是挂在墙上的，而是嵌进去的，怎会那么容易被颠倒了？”
何境连轻描淡写道：“用专业的工具，不难办到。”
夏梦初“哦”了一声。她虽不知城市建筑是如何构造的，但在农村，想把一块牌匾嵌进墙体，必须拆掉瓷砖，把裸墙打磨光滑后，用湿水泥抹平，再把尺寸合适的牌匾装上去。待水泥风干了，牌匾就粘牢了，想弄下来并不容易。
这若是一场恶作剧，事主可真够浪费时间和精力。
她没把想法说出口，只觉头顶上窸窸窣窣的，似吹过了一阵阴风。
抬眸一瞧，那阴恻恻的邻居老头正站在二楼栏杆处，专注“望”着他俩。他的眼睑松垂，遮住整个眼球，与浮肿的眼袋相遇，乍看上去，那张老态龙钟的脸上竟像是没长眼睛。
老头与夏梦初“对视”一眼，桀桀阴笑起来。他弯腰端起了一个罐子，抱在左臂弯里，右手把一件拂尘似的物事伸进去，再拉出来时白拂变成了血淋淋的红色。
夏梦初连退几步，对何境连道：“快跑！”
话刚落音，何境连已抱着她扑滚到了十几米开外。她惊魂不定地站起身，看那老朽怪物像玩刷子一样，用拂尘把脏乱长胡子染成了黏糊糊的一团猩红，然后他的下巴抵住栏杆，血红色液体沿胡子滴下，正流到号牌数字“4”的那一竖上，如鼻涕般越流越长，蜿蜒狰狞。
老头儿做着高难度动作，嗓子也不闲着，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鬼调子。
这次夏梦初有进步，听懂了八个字：“阴魂不散，将归来兮……”
何境连带她回了屋：“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吧。”
电视里的节目正热闹播放着。夏梦初拿起遥控器，胡乱摁几个台，切换流畅，毫无问题。
“那会应该是信号不稳吧？现在正常了。”何境连道：“我去洗个手。”
洗手间里的何境连，脸色有些难看。他摸号牌时指头上沾了红色涂料，这会在灯光下细辨，分明是血！
他是习医之人，对血太熟悉了。
他生出了一个可怕推断：老头的罐子里，装的是血？刚才老头用来浸染拂尘和胡须的，也都是血？
他擦干手，回到客厅，并没有把这个推断告诉夏梦初。她却直愣愣道：“那是血吧？”
何境连朝窗外看了一眼：“物业的人来了，我去打个照面，顺便把车里的东西拿进来。”
过了七八分钟，他拎着大包小袋回来了，向她简略说了情况：“我问过了，物业在隔壁家搜出了好多死老鼠，全被剖开放光了血。他们拿一个神志不清的老古董也没办法，业主在国外，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夏梦初空荡荡的胃痉挛了一下：“你与邻居那个何先生很熟吗？两栋别墅挨得太近，单独建个小院或中间砌一道墙会好些。”
“楼盘交付时碰见过一面，他人不错。后来都不在这里住，就没有建隐私空间。”何境连边说边卸货：“还得几趟才能拿完。先放在门口吧，等会收拾。”
搬到最后，门口堆积如山，无处下脚。
夏梦初和他一起，把东西归类摆放好，歇了口气。
他掏出一根烟，刚要点燃，却停下瞧着她：“你反感烟味吗？”
她不置可否：“这是你家，问旁人意见做什么？”
“既然多了个伴，就要顾及她的感受。”何境连把烟放下道：“我还是忍着吧。”
夏梦初心生好奇：“你烟瘾很大吗？”
“不大。”何境连道：“只是晚饭前抽一根，人会变得精神，睡得不那么沉。”
“睡得沉不好吗？”
他缓缓摇头：“如果沉入一个幻境，却又醒不过来，必须在里面真真切切煎熬着，直到幻境结束。那还不如不眠。”
夏梦初耸了一下肩，表示不可思议。
她在医院时，每晚会被噩梦惊醒十几次。她多想睡得又香又酣沉，没想到对别人来说，过犹不及，有时候一觉难醒也是种负累。
吃过晚饭，夏梦初洗了个痛快的澡，换上何境连给她新买的衣服。一条做工极精良的粉色棉绸长裙，又轻又软，外出穿嫩了些，作为居家服和睡衣不错。
何境连打量她一番：“挺合身的，你穿粉色好看，像童话里的小女孩。”
夏梦初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已经25岁了，不是小姑娘了。
何境连又道：“你把衣服全都试一试吧，我估摸着买的。要是不好穿，下次带你到现场试买。”
夏梦初低头看地面：“我看了，都能穿。”
实在是太窘了。他还给她买了几套贴身内衣。
因为不好意思，她并没嘱托他买这个，也没告诉他尺码。他的眼光也太准辣。
“对了。”何境连指着一个深色塑料袋：“还有那个。”
夏梦初打开一看，脸红成了番茄：是卫生巾！
她的声音微若蚊呐：“谢谢，你真细心。”
他郑重蹙起两条浓眉，坦荡自然道：“我是让售货员帮我拿的，我说女生日常穿的用的，都给我拿一些。看她一样样摆在我面前，我也很难为情。”
直男买东西的方式果然独特。
夏梦初忍不住笑了。
何境连牵拉着嘴角，硬扯出一个笑。他右手无意翻弄着手机，看到自己映在屏幕上的僵笑，大概想起了夏梦初之前的话，赶紧憋住，装作淡定模样，转移话题：“十点了，你快去睡吧。”
听他这么一说，她真觉得困了。
“你不睡？”
“我也睡。”
“睡在哪？”
何境连反问：“你希望我睡在哪？”
夏梦初支吾了半天：“我想你和我睡一个房间……”
何境连眼眸深处射出惊讶而潋滟的光，盯着她道：“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补充道：“我常做噩梦，你这里又是新环境。我怕。”
“所以，咱们索性大胆开放一些？”何境连不知是装傻，还是故意带节奏。也或许是想逗她下，让她的神经放轻松。
夏梦初更紧张了，急得语速加快解释道：“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反正天这么热，不用担心着凉。你不是说，要借助抽烟来提神，避免睡得沉吗？我睡得浅，正好可以把你叫醒。”
何境连思索了一会，轻声道：“我送你到房间，看你入睡。你不用怕，我的卧室就在你楼下。”
夏梦初躺在床上，开了空调，放了蚊帐，闭目养神，有一句没一句地与何境连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竟然没做梦，待她醒来，屋里光线已微亮。
看了看时间，早晨六点半。她安安稳稳睡足了八个小时？
想起何境连，她鬼使神差想去看看。
蹑手蹑脚下楼，见他房门半掩，她侧着身子闪进去，却看到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影？
他去哪了？
夏梦初打开灯，在这层楼一间一间的找。最后在浴室里，她看到了只穿着平角裤的何境连。
他躺在没有水的大浴缸里，姿势像个婴儿，双臂举过头顶。修长的双腿搭在浴缸的边沿，膝盖以下悬空垂着。旁边窗户没关，窗台上放着个烟灰缸，里面有三四个熄灭的烟头。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深眼窝配着青胡茬，颇有几分颓废的性感。再加上完美的身材，好是一幅妙图。
是叫他呢，还是不叫？
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她决定悄悄溜走。拔腿欲行，冷不防背后传来沙哑的男音：“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夏梦初觉得脑瓜有点儿缺氧，抱着衣服递给了他：“你没睡着？”
何境连道：“我一整夜没睡，还上去看了你几次。”
夏梦初想起枕头上的口水印子，心里暗暗祈祷他在黑暗里什么也没有看到。
结果下一秒他道：“你似乎睡得很好，嘴里吧咂不停，像是在享受美食。”
夏梦初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有吗。”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