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生记

　　复习的时间对考生来说是最不嫌多的。每每到考前那一周，考生的情绪也是最起伏不定的，期待快点结束吧，又觉得自己复习得还不够充分。
　　晚自习最后十分钟了，老万看着热闹起来的班级，没说话。
　　陈梓礼憋了一晚上，低声和钟瀚讨论完题目后也开始释放天性。
　　“你这咳嗽我建议你去吃点药。”陈梓礼听着钟瀚轻咳着，中肯地说。
　　钟瀚狐疑地看着她，“不用吧，喝点热水完事儿。”
　　“哇，我前段时间先是咳嗽了两星期，咳嗽好了又牙龈肿，肿了几天后又长口腔溃疡。”陈梓礼如数家珍地说，说完摇着头，连连慨叹：“绝了！”
　　钟瀚哈哈一笑，“你不行啊。”
　　陈梓礼刚想继续跟钟瀚说几句，老万走过来坐到了曹伊的位置上，曹伊在自习室。
　　老万慈祥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陈梓礼扬起眉梢，朝老万比了个“ok”的手势，喜滋滋地说：“已经好了。”
　　陈梓礼没想到老万会来问她的病情，还...挺感动的。

　　~

　　四月份的选考，一转眼便来了。
　　老万和其他几个班主任突然搞起了迷信——淘宝上买了一堆红绳子。
　　据说开过光的，人手一根。
　　发红绳子那天是考试前一天，那天早上俞嘉言去学校外面补课了。
　　“绳子每个人都有了吧！”老万讲完所有注意事项后，看着下面叽叽喳喳地同学们再次确认。
　　没人说话，沉默即回应。
　　陈梓礼看着前面空荡荡的位置，瘪瘪嘴，暗搓搓地在心里说：俞嘉言还没有。
　　老万下午就要带明天有考试的同学去酒店安顿下来，而俞嘉言可能晚上才回来，那他不就没有红绳子了？
　　虽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可是考前搞一搞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陈梓礼望向章好，紧紧地盯着他垂着的脑袋。
　　很奇怪，每当有人在看自己时，自己都会有所感觉，或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热。
　　章好抬起头颅，迷茫地看向陈梓礼，但没说话。
　　陈梓礼眉梢微抬，往老万那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去拿下老万手里的红绳子。
　　只见章好脸上又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微妙的表情，摇摇头。
　　那个眼神好像是在说：有点意思啊。
　　陈梓礼脸一红，不再示意。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老万，脑筋一转。

　　下课后，陈梓礼来到办公室。
　　“老师，绳子还有多的吗？”
　　“干嘛？”
　　陈梓礼朝老万晃晃两只手腕，说：“老师，你绳子再给我一条吧！带两条，更喜庆！”
　　老万狐疑地看她一眼，又瞅瞅桌上还多出好几根的红绳子，无奈道：“行吧，自己拿。”
　　“谢谢老师！”
　　陈梓礼欢天喜地拿着绳子出来，把它套进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瞅着两条一模一样的红绳子，她满意一笑。
　　恰碰见从教室出来的铁牛，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又轻轻将它取下，握在手心。
　　陈梓礼边走边想:东西都在我手上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给他。要给他发微信吗？好像也就只能这样了。
　　老万已经将手机全部发还给了大家。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老万给大家发了红绳子，你的在我这边。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俞嘉言的回复:晚上。
　　“那我在教室里等你。”
　　“行。”
　　她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俞嘉言发了条消息:喜欢喝哪种口味的奶茶？
　　陈梓礼心一跳，脑子一懵，抿抿唇，认真的想了想后，打下几个字:没有特别喜欢的。
　　他问这个干啥？她其实不喜欢喝奶茶，总觉得腻腻的。
　　只见一条消息浮现出来：行。
　　她抬起埋在手机上的头，望向远处。四月多的天已经彻底回暖了，严冬已悄然离去。

　　晚上吃完饭，陈梓礼便回到教室里背政治。
　　教室里没几个人，班级有近一半的人已经在下午去酒店了，剩下的，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去。
　　窗外夜色愈浓，连绵的翠绿山峰已完全隐没在黑夜里。整层楼散去了往日的欢闹，没点声响，静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陈梓礼先是听到一阵有节奏的沙沙声，后是脚步声。脚步声她分辨不出来，但那沙沙声她很熟悉。是俞嘉言走路时，手臂挥动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那声音很特别，她听到过一次便记住了。她不知道他那件衣服是什么品牌，但记住了那种料子的摩擦声。
　　她转头望向窗外，俞嘉言背着书包正往前门走来，因着窗花有些地方残损，瘦削的面孔时隐时现。
　　他进来时，陈梓礼抬起了头。
　　他大概也没料到她会抬起头吧，两人的视线突然间对上，不知道是谁撞进了谁的眼。
　　男孩目光坦荡，扬起微笑，露出了八齿。那笑容干净爽朗，连眉目间好像都漾着光，耀人心神。
　　陈梓礼怔怔地看着他。
　　那一刻，她的脑子是空白的，好像是一道炽烈的白光照进脑颅。
　　俞嘉言把手中拎了一路的波霸奶绿放到她桌上，而后转过身在位子上坐定。
　　陈梓礼看着那杯奶茶才回过神，这时候红晕才慢慢浮上面颊。她有点心虚地扫了一圈教室，看到没人注意到这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但其实八点还没到，陈梓礼要回寝室整理一下东西。
　　她瞅瞅前面，又低下头找出便利贴。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好像这样字就会好看几分。写完，她将便利贴撕下来贴在一张白纸上，把红绳子也放在白纸上。人站起来，身子往前探，将纸往俞嘉言的桌子上轻轻一放。
　　俞嘉言将手边的纸移到桌面正中，嘴角微微弯起。
　　纸上的字体圆圆的，有点可爱。上面写着：谢谢你，考试加油！

　　陈梓礼回寝室后，不太意外地收到了俞嘉言发的消息：谢谢。
　　她想了想，问他:你明儿早上还去教室自习吗？
　　很意外地，收到了一张照片，一张铺满书本和资料的寝室下铺。
　　俞嘉言:去的。你明天去吗？去的话帮我带个早饭？
　　陈梓礼:好啊，你吃啥？
　　俞嘉言：随便，有啥吃啥吧。
　　陈梓礼：包子？
　　俞嘉言：行。
　　陈梓礼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聊天，没想到俞嘉言转了5块钱给她。她琢磨着：我喝你奶茶都没给你钱，你吃个包子我还收你钱？
　　便回：你请我喝奶茶，我请你吃包子。
　　发完，她又读了几遍，想会不会有点生硬，便补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
　　俞嘉言：行吧。

　　第二天，陈梓礼去食堂给他买了一豆沙包俩肉包子。怕凉，便塞在自己外套里，肚皮外，但还是敌不过四月清晨的冷风。
　　正好俞嘉言有件外套在教室里，她把包子放在衣服下面，中间隔了层纸巾。
　　看了会书，他没来，她便回寝室继续理东西，准备下午去酒店。

　　下午，陈梓礼拖着行李箱，跟刘云仁一起坐上了去酒店的公交车。陈梓礼以为学校包的车会是大巴士，没想到是辆公交车。
　　车临开前10分钟，陈梓礼听到后边的叶琦着急地说笔袋忘带了。她扭过头看了看她的位置，叶琦坐在最后排最里边，而公交车后边的台阶上也坐着人，而她就坐在后门边上。于是陈梓礼开口：“我帮你去拿吧，放在哪里？”
　　叶琦：“就在我桌子上。”
　　金灿灿地阳光洒在操场上，那撒腿奔跑着的人儿好像也正泛着光。
　　陈梓礼百米加速地往教室跑，教室在5楼，还是有点累的。可她边跑边想：俞嘉言会在教室里吗？
　　她从后门跑进去，发现她刚念着的男孩正在位子上坐着。不过她可没时间打招呼了，找到笔袋便匆匆往回跑。
　　跑回车上将笔袋递过去，气喘吁吁坐下来后，看了下微信，有条俞嘉言发来的消息：一路顺风，加油！
　　那因狂奔而猛烈跳动的心脏好像平复不了了，他刚才是看见她了吗？

　　酒店标间不够，陈梓礼和刘云仁两人住的是大床房。陈梓礼睡觉时听不得任何声音，而刘云仁睡觉时喜欢翻来覆去。陈梓礼听着被套摩擦的声音，恼道：“你把你的耳塞给我。”
　　刘云仁小声嗫嚅：“阿礼，我不动了。”
　　两人睡得都不尽兴，第二天便商量着换到标间去。
　　考完政治回来去前台换房的时候，两人发现俞嘉言晚上要睡的房间的隔壁要退房了！
　　陈梓礼和刘云仁相视一笑：好机会啊！
　　两人耐着澎湃的心，两眼发亮地等着前台给她们安排：“你好，我们想换房，503的大床房换到他们退的那间。”
　　“523？”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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