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之同人文

作者:环环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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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 许墨生贺 ?三生三世


      2020 许墨生贺三生三世
      第一世缘起,情丝牵
      纤月一剪,沁着刺骨的冷意。
      浓雾氤氲这方仅余残烬的天地,一声声啜泣时隐时现,随即又碾碎在风里。
      一滴,两滴,花露剔透晶莹,似珍珠从蕊心坠下,是离人的眼泪,晕开一圈圈水痕,生气亦随将沉的月轮缓缓流逝。

      “要死了么?”拖拽着破败的身躯,每每挪动分毫便是噬骨啮心的剧痛,冷汗湿透脊背,你已不能前进半步。
      唇畔一张一翕,目光所及之处哀鸿遍野,山林毁了,你的心也空了。
      犹记当初,此地乃远近闻名的盛景桃源,而你,作为小小的花灵,默默守候这处仙境,经年累月,未曾懈怠。
      然而,曾经的美好,都在那乌鸦哀鸣的长夜中彻底打碎。

      不知哪里来的妖怪,大肆虐杀屠戮,一只鹤,一头鹿,甚至连花花草草也不放过。
      尤其是在你拒绝与他为伍后,对方恼羞成怒,直接放火点燃山林。
      霎那间,熊熊烈火烧红了整片天空,直至日薄西山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绝望的哭喊,惨叫,几乎震碎耳蜗。
      你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自己却无能为力,因为你比他们伤得更深更重。
      赖以生存的灵泉干涸枯竭,你的茎叶被连根拔起,狠狠折成几段,只剩一缕筋脉藕断丝连,白色血液汩汩而出。
      “要死了么?”地面滚烫,体温却一点点转凉,失神地瞥向空中残月,你喃喃着。

      空灵的笛音悠悠响起,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遥遥飘来,你循着声瞧去,影影绰绰中,一袭月白的男子渐次清晰。
      月色溶溶,瓷白的面庞掩映在墨发间,嘴角隐隐噙着笑弧。
      他步履款款,踏过的每一寸土地伴随笛声,逐渐恢复原貌,重新焕发生机。
      当他驻足在你面前时,昔日的热闹喧嚣又回来了,好像从未离开过。
      已然没有气力发声,你只能怔怔地凝着他,泪如雨下。
      他的人在月光中浸了个透,淹得遍体通明。
      点点银辉溅上发梢,沿着挑起的眉尾,悄悄流淌进那蝶翼长睫下的瞳孔里,愈加衬托的他面容温润,俊美无俦。
      低沉的嗓音,他探手,轻触你的伤口,“疼么?”叹息声溢出喉间,眸底尽是惋惜之色。
      视线再度模糊,你艰涩地露出笑容,想要告诉他不疼的,但在他眸中,仅仅是花朵因风颤了颤,别无其他。
      是啊,他是白泽,浮生万物于他而言,不过云烟过眼,从未记挂心上,更遑论你一介小小花灵,又岂会让他留意。
      意识慢慢溃散,时间不多了,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这样,也好。这么想着,你恋恋不舍地凝望他,想要把他的样貌烙印记忆里。
      正在这时,他微凉的指尖变得暖意融融,阵阵眩晕袭来,你感觉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轻,缓过神时,你已经化作白色的光圈跳跃在他掌心。
      心中还纳罕,对方的左手也凑了过来,是只奄奄一息的蝶,周身被夜露浸湿,且缠绕着蛛丝,“倘若你不嫌弃,暂时寄居在它身上吧。”亦说亦将两只手靠近了些,静静等待你的答案。
      如豆的微光浮起落下,徐徐没入蝴蝶,原本折断的翅膀一颤一颤,渐渐挺立迎风摆动,密密匝匝的蛛丝也悄然滑下。
      笑意转浓,他看着那小小的蝶绕着他转了一圈,“去吧,小蝴蝶,再见。”,晨光熹微,孱弱的蝴蝶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明媚春色里。

      珠流璧转,春去秋来。
      清风携缕缕花香钻进鼻腔,你懒洋洋地抬眸,瞥了眼天色,瞬时从花床上弹起。
      “糟了睡过头了!!!!!”顾不得乱蓬蓬的头发,你一猛子扎进空中,心急如焚地朝山林飞去。
      金乌西坠,夜幕初临,一路上,你四下环顾,矮矮草丛间,萤火虫早已不知去向,见此情形,你赶紧加快了速度,挥动翅膀向前。
      快点!再快点!!
      距目的地一步之遥时,突然闯入的身影让你猝不及防,就这么直直地撞了上去。
      重心不稳的你,情急之下一把薅住离得最近的事物,换来对方若有似无的轻笑。
      几分温几分凉,长指高高挑起,你是以和他对视,他冰雪尽消的眉眼间,点点荧光摇摇欲坠:“嗯,是迷路了么?可爱的小蝴蝶。”
      依旧是那晚辗转流动的清辉,依旧是玲珑剔透神仙般的人儿,但此时此刻,你的心情截然相反,不复当初的悔恨迷惘,而是重逢的喜悦感动。
      你巧笑倩兮,转身投进那片暖黄,无数微弱的光犹如一盏盏小小的天灯,将整片树林照得明晃晃的,宛若白昼。
      璀璨星河间眼波流转,彩蝶摇身一变,少女翼翼楚楚轻轻落下,一圈,两圈,三圈,你沐浴在银白和暖金交染的光圈里,翩翩起舞。

      这是你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出现在此,风雨无阻,你原本不知为何,后来才打听到,今天是他生辰,但他素来不喜热闹,所以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
      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你知道了这个特别的日子,便不会再让他孤单。所以你在数月前,灵力才恢复不久,便召集其他小动物,一起为他庆贺生辰。
      许是他的眸光过于温煦,又或是你太紧张,总之,好好的舞步被你跳得七零八碎,毫无美感,不仅如此,你还踩到旁边的小鹿,疼得小家伙龇牙咧嘴,狠狠地赏了你一个屁股墩。
      “嗯,很可爱。”笑声变大了些,你脸颊倏地漫上云霞,恨不得立马找地缝钻进去。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你本想着早点结束舞蹈,然后溜之大吉,结果哩,悠扬动听的笛声适时奏响,你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头再跳一遍。
      说来也怪,一串串音符像是具有某种魔力,你的焦躁,不安,被一一熨帖。
      音律时而婉转,时而高亢,既像清明长空下飞翔的白鹤,又如潺潺溪流间自在的青鲤,亦梦亦幻,它缠绕着树叶沙沙声,将你层层包裹,和对方眼波中的熠熠星辉交相呼应。
      一曲舞罢,你终于能停下歇口气,双手扶在膝盖上喘吁吁,暗暗腹诽:以后打死也不做这种傻事了,太太太丢脸了。

      冷风骤然从湖对岸吹过来,你躲闪不及,本能地想温暖处依去,偏偏这么巧,就偎进那染满青草香气胸膛,外人看来,简直和投怀送抱没什么区别。
      如果单纯是这样倒还好,也不知你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觉得手感不错,还顺便捏了捏他胸口,之后又是一顿揩油,登徒子大概说的就是你吧。
      察觉到自己所作所为,你触电样的一蹦三尺远,“对对,对不起!!”,整个人熟透的虾子般,从头红到脚,“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给你辩解,呸,解释.....”
      你嗫嚅着,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气氛,却被他随后的举动给打断,最后几个字悉数咽回肚子里。
      他倾身而来,一绺如锦缎顺滑的长发,从领口漏下,有意无意擦过你颊畔,酥酥的痒痒的。
      低哑的嗓音添了些许调侃,“也许真的很冷,我不介意某只小蝴蝶找我取暖。”,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盛满皎皎月色,看得你羞赧不已,连连躲避那灼灼星眸。
      这话说的,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白泽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万物的么,怎么连如此明显的误会也看不出来?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不然就是他特意逗你.....
      脑袋摇成拨浪鼓,小手也跟着挥来挥去,你再三强调:“不不不不,我没想取暖,风太大了而已。”
      心虚的尾音消散在风里,他气息倏地一软,像卸下所有负担,随时可能栽倒似的,全身重量都压向你,你忙不迭抱住他,耳边是他虚弱的喘息:“可是....我有点冷,帮我暖暖,好么?”

      手心被一片粘腻打湿,就着月光你这才辨清,他后背不知何时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一汩一汩往外窜血。
      眼圈刷地红了,你手忙脚乱地搀扶他坐在树下的大石旁,再开口时已泛了哭腔:“还有哪里受伤,我看看。”
      你急切地想帮他解开衣带,奈何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抓住,你又气又恼,豆大的泪珠儿一颗颗落在他前襟,洇开浅浅的水渍。
      和你的仓皇无措不同,对方仍是那风轻云淡的模样,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没关系,不碍事的,天亮以后就好了。”语毕,还饶有兴致地将你额发一一拢至耳后。
      “真的?”你愣愣仰头,和他四目相对,一滴清泪自下颌滑落,不偏不倚地掉进他掌心。
      默默攥紧带着体温的泪水,他眸底的诧异一闪而逝,旋即再次弯成月牙儿,和风细雨地安抚道:“嗯真的。”
      “我陪你,直到你好起来。”语带哽咽,你紧紧抱住他,满心满眼的疼惜。
      “好,小蝴蝶,不对,小花灵。”他唇瓣一漾,抬手拭净你残留的泪痕。
      尘封多年的称呼从他口中吐出,你蓦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
      “今天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是你,为我挡过日头的小花灵,被我救下的小花灵。”他低声说,揽过你后颈,一寸寸缩小距离,最后鼻尖抵上你额头,极轻地剐蹭了两下。
      只有你们才知道的秘密,当他还是神兽的姿态时,经常对你做的亲昵动作,你也总是回以浅啄,偶尔洒出几颗蜜样的花露点缀他眉宇,是唯他一人独有的甜。
      “呜呜,我以为,你忘了我了。”盈盈热泪夺眶而出,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那刻入生命里,无法释怀的一幕幕往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背负着,他也同样记得,并未遗忘,“叫我的名字,我想听。”
      “许墨.....许墨....许墨.....”,在他鼻头烙印轻吻,和从前无数次回应一样,指尖寻到他的掌心,一点一点没进指缝,交叠,紧扣。
      梦呓的呢喃被柔软覆住,眨眼间,你和他双双跌进深深湖底。
      世间所有的繁芜嘈杂都离你们远去,仅剩扑通扑通的心跳撞击耳膜,小手抚在他胸口,感受着同样如雷的躁动。
      他的吻很轻,像柳枝拂过清浅湖畔,牵起粼粼水波;他的吻也很暖,似阳春三月的那缕微风,吹开簇簇瑶芳,你一点点沦陷,沉醉,无法自拔。

      “今天的礼物,我很喜欢。”胧胧月色穿透稀疏的枝杈倾泻,宛若一场暖融的雪,簌簌然落了你们满头满身。他的双臂稍稍收拢,将凄冷的夜风隔绝在外,为你撑起小小的宇宙。
      浮动的流萤四下散去,不忍惊扰这对儿甜蜜的恋人。
      “生辰快乐,许墨...”
      “谢谢你,我的小蝴蝶。”月下两人的影子不断拉长,依近,融为一体。

      从那天起,你俩就开始了夫唱妇随,形影不离的生活。
      有了他的灵力加持,你维持人形的状态可以超过一天,并且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因此,他走到哪儿,你就能跟到哪儿,活脱脱的跟屁虫一枚。
      有时累了,还能变成蝴蝶,停在他肩头,陪他跋山涉水,游历大千世界。

      可惜,好景不长,冬季第一场雪的降临,让你彻底病倒了。不过短短两日,你已开始不分昼夜的昏睡,清醒的时间从最初两三个时辰骤减为不足一炷香。
      起先,许墨为你注入的灵力或多或少会有用,可后来,你需要的灵力越来越多,就像个永远填不满的黑洞,使得许墨也元气耗尽,灵力全无,只得另寻他法为你续命。
      雪花儿冰冰凉凉,顺着大氅的缝隙漏进脖颈,透骨的寒意让你不自觉地一颤,半梦半醒地扯住他衣领,低低咕哝:“冷.....许墨,我.....冷,好......冷。”
      他的心不由地揪紧,眸光寂黯如雪,声音软下一寸又一寸,轻哄着:“没事,我在呢,很快就不冷了,乖。”正说着,他褪下身上最后的外袍把你裹得严严实实,不浸半点寒气。

      其实,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预见到你的命运,会在那场漫天火光中香消玉殒。
      也许是心有不甘,抑或是对你的情感作祟,本应遵循自然规律的他,还是出手了。
      而且在你一次次囿于险境时,暗中相助,化解危机。
      “明知道你是我的执念,可我还是不愿意放手。”

      可笑的是,你也只不过被延长了几个月的寿命而已,并以可怕的速度反噬,似乎在印证着那句他听来极其可笑的话---------天命不可违。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他自己,违背纲常,强行改命,惹得上天震怒,降下一道又一道天劫,让他伤痕累累,苦不堪言。
      但即便如此,他都没有一瞬后悔。
      当你舞姿翩跹,从融融光晕中向他走来的时候,便在他生命里落下了一只蝶。
      一切的磨难苦楚,皆不及你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令他心跳怦然。
      正因如此,他不舍更不愿你离开,哪怕灵力尽失,变成凡人也在所不惜。
      他的心愿很简单,和你相守相伴,足矣。
      思及此,他脚步又加快些许,逆着漫天风雪冲进山谷深处。

      “够了!!”严厉的呵斥充斥天地间,倏忽闪现的人影挡住去路。
      许墨怔愣一瞬,随即绕过来人继续前行,“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这样执迷不悟!”
      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他充耳不闻,兀自朝前走,临了不忘撂下一句善意的提醒:“最好不要跟上来,我怕你吓着她。”
      有意和许墨作对似的,对方立时出现在他面前,“你明知道后果是什么,再这么下去,你自身都难保,值得么?”
      气急败坏的怒吼,天地为之变色,地面颤了颤,惊起林中的飞鸟,纷纷四处逃散,一时间,凄惨的鸦叫响彻天际。
      许墨神色如常,平静无澜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双眸始终停留在怀中惨白的小脸上,口吻淡淡的:“让开!”
      被许墨弥散的森冷气场所慑,对方没再过多纠缠,忿忿地跺脚,转身离开。
      他明白,许墨此行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同时他也知道,这一去,等待两个有情人的,会是.....

      敛下睫羽,许墨凝视掌心血迹斑斑的蝴蝶,声音冰冷:“为什么,是她?”
      空荡荡的山洞,凛冽寒风呼啸而过,飘来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毁坏神的修为,命该如此!!而你无视规劝,屡次犯戒,即刻起褫夺神籍,堕入六道,受尽轮回之苦!!”
      “呵!”
      刺眼的光柱从他身体迸射,凝成一颗洁白无暇的灵珠,珠子中央是通体雪白的小兽,光晕一圈圈扩大,将蝴蝶也笼入其中,最后落进胸口。
      潋滟星芒铺满眼底,唇畔漾开一弧浅笑,低头吻上残破的蝶翼。
      “别怕,不管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都会陪着你。”
      “我的小蝴蝶,我一直都在。”

      2020年许墨生贺三生三世
      第二世以相思铺路
      无星,无月,黑黢黢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仿佛被冻住了,没有一丝流动。
      万籁俱寂,总有一两个不和谐的音符偷偷蹦出,比如栅栏前鬼鬼祟祟的小雪球儿。
      三根,两根,一根,距离随竹竿的递减而缓慢拉近,小家伙不禁扬起嘴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嘿嘿嘿”,悚人的奸笑回荡于栏内,在一片静谧祥和中尤为刺耳,其他毛球儿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声音来源。
      眼瞧胜利在望,雪白身影倏忽而至,张口叼住小雪球儿后颈,无视其挣扎,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放我下来,我要去咬他!!”空中张牙舞爪的小肉垫,搭配对方无可奈何的神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好容易捱到窝里,他俯下身,松开毛茸茸的小团子。
      宠溺地拱乱你毛发,哄孩子似的又一遍遍舔顺,“乖,外面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一爪子搡开他鼻头,怒火不降反升,咻咻咻飙高数尺,烧得你面色绯红,“那你和我同行,就不危险了,趁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真要说起来,还是怪你家许墨脾气太好了,高不可攀的仙人竟然被说呆蠢?开啥玩笑?
      越想越窝火,你等不及他的回答,趁他松懈之际,扭头开溜,速度快得来不及眨眼。
      只听嗖的一声,你已窜出半米外。
      当然,你家先生也早有防备,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挡住前路,低头把你整个上半身都含入口中,稍稍加重力度。
      不出所料,又一阵哇哇大叫,声嘶力竭的尾音打着颤儿,“啊,许墨你不要这样,不要拦着我,啊,疼。”
      其他雪狐们,你瞅我,我瞅你,眼神交换彼此的疑问:什么情况,何时混进来一只兔子,可以吃么?
      大抵读懂了毛球儿们的小心思,经过它们身边时,许墨刻意顿住脚,慢悠悠地偏过脑袋,双眼微眯,眸光锋利如刃。
      阴风乍起,裹挟着大片大片雪花灌进窝内,几只胆子小的狐狸吓得蜷缩成一团,嘤嘤嘤地哀求,胆子大的也没好到哪儿去,全身寒毛倒竖,腿肚子不停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淡淡地扫过众狐,他闲庭信步似的踱回自己窝里,继续先前的顺毛工作,长长叹息溢出喉底:“抱歉,弄疼了么。”
      来来回回折腾大半宿,你早已疲倦不堪,懒懒地嗯了声,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不多时响起鼾声。
      轻柔地从你头顶蹭下一片误入的雪花儿,印上浅吻,“小傻瓜。”,举眸远眺,残月破云而出,他思绪渐渺。

      时光倒转至一年前
      血色嫁衣笼罩下的娇小身影,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穿梭,遥遥望去,恰似一株灼灼红梅,恣意绽放在苍茫大地,摄人心魄。
      背后脚步愈加逼近,你仓皇回头,看到那几个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壮汉,你心口一紧,本能地跑得更快了。
      如若被捉回去,迎接你的将会是什么,你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唯一确定的是会比现在痛苦千百倍,而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站住,我看你真的活腻味了!”猛然变大的呵斥,吓得你浑身一激灵,毫不犹豫地抄进离得最近的小径,头也不回。
      咒骂声顿住,而后变了调,掺杂几分惊恐“姑娘,你别想不开啊,前面是.........”,众人停下脚步,目送你消失在视野中,不敢相信你性子竟然刚烈至此,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嫁给山神。
      一心只想逃命的你,哪里还听得进半个字,自顾自地朝前冲,跑着跑着,脚下倏地一空,毫无防备地从崖顶跌落。
      隆冬时节,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你好像落叶般瑟瑟发抖,一刻不停地下坠。
      天白茫茫的,越来越远,头发被吹得凌乱不堪,你的心也乱糟糟的,就这样结束了?
      失重感渐渐加强,你脑海中走马观灯地,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一帧帧定格,回放,那个月白色长衫徐徐明晰。
      如果知道你为了他这样决绝,会开心,还是难过,又或者是.....可惜,这一切的一切,你已无从知晓了。
      “许...墨...”横亘在心底挥之不去的名字,每每吐出都心颤不已,犹如凿进生命的深刻烙印,疼得你泪花打转。
      你低低唤着,眼神逐渐空洞,失去焦点。
      猎猎冷风戛然而止,下个瞬间,淡淡青草香萦绕周身,你呆呆地侧过头,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胸膛很烫,似有一团熊熊烈火,燃烧着,沸腾着,所有寒冷霎时退却,混着怦怦心跳声将温暖源源不断融入你身体。
      本就畏寒的你,双手环住他腰际,索性赖在他怀里撒娇,十足十的小奶猫状。
      “小傻瓜,走路这么不留心,下次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到,那可怎么办?”虽然你俩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但完全不见生分。
      他揉揉你发顶,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小娘子如此调皮,不宠着怎么行?
      你也不含糊,就着他掌心来回蹭动,甚至还顽皮地顶了下,瓮声瓮气地喵喵叫:“我才不要嫁给那劳什子山神呢,我有你这个夫君就够了。还有,你自己说非我不娶的,不许反悔,否则........”
      话音未落,你一把将他推到,故作凶狠地攥紧拳头,凑在嘴边呵气,颇具威胁性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活脱脱的无赖恶霸一个。
      小小悍妻的举动逗得他忍俊不止,他心念微动,手臂向后用力一拽,你整个人顺势趴倒在他胸前,不出意外地收获你红扑扑的小脸,无声邀请着他。
      风雪肆虐,你俩笼进白色光罩下,不染一丝一缕的寒气。微弯的眉眼亦似江南烟雨般和煦温柔,脉脉流转的波光深处,是小小的,脸红红的你,就像现在捂在他胸口的小手,暖得他心神荡漾,笑意盈然。
      “倾尽一生,惟你一人。”暖意氤氲眉梢眼角,最后凝结成唇畔镀满晚霞的涟漪。
      瞅着他正中下怀的笑容,你隐约觉得有些蹊跷,但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寻思许久也没得出答案,干脆放弃思考,任由他抱你满怀。
      心好似掉进蜜罐里,浓浓的,化不开,抹不掉,“嗯,我也是。只有你。”

      熹微的晨光一寸寸漫过山巅,大半宿未曾阖眼的许墨长长松了口气,偎在你旁边敛下长睫。
      听着他趋渐平稳的呼吸声,你一点点抬起眼皮,他日渐清瘦的下颌让你心疼不已,战争快些结束吧,只有这样,百姓才能不受颠沛流离之苦,你也能和他隐居山林,做一对与世无争的寻常夫妻。
      曾经为你当下炮火的伤痕历历可见,每次瞧见都让你眼眶发涩,幸好他这半年来恢复的不错,最多一个月,你俩就能彻底摆脱这里,远走高飞。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漫漫长冬终于过去,第一朵花苞盛开之时,你家先生伤势已然痊愈,并且还在当地军队中谋了份发挥特长的差事-------军医。
      现下,他正在营帐为受伤的官兵诊治,最是忙碌的时候。
      刚下过雨的地面上带点湿气,用力一踩还会陷出小小的坑,像极了孩童脸上甜甜的酒窝。
      偶有几只春燕,过来衔一星软泥,又远远掠上枝头垒起窝,叽叽喳喳甚是热闹。
      欣赏完美景,贪婪地吸了口新鲜空气,你举起手里的捣臼,和月宫里的兔儿爷一样,对着面前的草药,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了下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嘿咻嘿咻,加油加油!!”
      这边你还在卖力干活,那头许墨已步出帷帐,一抬眸,就锁定了你的位置,悄悄地走近。
      “嗯,夫人做的不错。”头顶暖意和他的赞许同时落下,你骄傲地瞥了他一眼,脸上写着大大的得意,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去,“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家先生是谁,我这是名师出高徒。”
      被你笑容所染,他眉间倦色顿时消退大半,紧挨着你坐下,和你一起整理其余的药材。
      你俩并肩而坐,肩膀相触之时,彼此的体温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暖暖的,还有点热。
      周围路过的人见到你俩,都捂着嘴跑远了,有几个凑到一起,对着这里指指点点。
      不怪他们,当初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你毅然决然地换了男装,又加上你俩同进同出,所以.....就成为了军营里特殊的风景线。
      经不住别人异样的眼光,耳根的红晕浸染至整张脸,连带着手也不听使唤,差点把药箱打翻。
      偷摸扫了眼身侧的许墨,他倒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压根儿不受影响。
      越想越觉得丢脸,正在这时,指尖忽然摸到袖中圆圆的珠子,你先是微怔,随即一个馊主意咕噜咕噜冒了出来。
      对着他嘿嘿一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剩无几的青梅一股脑儿怼进他嘴巴里,笑嘻嘻地等着看他被酸到的样子。
      但,你失策了,因为许墨不仅没有五官失控,而且还津津有味地咂咂嘴,意犹未尽的表情让你以为,他吃的不是酸掉牙的梅子,而是香甜可口的糖糕。
      伸手戳了戳他脸颊,“好吃?”,你投去不解的目光,试图从他毫无波澜的面容上寻出一丝端倪。
      他笑而不语,长臂一伸纳你入怀,俯下身,将几颗咬开的梅子悉数送入你唇齿间。
      “唔,我错了,不敢了!!”强酸的刺激让你天灵盖儿都酥了,你挣扎着想要逃离,不料他箍得更紧了,你无路可退。

      酸涩又裹进甜蜜的吻持续了很久,在你即将窒息之际,他才不疾不徐地松开,顺便捏了捏你快要滴出血的小脸,摇头叹息道,清浅语调中多了几分揶揄之意:“以后可不许这么淘气了,否则真的会有惩罚哦。你乖。”
      你气不过地吭哧咬了他手背一口,嘟着嘴抱起药箱,留给他一个气呼呼的背影,暗暗下了决定,今晚绝对要分床睡,不然你就和他姓!

      是夜,你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同行,拥着绵软的被子窝在床头,生着闷气。
      时而稀拉,时而急促的脚步声于帐外循坏往复,你看着来回奔波的人影,压抑许久的恐惧流窜至四肢百骸,你清楚地意识到,战争号角即将吹响,同时也意味着,你和许墨离别在即。
      夜露渗进晚风,随挑开的帷帐一起挤进室内,慌乱地抹了把泪,你别开脸不去看他,假装仍在赌气。
      他端着食盒放至桌面,几步来到床边,从你身后轻轻圈住,大掌拢住你小手,好声好气地哄着:“刚才是我不对,不生气了。我们先吃饭,吃完了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好不好。”
      说来也怪,以往你总觉得他怀抱很暖,足以抵挡所有狂风骤雨,而今,却冷得让你打颤。或许是离别的痛太明显,就连他覆在手背的掌心也冰凉如雪。
      你用力回握住他,怒力让声音听上去欢快如常:“好,你说的哦,不许抵赖。”
      “嗯,你乖。”
      为数不多的几片肉在你俩瓷碗中间来回谦让,不是他借口不爱吃,就是你推辞说吃多了恶心,最后实在没办法,一片片数完,平均分配。
      “许墨?”,状似无意地唤他,你脑袋垂得很低,不想被他觉察到自己的惆怅,“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忽地一滞,很快又再次响起,你看着碗底多了些蔬菜,吧嗒吧嗒直掉泪。
      “嗯,敌军已经在城郊处扎下营寨,我们今晚会连夜出发,准备一举歼灭,以绝后患。”说这话的时候,他声沉如水,淡漠地像是换了个人,比海更加深邃的眸底蒙上一层浓雾,你读不懂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深恶痛绝还是无能为力。
      他要去多久?会不会也要冲上战场和敌人搏杀?他能不能保护好自己?他什么时候回来?一连串的问题翻滚在脑海,你想问,又不敢问。
      只消一瞥,许墨便看穿了你的心事,你不愿和他分别,他又何尝想同你别离?但他也深知,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都应该先放下,相信你也明白。
      几颗澄清的梅子装入锦囊,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由你手中,再被他双手紧紧包住:“等果子全部成熟之时,就是我归来之日,因为我知道,你们在等我.....”说罢,他慢慢低下头,请问上你尚未显怀的小腹。
      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踢了一下,像是回应他的承诺。你喜不自禁地抓住他,笑着笑着,笑出泪花儿:“许墨,动了,动了,这是第一次动,呜呜,我们的孩子动了。”
      他闻声应着,眼角也依稀有了湿润:“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傻瓜。”
      鼓声震天,号角长鸣,大举进攻的部队中,一只通体雪白,宛若精灵的兔子匆匆闪过。睒眼的功夫,小家伙便匿进空幽山谷,避在树下,遥望着远去的人影。

      一天,两天,本就不多的果子被你一一晾到树洞旁,得空便瞅两眼,哪个有成熟的迹象,有时还得提防路过的小鸟偷食,搞得整天紧张兮兮的,比之前在狐狸窝还要夸张。
      “明天这个最小的也会熟了吧。”看着边缘微微发黄的梅子,一想到要和许墨见面,紧张又兴奋的情绪交织在心底,让你不禁眉眼弯弯,随意地扒拉了一下那颗小小的青梅。
      不动不打紧,一动,那个圆溜溜的梅子就像自己长了脚,骨碌碌朝山下滚去。
      你大惊失色,撒丫子在后面狂追,边追边喊,“喂喂喂,你回来。”,可那颗青梅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不但越跑越快,还在空中翻滚几圈后,噗通扎进湍急的河流中,伴着泠泠水声,悠悠飘远。
      你欲哭无泪,伸着爪子挥舞了几下,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难道是许墨?”,你使劲儿摇头,将骇人的想法甩出脑袋。
      慢腾腾地转过身,一道月白色身影立在树下,除了许墨还会是谁?
      你不断眨眼,他还是停留原地,唇边笑痕捧起零散的夕晖,他没有消失,所以不是你因为相思成疾产生的幻觉。
      一霎间,委屈,埋怨,以及深入骨髓的想念统统漫上心间,驱使着你飞奔向他。
      “许墨!许墨!”蹦跳着,雀跃着,小小的兔子一步步化成人形,最终稳稳落入青草芬芳弥漫的怀抱,银铃的笑声几度哽咽。
      你攀着他脖颈,贪恋地汲取熟悉的香气,不争气地哭红了眼:“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我好想你。”不待他回答,你就重重地啃了他一口,抒发内心的不满。
      许墨非但不躲,反而搂得你更紧了些,靡靡春雨般的浅吻甜蜜缱绻,是他诉之不尽的爱与恋。
      “以后不会了,我的小傻瓜。”

      日子风平浪静。这天你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听声音即知,是那位桀骜不驯的方侯爷和他的小娇妻。
      你终于有机会和这个斡旋朝廷,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通侯结识,所以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果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和你家先生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气质截然相反。
      正当你好好打量对方的时候,殊不知自家醋缸早就打翻了,还非常不小心地流了一地,闭着眼都能味道酸味的那种。
      得亏对方停歇的时间不长,放下了些安胎的补品就打道回府了,走时为逗他妻子欢心,嚷嚷着要抱一只兔子什么的,但你家兔子抵死不从,临了狠狠地赏他一记牙印儿,简直不要太搞笑。
      “夫人,人都走远了,还看。”略带醋意的嗓音,和他拂过你肩窝的发丝一样,痒痒的,小猫儿爪挠似的。
      “夫君,咱家兔子出息了,连堂堂侯爷都敢咬,可算是帮我报仇了。”
      “你啊,小淘气包!”

      2020年许墨生贺三生三世
      第三世许卿永为伴
      草色连波,追逐着春光蔓延至天尽头,躲一会儿猫猫,打几个滚,恣意享受着暖暖春风。
      大片大片的新翠中,两株色彩明艳的花朵跳进眼底。
      细细看去,虽然都妩媚动人,但状态云泥之别,一朵香气四溢,生机勃勃,另一朵瓣尖发黄,枝叶凋零。
      风轻轻拂过,妇人盯着它们踟躇许久,最终伸出手,折下了娇艳欲滴的那株。
      晨露盈盈,缀在淡黄色蕊心,好似小小的太阳,散发熠熠辉光,竟竟比土壤中更加耀眼。
      妇人心生欢喜,双手捧着花朵,急匆匆往回走。
      恰逢此刻,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厉喝,“你不可以带走她。”,扭头望去,是位道骨仙风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垂在地上,眉毛急得一抖一抖的,言语间透着焦急。
      妇人吓得转身就跑,老者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苦苦哀求:“这不是普通的花,你把她还给我吧。”
      半个字都没入了妇人耳里,她越跑越快,将对方远远落在身后。
      “砰!”大门狠狠关上,手心多了几分湿气,蜜一样的甘露漾出。
      外婆的梦到这里就醒了。
      小小姑娘托着腮,灵气逼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后来呢?”
      老爷爷有没有继续跟过来抢走花?为什么说奇奇怪怪的话?
      你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想要听到最后的结局。换来的却是比春风更暖的拥抱,撒发着新鲜的皂香。
      “再后来,妈妈肚子里有了你这个小宝贝,八个月以后,你就出生了,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偎着那暖意昏昏沉沉,彼时你年龄尚小,不明白那个梦的喻义,潜意识觉得那个老爷爷很熟悉,连他的样貌都能想象出来。
      就像每天回家,总会路过的那棵香樟树一样,熟悉到你甚至能数出它有多少分叉的枝干。
      明明头一次听这个故事,为什么会....
      困意袭来,脑袋渐渐无力思考,你缩成小小一团,沉沉睡去,喃喃着:“是谁?”

      翠绿笼罩大地,须臾被秋风攫走,茫茫白雪悄然而至,一寸寸融化间,小小的嫩芽冲破积雪。时光就在这不停的变换中流逝,再回首,已经过去十余载。
      曾经稚嫩的女孩慢慢长大,走出象牙塔,滴水般汇入人潮人海中,过着平凡却不普通的生活。
      “我回来了。”推开门的刹那,浅紫色晚霞和青草香的怀抱一起迎接你,之后是密密的浅啄,“欢迎回家。”
      形单影只的孤雁找到了归巢,你放肆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险些落泪。思绪仍沉浸在昨晚恐怖的梦境里,不自主地攥紧了他前襟,身体微微发颤。
      心细如他,立刻发觉了你的不对劲,低头捧起你的小脸,柔声问:“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凉凉秋色碾碎在他柔和的眉眼间,流水而逝的那抹忧虑,彷如投石入水,彻底打破了你努力伪装的坚强。
      呜咽着扎进他胸膛,豆大的眼泪果夺眶而出,“还不是因为太想你了,你每次都去这么久,我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哼哼。”
      残忍可怕的梦境终是没能说出口,你仅仅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不想他因此担心。
      被你明晃晃的抱怨逗笑,他双臂亦稍稍收拢,一股暖流涌上心口。
      你俩好似彼此契合的齿轮,紧紧相嵌,狂乱的心跳也趋近平复,和他擦过颈侧的呼吸合二为一。
      搂着他又撒了会儿娇,直至裤腿儿传来拉扯感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妈妈。”
      弯腰抱起女儿,笑着点点她皱起的鼻尖,“今天是爸爸陪宝宝,你有没有淘气呢?”
      小家伙的大眼睛瞧瞧你,又瞅瞅许墨,流转几轮后,忽地一亮,小手拉过许墨衣领,将三个人额头顶在一处,咯咯咯地笑开,软糯糯地咕哝:“当然,爸爸妈妈,我们亲亲。”
      有什么化了,又有什么跳得很快,你仰起头,径直撞入他皓月般的瞳眸中,那里噙着丝丝笑意。
      你福至心灵,和他默契十足地一左一右吻上女儿面颊,最后相视一笑,笼罩心头的阴霾也随这一吻消弭无踪。

      当晚,女儿早早就睡下,许墨也很快结束手边工作,抱着你分享他最近出国所见所闻。
      他声音低低柔柔,如潜入夜的绵绵细雨,滴滴浸润着娇嫩的花朵,又像花瓣上剔透的晶露,将你的心壁心室尽皆点亮,揉进清清浅浅的草香,是专属于你的温柔。
      他总是这么暖,越是如此越让你阵阵心绞,再次回忆起那过于真实的噩梦。
      “许墨,如果一件事已经知道结局,还要去尝试改变么?”终是没忍住,你把压抑了好久的问题抛出,想从他的答案中得到一些慰藉,哪怕是带着敷衍的谎言,你也想听。
      他长睫一颤,忽明忽暗的光点亮他眼中情绪,是震惊,是悲伤,还有你看不懂的复杂。
      没有给正面回应,他话锋一转,微凉的指尖抵在你唇瓣,语调更低了:“嘘,夜深了,你要快点睡觉才行,否则明天又迟到了。”
      “我....”尾音轻颤,湮灭在那滚烫柔软间,“乖,你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你,甚至哼唱起哄女儿入睡时的童谣,对他而言,你也是个小小姑娘,值得他用一生去珍惜呵护。
      面对他屡试不爽的招数,你又好气又好笑,用力顶了顶他下巴,你对他歌唱水平提出质疑:“哼哼,这首歌听过了,第二句没在调上,扣分。”
      “好,你说的对,那我非常认真地请这位小姑娘现场教学,不知道可不可以?”下颌被一点点勾起,依次映入眼帘的是,他嘴角的浅弧,高挺的鼻梁,和弯成月牙儿的双眸。
      柔顺的发丝有几撮淘气地翘起,为素来冷静自持的大教授平添了几分孩子气,看得你面红耳赤,滋溜一声钻进被窝,打死也不出来了。
      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我,我困了,先睡了。”你故意扭过身去,两颊腾起热浪。
      细心地帮你掖好被角,他抽走床头的书:“好,我一会儿也睡”
      有他在身边,你心里变得安定许多,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半寐半醒间,又一个吻落下,隐隐带着叹息,消散在暖融的灯光里。

      一夜无梦。
      鱼肚白的微光由浅入深,收束成几缕稠艳的绯霞,跨过山峦,越过海洋,铺满整片大地。
      几只小雀在繁茂的树荫下欢闹着,扑腾扑腾的振翅声,和叽叽喳喳的鸣叫,是一曲天然的乐章,美妙又响亮的音符让你悠悠转醒。
      朦朦胧胧睁开眼,是他咫尺之遥的睡颜。
      好看的眉峰微蹙着,睫毛又浓又长,在暖白如玉的面庞投下一小片灰色阴影,因胸口的起伏轻轻颤动,翩跹的蝶一样。
      抬手拂开他眉尖的皱痕,一声轻笑溜进耳蜗,“今天醒的好早,不多睡会儿了?”
      皓腕握进掌心,他蜻蜓点水般地偷走你唇间的甜香,好整以暇地瞧你小脸由白转红。
      “不睡了,我去看女儿醒没醒,哈哈哈哈。”一大清早就这么撩拨,你哪能招架得住,困意立时散掉七七八八,你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逃也似的冲出卧室,竭力忽视身后愈加爽朗的笑声。
      早饭期间,你异常乖巧地埋头猛吃,尽量避免和他眼神交汇,即便如此,你仍时不常能感受到他飘来的目光,令你坐立难安。
      好容易吃饱了饭,你给女儿胡乱洗了把脸,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结果被许墨一把拽住胳膊。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略带委屈的语气,和他失落的表情相得益彰,知道的是你忘记出门前的吻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你闯了什么弥天大祸,让他如此无可奈何。
      手机闹铃阵阵作响,你连鞋都没穿利索,着实无暇顾及他,只好连哄带骗地表示下次一定,话是这么说的:“你先记下,等晚上我回来,给你,五个,不,十个好不好。”
      有一说一,自打你家添了小宝贝以后,你总觉得自家先生越来越爱撒娇了。
      估计和小家伙的争宠脱不了干系,不过你也很乐在其中就对了,毕竟看他因为地位不保,偶尔醋一醋的模样还是很可爱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许墨很是痛快地放行,脸上浮现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好,不许反悔,下了班我去接你。”
      你匆匆地和他告别,而后抄起女儿跑出去。
      许墨斜倚门框,笑吟吟地目送你们母女俩走远,转头回了厨房整理碗筷。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熟悉的铃声再次响起,他循着响动一路搜索,终于在鞋柜的缝隙中找到手机。
      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影响了工作怎么办?”,亦说亦抽走沙发上外衣,他一刻不敢耽搁,拦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话分两头,那边许墨心急火燎地追赶你的脚步,这边你已经帮女儿理好领结,牵着她朝幼稚园走。
      按理来说,接送工作本应是幼稚园全权负责,但最近频频出现拐走儿童的事件,尤其是具有EVOL的孩子,短短两周,已有三个孩子相继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
      虽然你家宝宝没有对外公开EVOLER的身份,但你还是拉满了警戒值,除了自己和许墨外,绝不假手他人。有时连同事顺路想要捎你们一程,都被你婉言谢绝。
      趁等绿灯间隙,你捧着女儿小手,千叮咛万嘱咐,“宝宝,以后除了我和爸爸,碰到任何陌生人搭讪都不可以理会,更不能跟他走,知道么?”你一遍又一遍重复,深怕有什么疏漏,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小糯米团子懂事地点点头,踮起脚揉揉你发顶,将许墨哄孩子的那一套招数学得惟妙惟肖,奶声奶气地:“嗯嗯,我会的,妈妈你不用担心,你也要乖哦。”
      “好,我们拉钩。”一长一短两根小指紧密缠绕,明媚春色也退却为女儿无邪笑靥后的背景,她轻轻地偎住你,像团绵软的云朵,你的心也柔软得一塌糊涂,不禁拥得更紧了些。
      绿灯亮起,“走吧妈妈。”,似被一段晚风握住,你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家伙后面,不一会儿,小家伙看到同伴,撒开你的手,哒哒哒跑远了。
      你看着她跳跃的背影,脑海中开始描绘她长大后的样子,究竟更像你,还是更像许墨,又或者结合了你们各自的特点,比你俩更加优秀....
      美好画面被猝不及防的喇叭声震碎,白光刺入瞳孔,你下意识抬手遮挡,回过神时,那辆卡车掀翻围栏,毫无顾忌地冲向小小的女儿。
      “不要!!”自身体最深处发出的呐喊,你本能地扑到女儿身后,拼尽所有力气推开她。

      重重的撞击迎面而来,天空有一刹很近,随后又飘远。
      今天是很幸福的呢,在心爱的人怀里醒来,和他共进早餐。送女儿去幼稚园,她的领结也整理的很好看,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到就是为了迎接这一个瞬间么?
      如果能继续幸福下去,该有多好?
      蔚蓝色天空覆上稠艳的红,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周围人的尖叫一点点变小,最后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心脏猛地一阵剧痛,似有千万只小虫同时啮咬,如玉的面庞血色尽失,手机啪地滚落到座位下。
      “怎么停车了?”强打起精神,许墨额头迸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因痛楚哆嗦着。
      “前面发生了车祸,听说人快不行了,正在叫救护车呢。”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许墨早已打开车门,脚步仓惶地闯进围观人群中,不会的,不会的,小傻瓜虽然迷糊,但是......
      横中直撞地推开众人,全身血液在眸光触及你的霎那逆流。
      小小的,花儿一样的女孩儿,甜甜的在他怀里耍赖的“小花猫儿”,连赌气都不舍得超过五分钟的小傻瓜,此时此刻,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面,浑身是血。
      他想不起怎么走到你身边的,反应过来时,你已经被他揽入怀中,似乎要揉进肌骨里那般用力。
      他怕了,即将失去你的恐惧令他无法遏制地颤抖着,嗓音多了几分哽咽:“我来了,没事的,别怕,别怕。”发颤的尾音,模糊的视野,他对你说,也是对自己说。
      同样冰冷的小手攀住他前臂,也在崩溃前一秒唤醒他的理智,将惊魂未定的女儿拢进胸前,他声音更低了。
      分明是盎然生机的春日,可他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眸中的光也被吹散了,寂黯如夜。“别怕。”

      你被梦魇住了。
      小男孩不停奔跑,跑着跑着,他停下了,傻傻地站在十字路口发呆。
      出于好奇,你偷偷跟了上去,一模一样的他倒在血泊中,唇边溢出汩汩殷红。
      你想过去,但两只脚被钉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路中央受伤的小男孩,样貌逐渐发生变化,头发一寸寸生长,体型一寸寸缩小,最终变成另一个你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你怀胎十月,看着长大,学会走路,学会叫妈妈,学会自己穿衣服,整天腻着你的人,你和许墨的爱情结晶,你们的女儿。
      泪滴滴落下,背后陷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眼睛被微凉的指尖遮住:“不要看,那都是梦,快点醒来好么?”
      滚烫的苦涩更加肆无忌惮,竟然沁了血色,蜿蜒着流向地面,与那铁锈味的鲜红液体混在一起。
      世界重新归于死寂,随后又是小男孩的影子......
      梦永无止境地重复着,你不能摆脱,一次次经历万箭穿心之痛,一次次又爬起来,追上那小小的无助的背影.....

      天籁般的童音,犹如耀眼的阳光,割裂天空的层层乌云,直直投入你心底,“妈妈妈妈,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蛋糕都吃了。”,你沐在温柔的光柱中,脚底开始一点点透明。
      缓缓睁开眼,圆嘟嘟的小手正捏着你两颊,湿漉漉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你。
      “哇妈妈妈妈!”见你醒了,那双眼睛倏忽射出亮光,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没待你张口,小家伙一跃跳下床,一溜烟窜没了影,隔着老远依然能听见掩饰不住的兴奋:“爸爸爸爸!!!”

      许墨闻声而来,看着小家伙颤颤巍巍地指着卧室,紧张地皱着眉:“宝宝怎么了妈妈怎么了?”
      “妈妈妈妈,醒了!!”腾地站起身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带着些许踉跄冲向房间。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拐角,对他却好比万水千山,廊庑百转,他仆仆而来,只为赴你的白首之约。
      脚步有点乱,到门口时猛地顿住,短暂的三四秒,如同十几年那样漫长。门一点点推开,半明半暗中,日思夜想,刻入骨血中的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你。
      你笑了,笑得泪花儿四溅,不能自已。
      害怕眼前的一切皆是虚妄,你捧着他的脸,指尖一遍遍描摹他柔和的轮廓,摸到了他泛着青茬的下颌,苍白的唇际,还有湿润的眼角,“你....瘦了。墨墨先生。”
      回应你的,是无数个印在颊畔的吻,将你的泪珠儿一一吮去,连同可怕的记忆一起埋葬。
      “因为没有某个小傻瓜监督我好好吃饭,不过既然你醒了,相信我很快会胖一些的。放心。”

      “妈妈,妈妈,我也瘦了。”从床下探出的小脑袋,气鼓鼓地打断了你俩的亲昵,鞋都顾不上脱,就手脚并用地爬到你俩中间,头朝你,屁股给了许墨,抱着你亲了又亲。

      “宝宝,妈妈才醒,不可以总缠着她。乖一点。”
      “爸爸你也缠着妈妈呀,还亲了好多下,我也要亲亲妈妈,爸爸也不乖呢。”
      “你俩继续,我要不再睡一会儿?”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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