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

　　第六章
　　“还有三个人！一个在西北方向趴着，残血！”
　　“他队友封烟了！扫他！”
　　“走位走位！还有最后一个人，在房子里躲着，直接扔雷！”
　　“看老子不炸死你！”
　　“可以可以，牛逼！吃鸡！”
　　画面暗了下来，黄煜如释重负地坐回了原地，兴奋地加上了刚组队的人，在聊天频道敲下，“兄弟牛逼，加个好友呗。”
　　不了，你太吵了。
　　对面毫不留情的拒绝添加好友。
　　“我操？我吵？”黄煜不可置信地瞪着屏幕上的字，随即噼里啪啦敲下一行字，扭头朝向斐远，反手指自己，“我吵吗？”
　　斐远瞥了他一眼，默默地暂停屏幕上几人涕泗横流抱作一团的画面，随后摘下耳机，又把耳朵里的餐巾纸取了下来，“你说什么？”
　　“......”黄煜有苦说不出，郁闷地退了游戏。
　　就像斐远屏幕里的几个人，老的抱着小的，小的抓着跪在地上的女人不放，互相拉扯，小的吹出了鼻涕泡，眼泪糊了半脸，女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哭着喊着抓着小的不放，老的拄着拐杖要抽女的，突然拐杖横在半空，随后身体一僵面部抽搐往后倒去，由远及近加慢放来回两三次来了张特写，老的眼一瞪，腿一直，就过去了。
　　“我操，你这看什么呢？”黄煜好奇地探过脑袋，猝不及防又被满屏的狗血糊了一脸，批着嗓子道，“悲情良妇？！这他妈啥玩意儿？”
　　“你别乱嚎行不行。”斐远把他的脸往外扒了一下，“挡我屏幕了。”
　　“......”见斐远完全不准备理自己，黄煜只好挪开自己的脸，懒散地瘫在一边，摸出块口香糖丢进嘴里慢慢嚼着。
　　“给我块儿。”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哦。”黄煜又从屁股兜里开始掏掏掏，放了一块儿被压弯的在他手里。
　　“......”手指触碰到温热的触感，斐远顿了一下，反手就把口香糖丢回黄煜手上，“自个儿吃吧。”
　　“你这是嫌弃我。”黄煜也没生气，自顾自地把它拆开又往嘴里丢。
　　吧唧吧唧。
　　“我他妈都能感受你屁股的温度了！”斐远骂道，顺势摘下耳机，起身往柜台走。
　　“去哪？”黄煜跟上。
　　“吃饭，饿了。”斐远结完了账，头也不回道。
　　......
　　老高火锅店。
　　这是一家开在闹市区边的火锅店，地理位置不算最出色，但是他家的口味和服务却是出了名的，斐远他们高一的时候有事没事就会过来吃上一顿。
　　那个谁谁谁过生日了，去老高家；谁谁谁分手了复合了，去老高家；放假了，走，老高家；啊要开学了，放肆一顿吧，老高家走起。
　　他们二人被热情周到的服务员带到一处桌上，接过她手里的菜单准备点菜。
　　“小蔡！你过来，张主管有事找你！”拿着笔准备记菜的服务员被一位主管叫走了，她临走时略带歉意地弯了下腰，“不好意思，我找别人替你们点菜。”
　　“嗯。”斐远随意点了点头。
　　这些菜品比两个月前多了挺多花里胡哨的名称，比如这个，“初恋的滋味是什么？”
　　“拍黄瓜。”一道挺熟悉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其中夹杂着的几分笑意莫名的让他有些不爽。
　　斐远自觉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抬头，正好与那双漂亮的眼神对视着。
　　“哦，那心尖上的你呢？”黄煜还在状况外，他饶有兴致地捧着菜单。
　　“黄喉。”
　　“哇，你们店取名的人是奇才啊。”黄煜兴奋地指着菜单，“那这个粉红色的回忆呢？”
　　“猪脑。”蒋倾弯下腰，朝斐远伸出手。
　　“？”斐远尚未回神，手里的菜单就莫名其妙地转到了他手里。
　　“咦，猪脑我可下不了嘴。”黄煜嫌弃地瘪瘪嘴，他划着菜单，“那我要五盘老高牌肥牛肥羊，牛肚，酥肉，脆肠，虾滑，茼蒿还两盘心尖上的你吧。”
　　“好。”蒋倾利落地在纸上划着。
　　“远哥，你还想吃什么？”黄煜放下菜单，“咱们要不也来份初恋的滋味？尝尝哥俩儿还没机会经历的酸甜苦辣？”
　　“拍个黄瓜你想点就点，什么初恋的滋味。”斐远没好气道。
　　“好！那就来一份初恋！”黄煜搓搓手嬉笑道。
　　“好，你们一共点了五份肥牛肥羊，牛肚，酥肉，脆肠，虾滑，茼蒿，还有两盘心尖上的你和一份初恋的滋味。”蒋倾单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转着笔，“那需要什么锅底呢？”
　　“那就麻辣红汤吧。”黄煜想也不想道。
　　但凡他们来老高家必点的锅底就是这个，表面上看着红辣椒不多，但它杀人于无形，吃到最后保准你的嘴可以搭面包了。
　　“受伤的话还是不要吃辣了。”蒋倾没有立刻划上，“我推荐你们用番茄麻辣双拼吧，番茄也是我们家的招牌。”
　　斐远脸色不变，只是垂在腿上的手微微握了握，一句关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
　　“哦对，忘了。”黄煜一经提醒，才想起来斐远手上的伤，他抬头便朝蒋倾道谢，“谢了啊兄弟，你不说我还......我操......”
　　黄煜原本正经人的话以突如其来的粗口终结，他呆在原地，视线里甚至明显能抓住斐远和蒋倾二人同时朝他发出来的问号。
　　“哈哈哈，没什么，嘴瓢了一下。”黄煜干巴巴地喝了一口柠檬水。
　　斐远轻易抓住了黄煜转瞬即逝的惊讶，显然是看到蒋倾之后流露出来的，他疑惑地抬头看向蒋倾，这人依旧不冷不热，跟昨天欠揍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行，那就这个吧。”蒋倾在纸上划了划。
　　“嗯。”黄煜咳了一声，含糊应道。
　　“好。”蒋倾点点头，抬脚就准备走，似乎不打算和斐远有什么交集。
　　哦？
　　就这么要走？
　　陌生人装的挺熟练啊。
　　“等下。”
　　“还需要什么吗？”蒋倾挑了挑眉，低头与斐远对视着。
　　“再来瓶白的。”
　　蒋倾站着没动，他眼神扫向斐远缠着绷带的手，“受伤了不建议......”
　　“我是顾客。”斐远手指点了点桌子，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好。”见他一副炸毛的神情，蒋倾自知理亏，只好应下。
　　黄煜焦躁不安地坐在一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神滴溜溜的在斐远二人之间转。
　　好不容易探着脑袋盯着蒋倾走远后，黄煜这才从神叨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诶，远哥，远哥。”神神秘秘地挤到斐远旁边。
　　“干嘛。”斐远喝了一口蒋倾刚倒的柠檬水，心里暗搓搓地琢磨着自己的小心思。
　　“我跟你说，你猜我们刚刚见着谁了？”黄煜也咕咚咕咚地倒了一大杯柠檬水。
　　“谁啊？”
　　“蒋倾啊，我操。”黄煜特别激动地把水壶砸在桌上。
　　“哦。”
　　“你不知道他吗？”
　　“不认识。”
　　不熟，陌生人，不认识，求天求地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跟你说......”黄煜灌了一大口水，“他可是五中的校霸。”
　　“五中？”
　　“就那个，咱们市里最乱的那个学校，离这边挺近的那个高中。”
　　“哦......”斐远又喝了一口水，不咸不淡道，“然后呢？”
　　“他可是那个学校里的校霸啊，听说啊......”黄煜神色紧张地凑过来。
　　“先生，您的酸奶。”一瓶冒着冷气的酸奶被放在桌上，瓶身划下几滴水珠汇在木桌上。
　　黄煜以为是蒋倾来了，吓得一激灵坐直，该说的话硬生生憋在嗓子眼。
　　“酸奶？”斐远看着突兀出现在桌上的酸奶，“我没点啊？”
　　“哦？”那位女服务员拎出挂在桌子边的账单，仔细翻看了一下，“可是菜单上写着酸奶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斐远接过她手里的单子，果然最后一列清清楚楚地印着酸奶的字样。
　　他转头瞥向站在不远处给另一桌点单的蒋倾，心里越发不爽。
　　“喂，服务员！”斐远朝蒋倾那儿喊道。
　　“诶，先生，我就在这儿呢。”站在一边的女服务员疑惑地看向他。
　　“不，不是你。”斐远没看脸红红的女服务员，朝蒋倾的背影一指，“把那高个儿叫过来。”
　　“啊？”女服务员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倾哥吗？可是他还在忙，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就他，快点。”斐远不耐地皱了皱眉。
　　“......好。”女服务员讪讪笑道，“那您稍等一下。”
　　“远哥？你找他干嘛啊？”黄煜从那瓶酸奶上桌的时候就没敢吱声，只是讶异地瞪着眼睛，见女服务员一走，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认识他？还是找他有事？”
　　“没。”斐远轻飘飘地回答。
　　只是单纯的想找麻烦而已。
　　“那你......”黄煜被弄糊涂了。
　　“有事吗？”蒋倾拎了块菜单板子过来。
　　“那什么，我没要酸奶吧。”斐远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是吗？”蒋倾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菜单，“不好意思，你说要白的，不是酸奶吗？”
　　“......那我能说，你听不懂人话吗？”斐远大马金刀坐着。
　　黄煜暗搓搓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偷瞄着蒋倾，见他表面上看不出喜怒，但总感觉他揪着板子的手指在用力。
　　“嗯......好像是你表述不清吧。”蒋倾也不恼，淡定地立在桌旁。
　　“一般人听到白的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白酒，你是不是故意的？”斐远眯了眯眼。
　　“是吗？可是白的饮品这么多，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又不是......”蒋倾撑着桌子，“你肚子里的蛔虫。”
　　火锅店里的灯光昏暗，靠着每台桌顶上的暖黄灯笼照着，店里是挺复古的中式风格，桌与桌之间围着竹栏，形成一个个半开放的小空间，竹帘隔着走廊，斐远靠坐在椅子里，蒋倾站在桌边，距离挺近，两人都不说话，店内轻慢悠长的古筝曲此时彰显了它的存在，围绕在二人针锋相对的气氛中，意外的添了几分莫名的暧昧。
　　两人对视着，神色都不友好，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黄煜心惊胆战地挤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啊哈哈哈，好啦好啦，远哥，手伤了就别喝酒啦，这酸奶就蛮好的，润肠促消化，咱们忍几天好不好。”
　　“啧，你谁家的啊，胳膊肘一天到晚向外拐。”斐远不快道。
　　“哎呀，你家的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哈哈哈。”黄煜把酸奶开了个盖递给斐远，“唉，怎么好好的跟吃了炸弹一样，谁又惹你了？”
　　“没，不认识。”斐远瞥了一眼已经离开的蒋倾，气呼呼地灌下一大口。
　　嘶，这么冰。
　　见斐远的蹭蹭直蹿的小火苗被冰酸奶浇灭了一半，黄煜才开始安心地吃起了火锅，不过半分钟还没过，对面的祖宗又开始狂按着铃，“服务员！”
　　他差点被红油呛了一下，抬眼就是校霸端着“微笑”脸走了过来，“还有什么事？”
　　“哦，给我拿条围裙。”斐远擦擦嘴。
　　“好。”
　　“帮我穿一下吧，没手。”
　　“......好。”
　　黄煜默默地嚼着肥牛，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心里不住地疑惑，难道这俩人早就认识？不会吧？再说了，班上的人他还没认齐怎么会跟五中的人认识？这显然是巧合，对，巧合，一定是自己多心......
　　“服务员！”
　　咳......
　　“什么事？”

　　“帮忙团个虾滑。”
　　“......好。”
　　“服务员！”
　　咳......
　　“怎么了？”
　　“水没了。”斐远指了指滚掉一半的火锅汤。
　　“好。”蒋倾从旁边拎来一壶菌汤倒了进去。
　　“诶，溅到我了。”斐远受了惊一般往后靠了靠。
　　“哦，不好意思，麻烦你躲着点。”蒋倾倒汤的速度依旧不减。
　　“服务员！来！”
　　......
　　这顿饭黄煜算是吃的心力憔悴，一边在玩命担心远哥这么搞校霸的后果，一边又在思索他俩之间的关系，一边又胆战心惊地生怕校霸突然一恼给远哥来个重拳出击。
　　可是俩人间什么事都没发生，无非是远哥不停给校霸找事做，校霸忙得脚不沾地还能一脸“微笑”的给他解决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
　　“服务员！”斐远感觉自己像个点姑娘的上瘾大爷，你，你，你，过来，给爷笑一个。
　　“先生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人不是蒋倾，而是一开始给他们点菜的小蔡。
　　“......”斐远皱了皱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那高个儿呢？”
　　“您说的是倾哥吗？”小蔡问，“他刚才交了班，已经回去了。”
　　啥？
　　这样就吓跑了？
　　斐远自觉没意思，便挥挥手站起来，“没事，结账吧。”
　　......
　　“欢迎下次光临。”老高火锅店的服务员站成一排朝斐远他们道别。
　　斐远扫了一圈，果然没见到蒋倾那欠揍的身影。
　　“远哥，你跟蒋倾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黄煜终于有机会开口，天知道他吃饭总是想找机会问问，但总是话到嘴边，那个校霸就会像召唤神龙一样被召过来。
　　“什么？不认识。”斐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刚才一顿整看着蒋倾脚不沾地，忙前忙后的样子着实解气。
　　“啊？那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事情要找他？”
　　在黄煜眼里，斐远一直都是目中无人主义，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对方的存在。怎么这次这么有兴致找别人麻烦？连拿张纸，加点酱什么的还得让那个校霸做。
　　斐远随意看了眼门口招牌，“哝，这不写着吗？”
　　“啊？”黄煜顺着他的手看去，“给您最贴心，最周到的温暖。”
　　“这他妈也行？”黄煜讶异。
　　“你不是看见了嘛。”斐远笑道，“还是这家好，是吧？”
　　“......嗯。”黄煜半懵半懂地点点头。
　　“啊呀，开心。”斐远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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